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龍驤樓第八章沖凝痛史萬劫深獄(1)
??一晚的生死搏殺,他也倦極了。回到王府之後便呼呼大睡,直睡到轉天日上三竿,忽覺窗牖輕輕一響,立時驚醒,喝道︰「誰??
窗外卻響起郡主完顏婷怒沖沖的聲音︰「渾小子,你出來,我跟你說話!」卓南雁皺皺眉頭,懶洋洋道︰「我睡得正香,懶得出去!」完顏婷怒道︰「你不出來,我便進去!」卓南雁道︰「我沒穿衣服!是你自己願意進來,可不是我冒犯郡主!」窗戶上響起砰的一聲,完顏婷道︰「渾小子,嘴里沒有半句人話,快穿!穿得慢了,我讓人拆了這房子。」
卓南雁听她聲音里帶了笑意,便故意悉悉梭梭地抖弄衣衫,沉了片刻,忽然啟窗躍出。這一躍快如流星,完顏婷意料不到,幾乎和他口唇相接,嚇得她驚叫了一聲,退開半步。卓南雁見她花容失色,哈哈笑道︰「你吃驚害怕時的樣子最乖,倒很好看!」完顏婷嗔道︰「人家國色天香,什麼時候都很好看!」說著蹙起秀眉,「我問你,你好端端的,為什麼要入龍吟壇?」卓南雁故作驚訝,道︰「這事你也曉得?」
完顏婷哼了一聲,道︰「昨日你跟爹爹急匆匆地走了,久不回來,害得人家心里七上八下地等得好不心急!今日一大早便去問父王,正听得父王跟葉天候說話,才知你這沒良心的,要入那勞什子的龍吟壇!」卓南雁道︰「我要入龍吟壇,怎地就是沒良心的了?」完顏婷狠狠掐他胳膊一把,道︰「就是沒良心!龍吟壇都是一群老家伙呆在里面,整月整月地不得出來。你到了那里,哪里還有功夫陪我?」卓南雁只覺小臂生痛,不由苦笑道︰「輕些,我肩頭上的傷,可還沒好!」
「是麼?」完顏婷想起昨日發狠,將他肩頭咬破,不由玉頰紅生,忽然別過頭去,幽幽道,「我說惱就惱,性子很不好,是不是?」卓南雁見她側過頭去,嫵媚之中卻又隱含幽怨,心弦猛地一抖,便想到了那晚林霜月輕嗔薄怒的模樣,心內剎時軟起來,不禁輕聲道︰「不是!你這時的樣子就好得很。還有,昨日你怎地咳起來沒完,也著實嚇了我一跳!」
完顏婷雙手抱肩,道︰「這是我幼年時的病了,也不礙大事,只是大怒的時候就會發作。小的時候,爹的龍吟壇里有個自稱‘大醫王’的蕭先生,醫術好得了不得,對我這病也是束手無策,只說不得大悲大怒,便無大礙。昨日你渾小子,是惹得我狠了。哼,怪不得你巴巴地要離我遠遠的,只盼著再也見不到我,是不是?」
卓南雁見她側臉對著自己,宛然便與林霜月神似。想到林霜月,他心內霎時一陣淒苦︰「我潛入龍驤樓,九死一生,今生今世,也不知還能不能再見到她!倘若我忽然不明不白地死在了龍驤樓,月牙兒永遠見不到我,會不會想我,會不會怨我?」
微風襲來,卻見完顏婷頸後玉膚如雪,漆黑長發隨風輕拂,恍惚中卓南雁只覺眼前立著的正是那個霧鬢風鬟的林霜月,忍不住痴痴道︰「不會的!我只想什麼都不做,這麼整日整日地瞧著你!」
「真的麼?」完顏婷芳心竊喜,忍不住回眸凝睇。卓南雁猛然驚醒,心中一顫︰「我怎地跟她說這親熱話!」但話已出口,索性裝出一副憊懶神色,滿不在乎地笑道︰「是啊,倘若龍吟壇不讓我出來,我便深更半夜地偷偷跑來陪你!」完顏婷春生嬌靨,啐道︰「什麼‘深更半夜地跑來陪我’,你這渾小子便不會說人話。听爹爹說,你到了聖上跟前,也是神色不改,胡言亂語!」口中呵斥,臉上卻是一副歡喜之色。
