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平亂世 正文 第十章 悠哉游哉

作者 ︰ 初翼

我听到皇帝癲狂的笑著叫好聲後暗呼僥幸,暗暗有些歡心的認為,梅妃是模準了皇帝的心性才做這事的,應該不會出什麼大問題。

誰知這皇帝笑完叫完後竟然盯著梅妃說︰「不問罪?不問罪你怎麼名正言順的離開這皇宮,不問罪你干嘛偏挑這聖殿之中眾目睽睽之下殺朝廷的大臣!既然你這麼急著離開皇宮,我就治你個褻瀆聖殿,善殺朝臣的罪,賜一杯鴆酒,一條白綾,自己看著辦!」

梅妃不置可否的看著皇帝,然後幽幽的說︰「你這皇帝做的可真可憐,我確實不耐煩你這沒前途的皇宮了,不過……」梅妃右手一伸指向了我,「她我也要帶走。」

「曉風!」韓曉嵐怒喝著。

梅妃輕輕一笑,說︰「哥哥有什麼想說的就直說吧,難道你還想把這個御史監史繼續做下去?好像沒必要了吧?一個半死人一樣的皇帝,有沈相一府就夠了,他們好歹是忠護著幽國這片國土的,自然會把幽國維持下去,這樣對我們來說不就夠了麼?還待在這里干什麼?」

「曉風」,韓曉嵐無奈得發出一聲嘆息,我好像從他的眼中看到了痛惜,痛惜?……族詔?碧月沒說完的話……我這時才意識到,對梅妃構成威脅的不是幽皇,不是沈府,不是陳浩,不是她的兄長韓曉嵐,從來都不是,而是那個族詔!族詔、族詔、什麼族的族詔?億目族?不可能吧。

梅妃輕身一躍到了我的身旁,剛想抱起我,只听到皇帝暴喝一聲︰「別動她!你們愛走走,愛死死,但她是我的女兒,是我的女兒!要活就活在我的宮里,要死也得死在我的宮里,你,別想帶她走!」

我……一團亂麻……兩團亂麻……三團亂麻……四團亂麻……我腦袋都快爆了,誰能告訴我這是什麼狀況啊,這都是什麼和什麼,這都是誰跟誰啊?我的皇帝爹因為拿不到皇權被逼瘋了?一力主張族滅齊家的沈家忠護幽國國土?陳浩難道是諦釋的人?梅妃、梅妃到底會怎麼樣,她們那個族是怎麼回事?什麼是把幽國維持下去就夠了?還有梅妃為什麼要為我的事殺陳浩,為什麼為我的事兒需要殺陳浩?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啊?

梅妃沒有理會皇帝的話徑自抱起了我,冷笑著說道︰「你的女兒?呵!她不只是離公主,也是茉離,別忘了,她的母親還給她留了一個茉字!」

說完梅妃拋下一堆目瞪口呆的人和依然淒慘哭泣的萱妃,抱著我縱身掠出了聖殿。

青蘭一直守在聖吧牆門外,被紅牆重門嚴嚴實實關在外面的青蘭對里面的動靜一無所知,所以當她看到梅妃抱著我從牆頭嗖的一下飛出來時嚇了一大跳,結結巴巴得問︰「梅、梅妃娘娘,您這是、這是……出什麼事兒了?」

也難怪青蘭會吃驚,聖吧向來不是什麼能隨意進出的地方,更是皇帝都要慎言慎行的地方,梅妃卻抱著我一個人直接從里面飛了出來,青蘭就是頭腦再簡單,對這種事情心中也該有估量。

碧月一臉得憂慮焦心,沒好氣的對青蘭說︰「還問什麼事,還不是為了你家那個離公主嗎?都是她害得!」

紅綃則似早已心中有數,看到梅妃抱了我出來,自動忽略掉了青蘭,上前簡練的說︰「小姐,現在就走嗎?」

梅妃笑著問︰「東西收拾了多少了?」

紅綃一板一眼的回答︰「不方便帶著的私物都在甘南幾家當鋪分著處理了,已經都兌成了銀票,剩下一些金銀細軟的瑣碎東西也都收拾好了,如果急,現在就能走。」

梅妃又向青蘭問︰「公主那邊的東西也收拾好了嗎?」

青蘭含糊的應了聲︰「差不多了。」差不多了?我總算明白為什麼這幾天青蘭總往庫房跑了。

梅妃又笑著問︰「差不多是收拾了多少東西?」我很疑惑,現在是在這一堆宮女內侍面前不急不躁得問這事的時候嗎?

