每年六、七月都有南蠻人的船隊乘著西南季風登6薩摩進行一年一次的航海貿易。這一年佛郎機商人杰尼斯帶著他的船隊駛進坊津港口他們並不是第一次來東瀛做生意每年的東瀛之行總能為船隊最可觀的收入但這一次一艘停泊在碼頭上的一千料大樓船令他們大開眼界。
「看啊那是什麼船？真是太漂亮了！」所有的船員都擠在甲板上瞻望他們從遙遠的地中海一路航行到鯨海從沒見過這麼高大、這麼華美的大船！這艘船有六桅十二帆木制金漆船身船舷彩繪栩栩如生的海龍圖案船頭有魚頭鳥翼的怪獸浮雕主甲板上又建起三層豪華氣派的長舯樓整艘船儼然一只氣勢恢弘的海上宮殿。相比之下他們船隊的幾艘古舊的雙桅帆船顯得十分寒磣。
杰尼斯贊嘆道︰「這應該就是鯤鵬海幫的豪華巨艦——敖順號據說是效仿當年鄭大使出使西洋的寶船所造的。仁慈的天主讓我今日有幸得見！」
上岸一打听原來這段時間鯤鵬海幫在敖順號里開辦商會今日又正好是船王生日宴請各大海商及當地的名門望族。杰尼斯心想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他忙命人預備好禮物帶著兩位隨從準備登船拜見船王。可他們在雲梯那兒就被兩個負責守衛的東瀛武士攔了下來︰「客人可否有船王的請柬？」
「請柬？」糟了杰尼斯哪有什麼請柬但他在商場上模爬滾打了多年為人處事圓滑立即滿臉堆笑地用東瀛語說道︰「在下不慎遺失了請柬但在下與貴海幫的杜雲軒先生有交情麻煩兩位通報一聲就說佛郎機國海獅商團的杰尼斯船長等人求見。」邊說邊抓了一把銀子悄悄塞給那兩位武士怕對方不明白他又用生硬的大明官話說了一遍。
兩位武士听他說認得杜先生生怕這幾個外國人真有來頭不好得罪又見有銀子便樂得替他們通報。一時半刻果見杜雲軒走出艙外認出杰尼斯一行人正是在濠鏡與鯤鵬海幫曾有貿易往來的佛郎機商人忙笑臉相迎︰「稀客稀客沒想到西南季風把遠在地中海的客人給吹來了我竟忘了邀請閣下真是罪過罪過。」
杰尼斯按照漢人的禮儀行禮道︰「杜先生太客氣了您還能記得在下已經讓我們備感榮幸此次听聞船王舉辦生日宴會我們特備了厚禮前來望杜先生能代為引見。」
杜雲軒笑道︰「這有何難船長請先上船。」引領杰尼斯等人登上敖順號。
才踏上主甲板眾人就听見曼妙的弦樂歌聲從那座三層的樓閣里裊裊飄出進入樓里一樓有三間寬敞奢華的大花廳用紫檀透雕圍屏作隔斷雕梁畫棟上高掛著各色玻璃彩穗宮燈滿地鋪著金絲錦繡波斯毯處處珠簾紗縵、花團錦簇；廳內已經預備下幾十桌酒席每席邊設有一荷花式的高幾幾上擺有官窯青花雲龍紋春壽瓶瓶中插著姣妍的鮮花漆器茶盤里是成套的成化斗彩瓷茶具焚著氣味清雅的宮香；兩側廊軒上也有幾席可眺望海景；後有抱廈搭了個小戲台設有雅座賓客們一邊品茗一邊悠閑地听花枝招展的歌姬咿咿呀呀地彈唱著江南最時興的曲子。
杰尼斯等人皆被這精致講究的排場看花了眼暈暈乎乎地跟著杜雲軒上二樓進入東面一間雅致的房間里只見滿屋皆是華冠美服的貴族豪客其中有漢人、東瀛人、高麗人、波斯人也有像他們這樣的西洋人。正面一張花梨木短塌上一位年少公子正和薩摩的島津藩主坐著喝茶聊天。這位公子看上去不過十六七歲還未行冠禮只用一條銀紅色長巾束穿一襲寶相團花棗紅倭緞盤領襟袍系金絲方勝結長穗宮絛項上五色絲絛系著精巧的金葫蘆掛件身姿俊俏眉目如畫氣宇不凡。又見杜雲軒笑著向那位公子介紹他們想必這就是船王趙鴻羽了沒想到是個翩翩美少年！