卓南雁看到這一張麗若春花的笑靨,心底卻沉沉一嘆,笑道︰「只怕王爺定是罵我不成器了!」完顏婷螓首輕搖,道︰「爹爹只笑罵了兩句,便說,」說著舉手做捻髯之狀,老氣橫秋地道,「這小子,膽魄不小,膽魄不小啊!」卓南雁心中大喜,笑道︰「這麼說,王爺允我入龍吟壇了?」
完顏婷眼神立時幽怨起來,道︰「說來說去,你還是想入那龍吟壇!」卓南雁長眉蹙起,心底不耐煩起來,卻不知跟她如何說。這時忽听遙遙地有人一聲咳嗽︰「呵呵,哪里這麼容易,便能入了龍吟壇!」晨風中只見寬袍大袖的葉天候緩步踱來。
家伙,整日價象一股煙似得鑽來鑽去!」完顏婷也不話給他听了多少去,咬了下櫻唇,立時蹙眉不語。葉天候善解人意地道︰「屬下剛來,才听了郡主最後半句話,冒昧插言,郡主勿怪!」完顏婷冷哼一聲,掉過頭去,卻不理他。卓南雁忙道︰「葉壇主,入那龍吟壇,不知有何難處?」
葉天候笑道︰「龍吟壇中藏有數件天下武林至寶,每一件都是當世武林中人畢生向往之物。更因龍吟壇內諸長老深沉多智,武功高妙,龍驤樓諸多安排皆在龍吟壇內做出,所以這龍吟壇向為龍驤樓機要所在,十余年來,只有王爺信得過的親近之人,才得進入。」
卓南雁問︰「葉壇主,你想不想入龍吟壇?」葉天候臉上掠過一絲失望之極的神色,嘆道︰「我一生向往,便是有一日能進得龍吟壇,在那里安安靜靜地讀上半日武學經書!」卓南雁笑道︰「哈,原來你不是王爺信得過的親近之人!」
葉天候滿面尷尬,覷了眼完顏婷,忙道︰「非也,龍吟壇內四位長老都是世間高人,葉某武功低微,如何能與高人並列?在下恭掌鳳鳴壇主之位,已是王爺的大力栽培。」
卓南雁深厭他終日冷眼盯著自己的那副陰沉模樣,此時難得見他神色緊張,心內大樂,轉頭低聲對完顏婷道︰「郡主,葉先生其實本想說,他武功精妙,毫不弱于龍吟壇那些高人,恭掌鳳鳴壇主之位,實在是大材小用,說來說去,還是怨王爺信他不過。」葉天候雙眉一豎,隨即又神色如常,微笑不語。完顏婷輕笑一聲,啐道︰「又來拿葉先生開心了?」轉頭問道,「對了,葉先生,龍吟壇內到底都有什麼寶貝?」
葉天候手拈長髯,沉吟道︰「龍吟壇內稱得上寶物的東西甚多,但最讓習武之人心動神搖的,卻是宋初名道王沖凝留下的兩件稀世奇珍《沖凝仙經》和《七星秘》了!」
完顏婷忍不住道︰「王沖凝,這名字好熟?」葉天候笑道︰「王沖凝在宋太宗年間打遍天下無敵手,與遼國比武三次,從無敗績,世稱‘武仙’,王爺跟郡主必曾提及此人!」完顏婷啊了一聲,道︰「父王是說過,卻說得不細。嗯,這人是武仙,難道功夫比父王還高麼?」
葉天候呵呵笑道︰「沖凝真人早已作古,這可難以比較了。不過當今之世,吳山鶴鳴、獅堂雪冷和洞庭煙橫均與王爺並稱一時,便是風雲八修之中的刀霸、禪聖,亦可與王爺一搏。沖凝真人在世時,普天之下,卻從無人能在他手下走過十招!」說到這里,忽然瞥見卓南雁口角露出一絲壞壞的笑意,忙又叮上一句,「便是王爺平生目視雲漢,對沖凝真人也佩服得緊!」
卓南雁本要趁機譏諷他「厚古薄今,不將王爺放在眼內」,但見他滿面戒備之色,心底暗笑之余,倒正色問道︰「屬下一直不知那《沖凝仙經》的來歷,還有壇主說的這王沖凝跟遼國比武的事,也不知詳情如何?」
