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之後南陽之北伏牛山的山道上全力奔來兩個破衣爛衫的和尚。這二人正是亡命天涯的完顏冠和徒單麻。
二人那晚深宵逃出京城一路之上多虧著徒單麻得自龍驤樓的神妙易容之術兩人忽而扮作乞丐忽而扮作和尚更有一次完顏冠竟給扮作個女孩子歷盡了千辛萬苦逃到這里已經費了半月時光。
眼瞅著就要到南陽了兩人卻終于在伏牛山下遇到了率人阻截的無憂子。一番激戰徒單麻奮力擊斃無憂子卻也中了無憂子的喂毒暗器。
師徒二人亡命飛奔余下的幾個金廷宮中侍衛卻在後面狂呼追趕。這些人跟著無憂子苦尋了多日雖然此刻領斃命但徒單麻也身負重傷眼見便要大功告成都紅了眼楮一般地呼喝苦追。徒單麻眼見一旁的完顏冠氣喘吁吁急忙提了一口真氣將完顏冠抗在肩頭一只手擎著喪門劍奮力疾奔。這喪門劍是適才自無憂子手中奪來的正好給他用作防身利刃。
濃濃的冬雲伴著暮色壓了過來冷颼颼的山風搖曳著山道旁光禿禿的幾根老樹出喳喳怪響讓人听了就渾身冷。兩人轉了個彎子一頭便鑽入了密林深處。完顏冠趴在師父肩頭兀自渾身顫抖聲音里又蘊了哭音︰「師父他們要……趕上來了!」
徒單麻肋下中了無憂子的獨門暗器只覺傷處陣陣酥麻兀自冷哼道︰「咱就是跳崖也不會乖乖給他們擒住!」忽覺腳下一個踉蹌給一根老樹的樹根絆了一下急挺真氣穩住步子卻見那老樹之旁立著一塊光閃閃的大青石。
這青石半人多高光滑如鏡上面銀鉤鐵劃地寫著八個大字「山多虎豹金狗莫入」。
完顏冠瞧那「虎豹」兩字寫得甚大蒼茫的暮色下只覺一股猙獰之氣撲面而來忍不住抽了口冷氣顫聲道︰「師父這里面…….有大蟲吧咱不成繞個路?」徒單麻卻雙目一亮喃喃道︰「原來這里便是風雷堡怎地我卻忘了這個地方?」
完顏冠一顆心仍是怦怦亂跳問道︰「風雷堡是什麼所在?」徒單麻抱起他來騰身躍過那青石邊跑邊道︰「風雷堡便在這伏牛山腳下據說這風雷堡主易懷秋原是個宋朝汴京人。自咱大金滅宋之後此人便常懷亡國之恨潛入我北地四處游歷後來便在這伏牛山腳下扎下了根。這風雷堡仗著地處偏僻素來不將官府放在眼內單瞧這‘山多虎豹金狗莫入’八個字就知這易懷秋有多猖狂。嘿嘿听說龍驤樓主芮王爺久有剿滅此堡之心只是一直沒有騰出手來不想卻成全了咱們!」他說著苦笑道「小和尚我想先讓你暫且寄住在風雷堡你瞧如何?」
完顏冠一驚︰「這這風雷堡主不是個一心抗金的反賊麼我怎能到那里藏身?」
「你忘了你眼下只是一個孤苦無依的小和尚」徒單麻眼中掠過一縷深切的痛「這時候也只有在這個膽大妄為、對抗官府的風雷堡內才能求得一刻安穩。」
兩個人說話之間在林中東繞西轉又狂奔了多時一時間倒听不到身後的追兵呼喊了。徒單麻又道︰「師父中了無憂子的碧磷毒針能挺多久著實難說!況且無憂子既已算出咱會南奔南陽此刻南陽城四處只怕早已被蒲察怒布滿了眼線咱這一老一少呆在一處太過惹眼。我想來想去只有獨自一人先入龍驤樓找到芮王完顏亨求救!」
完顏冠听著他焦灼的聲音心下暗道︰「這險難關頭我若一味膽小猶豫反倒讓他瞧得扁了!」便點頭道︰「好便全憑師父安排!」徒單麻低聲道︰「你這一口女真話可是萬萬不能在風雷堡那里露出來。待會到了堡內我便說你是個不會說話的啞子這一兩日間你只需在堡中裝傻裝啞就成。」完顏冠心中一痛便沒有言語。