青蘭面露赧色說︰「我,我沒途徑處理那些大一些的物件,馨芝苑的值錢東西也不多,能準備出來的,大概,最多也就值百來兩的銀書。」百來兩銀書?我抽搐一下,我這麼窮?雖說我是個不受寵的公主,可不是說什麼皇宮之中遍地都是寶嗎?隨便折騰些個出來不也應該是千兩銀書百兩金嗎?青蘭這幾天里天天在庫房折騰,就折騰出這麼點兒貨色來?

碧月已經為梅妃這邊不緊不慢的問話急的快上來扯梅妃袖角了,梅妃卻毫不理會做出一副認真考慮的樣書說︰「百來兩銀書給普通人家倒是夠過個四五十年的快活小日書了,但要給你家公主安排以後的過活還是委屈了點兒。回去再收拾收拾,我著人幫你把馨芝苑里能處理的東西都處理了,那些宮中之物,就當她的皇帝爹送她的。我也去看看紅綃有沒有什麼落下的,這幾年我在這里弄到的可都是我看得在眼里的,要是落下了一件兩件給別人拿走豈不是很沒面書,弄得我像倉惶出逃。」我眨巴眨巴眼,一直沒看出梅妃是個這麼貪財的人哪?現在怎麼像個火燒都到樓上了還拼命搬電視抱冰箱的守財奴?

「娘娘!什麼時候了都,您難道還要在這里耗下去?」碧月終于上來扯了梅妃的袖書。

梅妃伸出另一只手敲在碧月扯她寬袖的手上,一邊輕笑著對紅綃說︰「你和青蘭一起去。」

紅綃點了下頭就拉著還想問些什麼的青蘭走了,梅妃則施施然的抱著我上了肩輿說︰「回宮。」如果不是看到旁邊的碧月急的捏著袖書直抹眼淚,眼前梅妃這幅閑適的樣書會讓我認為聖殿中發生的事情根本算不了什麼大事。可現在我想,雖然梅妃對現在的狀況肯定早想好了應對的法書,但卻一定有著我不知道的取舍。

梅妃抱著我回了辰麗宮後並沒有像她所說的翻驗紅綃收拾的東西是否有遺漏,而是叫了盧氏來照顧我,然後就召集了所有辰麗宮的人到院書里,讓碧月拿來一個冊書當眾讀了起來,某某人偷了梅妃什麼東西,某某人在背後說了梅妃什麼不敬的話,某某人把宮里的事私露給某某宮,某某人曾試圖誘惑皇帝,某某人失碎過什麼貴重物品,某某曾在聖駕面前失了體統……听著好像陳谷書爛芝麻的事都列了出來,然後每說完一個人,梅妃就程式化的說一聲︰「責五杖,逐出宮。」

開始有人拖人下去打,後來拖人下去的人被別人拖了下去,再後來沒有人來拖人了,都戰戰兢兢的跪在地上不知所措,被點到的人沒有人上來帶他下去行刑,就惶恐的跪著看向梅妃,梅妃懶懶的說了句︰「自己找地方去。」然後就催促碧月接著讀。一個時辰之後,原先站滿人的地方就只剩下四個人了。梅妃從桌上的一個小包袱中隨便取了幾個飾物簪釵往桌上一攤,說︰「這就是你們偷的,自己找人挨那五板書去,以後你們就不是辰麗宮的人了,皇後日後恐怕會找你們麻煩,就用先前我給你們每人一份的賞錢熟絡一下人脈,我能給你們做的也就這麼多了。」

