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熙宗唯一的皇子、晉王殿下完顏冠這時候已經記不清這一晚自己到底喝了多少酒了。平生第一次飲烈酒而且是和自己敬若天神的父皇對飲他的心內說不出有多興奮歡喜。在他的記憶中父皇的臉上常是冷冰冰的雖然父皇望向自己的眼神總有些期許和欣慰但他極少跟自己說話象這麼將自己拉入他的寢宮徹夜長談的飲酒更是破天荒的頭一遭。
再過兩天就是完顏冠十二歲的生日了熙宗對自己這唯一的皇子十分寵愛。在他眼里這孩子雖然性子柔弱了一些卻還伶俐機敏。照著大金國的規矩十二歲以後的孩子便該過本命年了。熙宗尋思在後天他的生日大禮上正式冊封他為金國太子。
這一晚熙宗忽然興之所至便將從來沒有喝過烈酒的晉王完顏冠傳進寢宮陪自己飲酒。寬敞的大殿中還陪著個五短身材、目光灼灼的中年漢子徒單麻。綽號「矮修羅」的徒單麻雖然貌不驚人劍法卻是絕高乃是半年前熙宗親從龍驤樓調來的絕頂高手一來隨護晉王安危二來閑時好教這位天皇貴冑幾路上乘劍法。這位大金國將來的太子十二歲的生日之時熙宗要在明德殿上大宴群臣說不得完顏冠還要露上兩手助興的。
完顏冠興沖沖地將滿心的歡喜都化作紅潤貼在了臉上。喝就喝吧照父皇說的男子漢不就是得「醉死」幾回麼?兩三杯酒下肚就覺得這軒昂的寢宮都在忽忽悠悠地轉起來再飲下去他就不知道這酒的滋味了。
廳內的巨燭給絳紅紗籠罩住了透出的燈影是迷夢般的暗紫色。這光亮柔柔地鋪出去敷在碩大的帷幕上、繚繞的香煙上寢宮中的一切在完顏冠眼中便都變成一片朦朧的紫色連父皇狂蕩的笑聲都是紫色的……終于他的腦袋一沉就在一片醉人的紫色中暈在那案上了。恍恍忽忽地耳邊似是響起一聲無比寂寞的嘆息。
一片昏沉中也不知過了多久忽听寢宮內殿傳來父皇尖銳的一吼︰「誰?」完顏冠的神智都給這喝聲震得一清想要睜開眼卻覺眼皮萬分沉重。
猛听得砰的一聲響寢宮的殿門忽然給人撞開一股冰冷的朔風卷著雪花打著旋灌了進來。完顏冠的眼楮拼力掙開一條縫卻見門外涌進來一群人。他瞧不清那些人的長相只恍惚著覺得那些人的頭臉、衣襟上全披著一層血紅的顏色。
正要看個仔細劈面卻襲來一線刀光完顏冠迷迷糊糊地要待閃避身子懶懶地卻提不起半分力道。眼見那刀就要砍到頭上完顏冠忽覺背後生出一股力道一拖一帶將他的身子硬生生移開了半尺。饒是如此那閃電般的刀光還是在他頸下劃出道半尺長的血痕。
一串血珠飛到錦袍上頸上的刺痛伴著刺骨的寒意直竄入心底完顏冠的酒意登時醒了大半。他啊的一聲大叫在地上打了個滾抬頭看時才瞧見一壯一瘦兩道身影各舞刀劍惡狠狠直撲過來。卻又有個矮粗的身影揮掌如風死死攔在身前可不正是師父「矮修羅」徒單麻。完顏冠痛得雙目都流下了淚來霎時間只覺自己似是跌進了一個驚恐黑沉的噩夢中去了。
蒲察怒獰笑一聲︰「不想這里倒有一個硬爪子。平章爺你們去做大事這小子交給我們了!」口中說話手中鋼刀越使越快霍霍刀光如同亂蛇飛涌一般直向「矮修羅」卷過來。「你們當真是要造反麼?」徒單麻身上未帶兵刃立時給他逼得手忙腳亂急切間連聲音都顫了。
原來熙宗和晉王完顏冠飲酒時徒單麻一直在一旁隨侍今日熙宗竟是興致出奇的高也隨手賜他御酒數觴。幾大觴烈酒灌進去徒單麻腦袋也有些飄飄然起來。完顏冠才喝了幾杯便醉倒在桌案上。熙宗見兒子醉倒酒意上涌之下也不以為意自顧自地痛飲數斛便醺醺然進了內室安歇。
昏沉沉的徒單麻正待扶晉王出宮卻正好看見這幾人氣勢洶洶地直撞進寢殿若非矮修羅及時出手蒲察怒那一刀早要了晉王完顏冠的性命。
猛然間只听得無憂子一聲怪笑手中的喪門劍一吐一吞徒單麻立時一聲慘呼胸前鮮血淋灕卻是已被這詭譎如蛇的一劍在左胸上劃出一道血痕。「有刺客!」徒單麻驀地振聲長嘯。
完顏冠的耳膜給那淒厲的嘯聲震得嗡嗡作響他終于知道這決不是夢。他顧不得頸下傳來的陣陣撕裂的疼痛急甩頭向內殿瞧去那幾個黑黝黝的影子已經涌進了父皇的寢室。
殿內驀地響起父皇憤然的怒吼︰「完顏亮你這幾個狗賊要待怎樣?」這一吼乍然而作有如靜夜中響個霹靂震得這寢殿都搖晃了一下子。無憂子和蒲察怒的招式都緩了一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