又奔片刻卻見四周深林蕭蕭暮色沉沉這老樹林似乎永遠跑不到盡頭。急奔的徒單麻卻驀地止住步子如見鬼魅般地盯著前面叫了一聲「邪門」。完顏冠凝神瞧去卻見對面樹下凝立的正是適才見過的那塊青石。
夕陽已逝「山多虎豹金狗莫入」那八個大字已然模糊了許多。山風吹來兩人的衣襟霎時一片淨濕完顏亮忍不住顫聲道︰「師父咱……咱怎地又轉了回來?」徒單麻舉頭四顧叫道︰「易懷秋果是高人這山林竟是照著五行八卦的奇門陣法布置的!」
一語未畢忽听身後一聲呼喝四個黃衫侍衛穿林而出。兩人持刀一個挺著判官筆一人卻舞著霍霍雙鉤。若是往常徒單麻自不會將這四人放在眼內但此刻他身負毒傷哪敢戀戰呼嘯聲中背著完顏冠轉身便逃。深一腳淺一腳地在林中疾奔多時他只覺傷處忽癢忽麻身上的真氣竟已裹不住毒氣身後的四個侍衛呼喝連連越追越近。
便在此時忽聞一聲咆哮震得老樹枯木齊齊搖晃簌簌枯枝亂飛的老林中卻驀地竄出一只斑斕猛虎。
「虎——」完顏冠驀地瞧那大蟲張牙舞爪地攔住去路驚得聲音都啞了。饒是徒單麻武功精強猛然見了這眼若黃燈、口若血盆的龐然大物也覺雙腿一陣軟。正這當口只聞林子深處又蕩起嗚的一聲虎吼有若悶雷乍響震得人心神搖曳。徒單麻叫聲苦也暗道︰「一只虎老子都應付不來兩只豈不要生生了我們的命?」
忽聞林中響起一聲呼喝︰「小花又要出來闖禍麼?」聲音稚女敕卻是一個孩子的聲音。跟著林子里便又竄出一只吊楮白額猛虎身軀比先前那只還要長大一圈最奇的是虎身上卻騎著一個黑衣少年。
先竄出來的老虎見了那少年卻嗚了一聲原地打了個圈子便一步躍到那只猛虎身旁。那少年呵呵低笑伸手拍著那老虎花斑斑的腦袋笑道︰「小花什麼時候你會變得跟大花一樣乖!你整日價這麼瘋瘋扯扯長大了可嫁不出去!」那喚作小花的猛虎口中嗚嗚地叫著聲音低促倒似是個做錯了事情的孩子給師長捉住一般老老實實地臥在地上任他拍打。
徒單麻和完顏冠都不由呆了若非親見實不相信世間竟有這等奇事。那少年卻一眼瞥見了他們昂頭笑道︰「你們是誰?」
完顏冠見這少年比自己大上一兩歲的樣子雖是一身破舊的黑布棉袍遮體卻有一股掩不住的飛揚跳月兌的磊落之氣。那張臉膚色微黑雙眉斜飛一雙黑寶石般剔透空靈的眸子灼灼閃動如同清冽的古泉幽深難測。完顏冠頭一次見到這樣奇怪的目光那目光有幾分頑皮靈動更有幾分對什麼都滿不在乎的疏狂之氣。徒單麻已搶著道︰「咱們是江湖朋友給幾個金國宮中侍衛追殺至此!」
那少年已望見了疾奔而來的四個黃衫侍衛長眉輕挑嘿嘿笑了兩聲道︰「又是金狗子!」驀地撮口打個呼哨聲音尖銳在寂寂深林中遠遠傳了出去。一聲呼哨才落林子那端隱隱傳來一陣長嚎此起彼伏似是群狼怒嗥驚人肝膽。完顏冠也不知這深山老林中還有多少猛獸心中害怕緊緊攥住了徒單麻的手。
那四個侍衛早已呼嘯著搶來但瞧見身前兩只張牙舞爪的猛虎心中也是大驚立時凝住步子。當先那使判官筆的漢子卻是技高膽大喝道︰「兩只大貓有什麼好怕!正點子已經受傷擒住了咱這輩子就是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一句話激得另三人眼紅心熱那使雙鉤的漢子最是猛悍長嘯聲中飛身騰起繞過猛虎直向徒單麻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