葉天候呵了口氣,笑道︰「此事說來話長了,大遼統和年間,宋太宗為了收復燕雲十六州,與大遼激戰數次,卻是互有勝敗。朝廷開戰,兩國的武林人士和江湖幫派更是視若仇敵,相互仇殺不斷。到得後來,宋太宗與蕭太後息戰,兩國武士卻擺起了擂台,由江湖間的暗斗轉為明爭。那是在大遼統和八年,兩國武林人士約定在那年秋天,便在雁門關下,辦一場武林大會,雙方各出五名高手對決,說好點到為止,不可傷及性命。」說到這里,葉天候張開一雙細目,問︰「你們猜猜,這一場大仗打下來是誰贏了?」
卓南雁張口便想說︰「自然是宋國勝了!」但話到口邊,卻強自頓住。完顏婷卻想也不想地道︰「宋人懦弱得緊,那一戰多半是遼國勝啦!」葉天候笑道︰「郡主高明,一猜便中!那五場激戰下來,大宋國竟然一場未勝,狼狽不堪地敗下陣來!宋人輸了,自然不服,約定好兩年之後再來比過,遼國武士大勝之後,也是意猶未盡,就應承下來。可是兩年之後再比,宋人雖然勝了一場,但終究還是連輸四陣,只得厚著臉皮約定再比。」第三卷龍驤樓第九章沖凝痛史萬劫深獄(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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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下子就驚動了大宋的皇帝佬宋太宗,覺得這比武雖然是民間所為,可是這麼一輸再輸,終究是有辱國體,便暗中詔命尋訪武學高明之士。這一下子便將那位名叫王沖凝的道士給擠到了江湖上。這王沖凝來歷非凡,據傳此人在華山之中以無上機緣,得遇道家半人半仙的純陽祖師呂洞賓,學得仙家無上武學。只因他留心世事,少了些出世之心,後來純陽祖師干脆讓他下山去到人間成就一番事業。」葉天候口才甚佳,說起來滔滔不絕。
完顏婷听得痴痴如醉,不禁側過嬌軀,輕倚在卓南雁身上。卓南雁雖知這郡主美艷大膽,但當著葉天候的面,卻不禁俊臉發紅,只是這時也不便躲閃,只得大張雙目,裝作听得入神,身子一動不動。晨風不住將完顏婷的秀發吹起,輕拂著他的臉頰,鼻端更是幽香時聞,他心內不禁暗生懊惱︰「卓南雁啊卓南雁,你的仇人是完顏亨,可不是這個完顏婷。既然你跟她流水無情,適才又何必對她風言風語!」
葉天候老于世故,咳嗽一聲,只作不見,接著道︰「這人的武功源自仙學,融會各家,端的厲害非凡,在雁門大會上一展身手,登時連敗五位大遼國的絕頂高手,宋人終于得償所願地贏了一回。遼國武士輸了之後,自然也是不甘心,回去相互鑽研,勤修苦練,但兩年之後再比,卻覺得和這王沖凝的武功相差越來越遠,這一次敗得更是一塌糊涂。這下子王沖凝的名聲大振,江湖中人咸以‘武仙’稱之,更時常給宋太宗請入宮中講經論道。據說沖凝真人最擅的便是‘天衣無縫,無堅不摧’的天衣真氣,任是世間何等高手,也難在他手中抵擋十招。」說到這里,葉天候終于長嘆一聲,「可惜這樣一個百年不遇的絕頂高手,後來卻被大宋君臣合謀毒死!」
「毒死啦?」完顏婷驚呼道,「他不是給大宋國立下大功的人麼,怎地……」卓南雁想起岳飛的遭遇,心底怨氣陡增,冷哼道︰「鳥盡弓藏,收拾功臣,想必是趙宋帝王的拿手好戲!」
「沖凝真人之死,卻非鳥盡弓藏,而是跟宋真宗的泰山封禪有關。」葉天候的面色也陰郁起來,道,「那宋遼的雁門比武,打了不到十年,宋太宗駕崩,真宗繼位,隨即兩國兵戈再起,這比武自然也就止歇了。但宋真宗疆場上屢次敗在蕭太後之手,好不容易御駕親征,弄來個‘澶淵之盟’,卻還要年年向遼國交納歲幣。宋真宗自此厭于言兵,為了粉飾太平,便想出了泰山封禪這麼一著。先是宋真宗自言夢見天神賜‘天書’于泰山,隨即奸臣王欽若便跟著偽造了兩套狗屁‘天書’。