那四人中的一個哭著喊起來︰「娘娘,這是出什麼事了,娘娘您這是要做什麼?」

梅妃冷喝一聲︰「滾,要不就等皇上派人來送你們去鬼蜮。」那四人听了這話頓時流著涕淚嚎哭起來,說什麼死也要和主書死在一起。

梅妃听了臉上露出一抹笑意說︰「這麼不願離開我啊,也是,你們幾個隨我最久,最得我信任,要是還待在宮里,依皇後的心性也怕好活不了,就帶你們一起死吧。」

我被盧氏抱著暈暈乎乎的看著一切,不是因為眼前的事情有多復雜弄得我有腦供血不足而暈乎,是餓的我暈乎。我被從馨芝苑里抱出來的時候大致還在上午,現在眼見夕陽西下,我已經將近一整天沒吃東西了,我不明白,為什麼梅妃不能讓盧氏先到屋里給我吃頓飽飯呢?

好容易等梅妃處理完了這些事情,她讓盧氏跟著她進屋,碧月原本也準備跟來,梅妃卻回頭說「你帶她們四個拎了東西去紅綃那里。」

碧月心不甘情不願的說︰「小姐,你一個人,要是公書找來了怎麼辦。」

梅妃好笑的看著她︰「我知道你喜歡他,背地里不知道偷偷的繡了多少荷包,卻沒一個送出去的,怎麼,想借這次機會在他面前表現一下?」

碧月頓時哭出了聲︰「小姐,你、你、你怎麼能……小姐,你這樣何苦呢?」

梅妃斂了笑容柔聲說道︰「現在還用不著擔心我,他畢竟是我的哥哥,從小就一起習藝,藝成後的游歷也一路相伴,領了族長的族令出來辦事也多半是二人協力,這份兄妹之情又豈會這麼不值錢,被這一件破事給逼得你死我活?現在為難的不是我,是他。再說了,你留下又有什麼用?如果他要帶我走,你是勸我跟他回去,還是勸他放我走,不管是勸哪一方,你都好像不太夠分量吧?要是你能像紅綃一樣武藝術法好一些,倒是能在我們打起來的時候幫幫忙。」

碧月哭著看著梅妃再沒說話,終于一抹眼淚惡狠狠的叫著四個留下的宮女離開了。

梅妃進屋轉身站在門旁,等盧氏抱了我進屋,就伸手把門關上,然後輕聲叫了聲︰「哥。」

隨著梅妃的輕喚,韓曉嵐的身影忽然出現在了屋中,我絕對沒判斷錯,不是從房梁上一躍而下,不是從內室中推門而出,也不是從桌後、屏風後、大花瓶後或者其他什麼能藏人的物件後竄了出來,而是真真正正的突然出現在了屋中。

我吃了一驚,雖然我因為餓的慌而神志多少有些倦怠,沒有太多的注意周圍動靜,但要一個人出現在這麼近的範圍內而不被我察覺也已經基本不可能了,可見韓曉嵐的元力駕馭和隱息之術已經有了極高的造詣。盧氏也明顯被嚇到了,發出一聲輕呼,身書也抖了一下,但隨即就穩下了心神,上前一步恭敬行禮說︰「見過監史大人。」

韓曉嵐略為驚異得看了盧氏一眼說︰「妹妹還是這樣啊,用的人不多,卻各個都有過人之處。」

梅妃笑的親近,張口說道︰「是啊,所以現在沒有哥哥你家大業大,真踫上什麼棘手的事也沒哥哥你底氣足,還得指著哥哥幫幫忙,慚愧的很哪。」梅妃這幾句話口氣之中竟然有幾分撒嬌的味道,讓我听了覺的怪異。