杰尼斯忙上前行禮用較熟悉的東瀛語說道︰「佛郎機國杰尼斯.凱德船長特來向船王祝壽」。鴻翎站起來回禮命人看座含笑說道︰「杰尼斯船長遠道而來辛苦了。」
「在下備了份薄禮慶賀船王生日。」杰尼斯讓人把帶來的匣子打開一個稍小的匣子里裝的是兩只**寸高的精美玻璃瓶瓶中盛著石榴紅色的液體在光線下透著寶石般的紅光「這是法蘭西國特釀的上等葡萄酒。」
鴻翎小時候喝過這種酒那滋味著實不堪回。這東西造型很像是火繩槍卻又沒有導火繩金屬打造的炮筒細長錚亮末端有雕花的木制手柄拿在手上依舊很沉她好奇地問道︰「這不是鳥銃嗎？」
杰尼斯介紹道︰「這是我國最新研制的火器——燧火槍是由火繩槍改良的更為便捷、精準的新式火器。」
「哦？閣下是說這東西可以如使用刀劍一樣方便那麼射程和殺傷力較之鳥銃如何？」杰尼斯繼續說道︰「與火繩槍的點火方式不同這種槍采取的是撞擊式點火器。您注意到了嗎？槍的擊錘的鉗口上夾著一塊燧石在傳火孔邊有一擊砧只要扣動扳機燧石撞擊在打火門上就能引燃火藥。這可比火繩槍的射擊程序簡單得多精準度和殺傷力也更強能在百米內擊穿騎士所穿的重型胸甲。」
「而且這種點火方式也不怕下雨和刮風天氣時使用了吧？」
「船王真是聰明。」
「你們才聰明呢能夠明出這樣的好東西。」鴻翎拿起那柄火槍細細掂量饒有興致地說︰「不如閣下現在就教我開槍演示一下如何？」
杰尼斯感到有些為難︰「在這里？這東西開槍時聲音很響我怕會驚嚇到諸位。」
「再響還能響過火炮去？杜先生我放完一槍就讓底下人馬上放煙火給賓客們壓驚。」鴻翎舉起火槍指向窗外「杰尼斯船長你看我從這里可以射中那艘掛紅燈籠的漁船嗎？」她注意到那艘船在這附近閑蕩了很久了十分可疑。
「應該可以。」杰尼斯手把手地教鴻翎裝彈藥、上膛、瞄準、開槍。鴻翎學會使用燧火槍的度快得令他咋舌她開的第一槍就準確地射中了那盞百步開外的紅燈籠。一聲炮仗般的乍響燈籠應聲爆炸火花四濺那艘漁船上的人受了驚惶惶地棄船逃遠了。鴻翎的手臂、肩膀被火槍的後勁震得麻放下火槍自嘲道︰「哎喲這東西對我來說還是有些重了才開了一槍就拿不穩了。」回頭一看眾人都被新型火槍的威力震懾住了個個瞠目結舌。
又一輪爆破之聲接踵而鳴這一回是船上的人燃放起煙花爆竹滿天星、飛天響、嫦娥奔月、天女散花、鳳舞九天……；各色煙花在夜空中繽紛綻放同樣是以火藥為原料一種帶來的是戰爭和死亡另一種帶來的卻是喜慶和歡樂。
趁著大家被煙花吸引鴻翎走到杰尼斯身邊突然用流利的佛郎機語不露聲色地對他說︰「听說船長對我大明的瓷器最感興趣我這條船上就有不少精細的貨樣價格也是最公道的有興趣讓杜先生帶閣下去看看。」
緊接著鴻翎微笑著宣布︰「各位可以入席了。」眾賓客受邀到外面的大廳里入席。
原來這少年會說我們國家的語言！杰尼斯點頭會心微笑由杜雲軒安排入席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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