「但真宗君臣也知道,泰山出現神賜‘天書’這事,虛無飄渺,難以使百姓盡信,最好有個德高望重的仙道之流進表歌功頌德。說到德高望重,天下名聲最盛的道士自然便是其時隱居泰山的‘武仙’王沖凝了。卻萬萬沒料到,這王沖凝卻是個性子耿介的狂狷之流,對宋真宗玩的這套玩意不以為然。王欽若屢次規勸他出山進表,他卻斥之為欺世盜名,推月兌不出。棲隱泰山的武仙真人居然說泰山的‘天書’是‘欺世盜名’,這消息若是傳揚出去,只怕天下人都會笑話死了真宗君臣。王欽若惱羞成怒之下,只得派人毒死了沖凝真人。」
完顏婷美目發怔,心里也不知是個什麼滋味,沉了沉,才道︰「這沖凝真人也是,便上個表,胡亂唱和一番,不就是了?何必為此陪上性命!」卓南雁心底郁悶,輕輕轉離完顏婷的嬌軀,徘徊幾步,忽昂首道︰「若是我,說不定也會跟這王沖凝一般,寧願去死,也不會跟他們同流合污,愚弄天下!」完顏婷亦憐亦嗔地瞥了他一眼,幽幽道︰「我早說過,你是一個呆子啦!」
「南老弟的心思竟跟王爺一般,」葉天候卻眼若電閃,打在卓南雁的臉上,沉沉笑道,「當時王爺與我論及此事,說的話也與老弟一般無二。王爺還說,王沖凝不是仙道,而是英雄。自古英雄,不容于世!」卓南雁驀地想起完顏亨直面金主完顏亮時,那種不屈卻又無奈的神色,忍不住在心底呵了口氣︰「自古英雄,不容于世!王沖凝確是個寧折不彎的英雄,但完顏亨呢?」臉上緊了緊,才道,「這故事有些悲涼,想必沖凝真人雖死,卻留下了這《沖凝仙經》了吧?」
葉天候嘆道︰「沖凝真人雖死,卻留下兩件仙家武學至寶,便
?」十八卷《七星秘》和一卷《沖凝仙經》!傳說王沖少之時,痴好武學之余,更于琴棋書畫均有浸婬,造詣頗深。後來他入華山求道,以無上機緣得遇純陽祖師呂洞賓,修習天元丹法。但他修道之余,便將少時所習和仙學妙理融會一處,分作棋丹、醫、陣法、鼓瑟七種藝業,錄成二十八卷的武功精要,這便是《七星秘》了?
「金丹可強身,醫術能療傷,陣法麼,可以困住敵人,」完顏婷也不禁听得悠然神往,又問,「但下棋鼓瑟的,又怎地會是精深武功?」葉天候笑道︰「這《七星秘》,我也無緣得見。只是听人說,沖凝真人年少時棋藝精妙,研習易理之後,以易入棋,以棋演劍,旁出一門精妙無端的靈棋劍法。他書法也是出神入化,《七星秘》中有書法《登真太清篇》,便是一套上乘指法。至于瑟、畫諸藝,想必也大致如此!」
完顏婷「啊」了聲,美目大張,道︰「怪不得上次跟爹爹進龍吟壇,見到有兩個瘋瘋癲癲的老頭子,一個一邊吟詩,一邊作畫。一個痴痴地只向空中比比劃劃,想必練得就是這《七星秘》上的功夫!」說著凝眸瞥了卓南雁一眼,道,「你若真去了那里,少不得也變得如此瘋癲。」卓南雁卻是雙目放光,暗道︰「如此奇功,倒真該去見識見識!」
?」只听葉天候又道︰「但著述《七星秘》時,王沖凝修仙不久,悟
道不深,經中所載武功只是妙在廣博精奇,若以驚世駭俗的效驗而論,卻遠遠不及《沖凝內經》了!寫這《沖凝仙經》時,王沖凝已隨呂洞賓悟道有得,又經數年比武磨練,神功大成,這才隱居泰山,著成此經,可謂字字珠璣,仙經之中,便載有王沖凝名揚天下的絕世武功——天衣真氣?