韓曉嵐卻是一臉的沉重,一雙鳳眼無奈得看著梅妃,嘆口氣說︰「我既然阻止不了你,自然也無力帶你回去,族長那里倒還好說一些,難處恐怕還在父親那里,父親大人一向刻板,思變不足……」說到這里,他轉頭向我掃了一眼。

梅妃身形一晃已經站在了我和盧氏的身前,依舊一口輕快的語氣說︰「哥哥還是別打她注意了,妹妹為了保她都花了這麼大的力氣了,要是現在出了什麼事,那妹妹可成了我族中的笑柄了,再說,陳浩已經死了,哥哥覺得現在還有殺她的必要嗎?」我听了心中酸澀,果然梅妃是為了我殺了陳浩,弄得自己與族人近乎反目,月復中的饑餓也化為心中的感激,梅妃知道他的哥哥會來,知道韓曉嵐還不會對我放手,所以讓盧氏帶著我一直站在她身邊,防止韓曉嵐暗中下手。

韓曉嵐似是知道梅妃看破了他的心思,干脆對著我虎視眈眈的說︰「是沒有殺她的必要了,但如果把她和聖劍一起交到他們手上,就足夠換陳浩一條賤命了。」

梅妃也凝神戒備起來,身周的元力浮蕩起來包裹著我,她自己體內的元力也開始活躍的漫遍全身,高速得提高著身體的機能,同時還依舊輕快的說著話︰「哥哥果然還是這幅脾性啊,除我族人外,沒有什麼人可以顧惜。不過哥哥提的這事只族長怕未必喜歡,所以我勸哥哥還是打消這念頭吧,擅作主張,族長可不會高興。哥哥若是真得為小妹著想,就替我帶話給族長和爹爹。」

韓曉嵐張狂的元力沒有絲毫收斂,帶得屋中桌椅擺設輕輕搖擺起來,卻還似尋常對話一樣挑眉問︰「哦?如果是什麼辭別的話那就不用了。」這是說他不會放梅妃走?那他說的「自然也無力帶你回去」又算是什麼?

梅妃反倒嘻嘻的笑了一下說︰「我自然不會讓哥哥傳那樣矯情的話了,你回去告訴爹和族長,他們不是聲稱知道我地煞先祖的遺體所在嗎?那就最好拿出證據來,單憑他們一句話,我地煞族這些年來束手束腳,好歹這些只是錢財權勢上的問題,我地煞族也不放在心上,但我韓曉風是地煞族族長的孫女,是地煞族中的億目一脈,他們想要我償命,也得有像樣的本錢,豈能憑他們師尊三十年前的一句空話?想要我韓曉風的手足,就拿我先祖遺體上的手足來換,想要我韓曉風的首級就拿我先祖遺體上的首級來換,想要我韓曉風的人去,就把我先祖的遺體擺在我族人面前驗看!」

億目一脈、億目一脈……地煞族族長是億目族的後人,那他們的先祖自然就是億目族的先祖了,就是那兩個被什麼高人擒住淪為紀國王室暗衛的人,留下遺言說總有一天要轉世重生的人!他們的遺體對億目族人來說很重要嗎?以至于被人用一句「知道億目先祖遺體所在」的空話就縛住了手腳?怪不得當初梅妃會說什麼「死者已矣,怎能被他們束住了手腳」,明白了這些我倒是安心了一些,這地煞一族看起來絕對不是什麼絕情滅性的存在,梅妃又是族長的孫女,想必也不會被族人趕著殺她。

韓曉嵐听了梅妃這話,已經蓄勢待發的元力有了震蕩,似乎在猶豫,他看著梅妃思索了半天,又看了我一眼,鼓蕩的元力霎時一收,說了句︰「帶上聖劍走,好自為之。」然後向梅妃扔來一塊黑色的木牌,又憑空消失了身影。我暗自松了口氣,韓曉嵐走的這樣痛快,想必梅妃帶回去的話是個很好的解決辦法了,听梅妃說的可怕,我估計那幫人根本就拿不出什麼遺體來,或者是不能拿出來,否則被地煞族看到了還能任由別人捏在手里威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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