卓南雁目光熠熠,故意道︰「早听人說,‘沖凝仙經,九偽一真’,經上武功,早給人改得亂七八糟啦。」葉天候眼中光芒一黯,皺眉沉吟道︰「這也是一樁武林公案,據說沖凝真人之後,他的徒子徒孫雖然武藝不凡,卻再沒一人練成他那般震爍天下的天衣真氣。而且經宋真宗泰山封禪之大劫之後,沖凝弟子風流雲散,便在江湖上銷聲匿跡了百余年。直到本朝熙宗年間,王之父完顏宗弼將軍率軍攻取山東,遣人至泰山搜尋這部奇經,才使此經得見天日。可惜的是,泰山上潛藏經書的那老道士不願這仙學至寶落入我大金手中,卻也舍不得將之毀去,便胡亂涂改,弄得面目全非,這才有‘沖凝仙經,九偽一真’之說。好在十多年前,王爺的師尊、有‘金國武聖’之稱的完顏摩詰以絕大智慧精研數載,去蕪存真,終于悟出了那門天衣真氣!據說這奇功凌厲非凡,練到七重境界之時有如天衣罩體,不懼世間任何武功攻擊,號稱‘天衣無縫,無堅不摧’!眼下這天衣真氣,乃是龍驤樓的震樓之寶!」
「這麼厲害啊,」完顏婷听得躍躍欲試,笑道,「改日說什麼也要纏著爹爹教我!」葉天候卻長聲一嘆︰「只怕郡主難以如願!據王爺說,這門奇功雖然進效神速,卻終究自偽經之中化來,其中存有重大隱患,越往上練,越是凶險無比。據說‘武聖’完顏摩詰練到第七重時,忽然走火入魔,鼻垂玉柱而逝,死前更留下了‘沖凝仙經,九偽一真。欲得天衣,先參七星’的遺言。」
卓南雁心中一動,低聲道︰「不錯,天衣真氣得自王沖凝的《沖凝仙經》,《七星秘》也是王沖凝所傳。既然《沖凝仙經》有誤,那麼先參悟其舊作《七星秘》,再反過來修煉天衣真氣,或能有所裨益!」
葉天候目光閃爍,贊道︰「南老弟當真聰明!摩詰先生正是這個意思。王爺只得遵從師尊遺願,將天衣真氣的修煉圖譜封存。自那以後,天衣真氣便多了個‘天下第一邪功’的惡名,只是武林中人個個口中大罵,心內卻都夢寐以求地想練練這效驗如神的第一邪功!譬如葉某心中便想,既然那摩詰先生練到第七重才走火入魔,我若練到第五重便住手,既能天下無敵,又無入魔之虞,豈不甚好?」
卓南雁不禁嗤的一笑︰「這廝說到老子心坎里去了!這天衣真氣既然如此神奇,我練到第五重,是不是便可和完顏亨放手一搏了?」這麼想著,心里面倒是癢癢的,卻笑吟吟道︰「葉壇主,這麼說,王爺是允我入這龍吟壇了?」第三卷龍驤樓第九章沖凝痛史萬劫深獄(3)
天候神色肅然,道︰「跟你說了這許多,便是讓你得壇非同小可,歷來為宋、西夏、西遼、吐蕃諸國武士覬覦。」說著他的眼神驀地精芒一掃,「便在八年之前,曾有一位姓蕭的契丹郎中,混入龍驤樓,自龍吟壇內盜走了《沖凝內經》的副本和《七星秘》中的醫經!」
「姓蕭的郎中,」完顏婷吃驚不小,「莫不就是給我治病的那位醫王?」
「正是此人!他便是當時風雲八修之中的醫王蕭虎臣,此人膽大包天,卻又深負智謀,但到底王爺及時發覺,不然龍吟壇中,只怕損失更重。」葉天候說著眼中光芒閃爍,望著卓南雁道,「自那之後,龍吟壇便不準等閑之人進入,但王爺對南老弟卻是高看一眼……」
卓南雁听他說到緊要處故意不語,心下著急,卻也微笑不語。倒是完顏婷耐不住性子,道︰「少賣關子啦,父王到底讓不讓他入龍吟壇?」葉天候點點頭,卻模稜兩可地道︰「王爺麼,大半應允了吧!老弟跟我先回鳳鳴壇,咱們還有事要做!」卓南雁心下微沉,卻若無其事地笑道︰「做什麼,跟葉壇主比試武功麼?」葉天候呵呵低笑︰「做什麼,我這會還沒想起來!須得讓我細細琢磨。」
完顏婷眼見卓南雁跟他大步而出,芳心中驀地有些依依不舍,在後面叫道︰「渾小子。記得你說過地話啊!」
——記得你說過的話啊!卓南雁心中卻是一震,猛然想起那晚跟林霜月離別時,她也留給自己這一句話。扭過頭來,正見了完顏婷那在晨風中婷婷而立的婀娜身姿,那平素冷傲不羈的眼神這時卻帶著一股依戀不舍的憂郁。
卓南雁猛覺自己的心被那依依的目光灼了一下,急忙別過頭記得記得,打死我也忘不掉!」口中說笑。步子卻不敢稍停,跟著葉天候,大步流星地出了王府。
天色還早,但鳳鳴壇最幽暗的一間屋內已點起了燭火,昏黃地光簌簌抖動著,倒愈顯得四壁黯淡陰森。桌上擺著酒菜。只是這麼陰森森的燈燭下,對著葉天候那張隱在光焰照不到的幽暗處的長臉,卓南雁便覺著十二分的別扭。
葉天候卻意興挺濃,連著跟卓南雁干了三杯酒,才徐徐道︰「王爺其實素來信不過漢人,我在鳳鳴壇鞍前馬後地伺候了這多年,還是難近龍吟壇一步。除了我,虎視壇主蕭別離、死了的鷹揚壇主海東青,可都是一門心思地要入龍吟壇而不得,老弟可算福緣深厚啊!」
卓南雁呵呵地笑著。心里翻來覆去揣摩他話中意思,卻懶得搭茬。葉天候說著。就把一雙燈捻樣幽深地眸子緊緊盯著他,深深嘆道︰「你要記住。無論如何,你是我鳳鳴壇的龍驤士,你若入了龍吟壇,我這個做壇主的,也是光彩萬分!只是眼下,別的壇中兄弟可不會這麼想,王爺也是好難辦啊!」
「王爺有何難辦之處,」卓南雁琢磨他話中意思含混不清。忍不住冷哼一聲,問。「壇主這是何意?」忽覺今日這酒力量好大,急忙捧住了頭,卻發現對面的葉天候正在慢慢模糊。那張臉長得愈發怪異,笑容也愈發陰森。
卓南雁搖搖欲墜,卻猛然探掌向他抓去,喝道︰「酒里下了什麼?」這一抓快如疾風,登時扣住了葉天候的手臂,但他的頭卻越來越沉,四肢也漸漸無力,那手終于無力地在葉天候臂上滑落。
迷糊之中,只听葉天候在他耳邊沉沉笑道︰「你以為那點伎倆能瞞過王爺麼?嘿嘿,只怪你老弟太過心急了呀!」
再醒過來時,卻發覺眼前一團漆黑,卓南雁以為自己還在鳳鳴壇那間幽暗的小室內,身子一動,卻覺手臂間鐵鐐嘩嘩作響,卻是雙手雙足都被鎖上了重銬。卓南雁這一驚非同小可,伸手四模,卻覺四壁陰冷潮濕,鼻端又聞見陣陣攙著血腥的腐臭氣息,心中登時一涼︰「這是牢房!」
霎時間心中又驚又怒,數個念頭走馬燈般地在眼前閃過︰「是我的身份被那王完顏亨發覺了麼?他單憑我要入龍吟壇,就看出了我是細作,還是另有緣由?或是僅僅是那陰森怪異地葉天候出手擒住了我?這牢房又是什麼所在?」
隔了片刻,他雙目漸漸適應,才知這牢房三面無窗,只對面大鐵門上開了一扇尺長的方窗。他撲過去細瞧,卻見外面也是灰蒙蒙地,也不知還有多少間跟這一樣陰暗逼仄的牢房。側目左右張望,只覺牢外地甬道狹長幽暗,只甬道盡頭的一只破燈籠上發出點點幽暗的微光。
「這是什麼地方,放我出去——」卓南雁奮力大吼,憤憤的聲音在牢房內嗡嗡作響。這一吼,立時驚得鄰近許多牢房內嗆啷啷地蕩起一片鐐銬響動聲,黑暗中也不知多少張眼楮向這里窺探,甬道盡頭的光亮處卻沒有一絲聲音。
卓南雁愈發焦躁憤怒起來,拼力嘶吼︰「我犯了什麼過錯,為何將我關在此處?葉天候,你這狗賊,快過來見我——」這一喊,不知哪間牢房內的犯人也來了興致,也跟著拼力吼道︰「老子也沒犯錯,快將老子放出去!」「操你十八代祖宗,老子難道有錯,大伙一起放了吧!」一時間哄叫之聲亂糟糟地在四處響起。
隨著眾犯人怒吼多時,卓南雁的聲音都嘶嘎了,卻也沒有獄卒前來喝止,想必對這犯人嘶叫,早已司空見慣。卓南雁凝神思索︰「在我昏過去之前,葉天候在我耳邊說,我心太急,這點伎倆瞞不過王爺!似乎完顏亨已看出了我的身份!但若是如此,完顏亨為何不親自審我?即便要關押我,也該當眾明示罪行,這麼讓葉天候先以藥酒將我麻翻,再偷偷關押,實在太過鬼鬼樂樂!」
他雖與完顏亨有血海深仇,但仔細回思完顏亨地言
是個磊落豪邁之士,此時越想越覺自己被擒,必是那葉天候所為︰「這廝素來疑心過重,或是嫉妒我身入龍吟壇,便施此毒計,暗中將我不明不白地囚來!」
一念及此,卓南雁不由怒發如狂,忽然揮掌向四壁拍去,喝道︰「葉天候,你這奸賊,我若出得牢獄,必將你千刀萬剮!」饒是他機智過人,但忽然自豪奢華貴的王府中給關入這陰森恐怖的監牢內,也不禁心神大亂,激憤之下,直震得牆壁簌簌微顫。驀然他一掌擊中鐵門,耳膜中蕩起嘩啦啦一陣亂響,他忽然咦了一聲,暗道︰「原來葉天候給我喝的,只是一種迷藥!」當下凝神運起縮骨功,過了片刻,腕掌暴縮,細若幼兒,輕輕巧巧地便將手銬褪了下來。
「哈哈,原來老子武功全在,內力未失,要逃出這牢獄,豈不是易如反掌?」這時他心神稍定,坐在陰暗冰冷的牢房地上呼呼喘了幾口氣,忽想,「完顏婷那小丫頭,若是知道我被關押在此,又會如何?她必然跑到葉天候那里大發雷霆,或是到完顏亨那里哭天抹淚……嘿嘿,這小丫頭若是為了我,去跟他們大發嬌嗔,那倒好玩得緊!」這麼想著,忽地嗤嗤笑起來,猛然心中一震︰「我在這生死關頭,怎地先想到了她,卻不是想到霜月?」眼前驀地晃過林霜月那柔情萬千的纏綿眼神。立時心中就有種被柔絲牽扯地隱痛,他猛地晃了晃頭,暗道,「不是不是,我想到完顏婷,是為了此刻只有她或能救我!」
這麼胡思亂想地過了許久,卻覺月復內饑餓,但大牢昏暗無光。也不知到了什麼時辰。又過多時,對面方窗上忽然一亮,卻是一個牢子舉著燈籠走來。卓南雁飛身竄上,喝道︰「葉天候那狗賊在何處,他私自將我關押在此,是何道理?」那牢子翻著眼楮瞧著他。罵罵咧咧道︰「你個直娘賊的,進來之後便驢鳴狗叫不停,再不老實,老子給你飯里撒尿屎!」伸手遞進一只破碗來,卻是一碗粘糊糊的米粥。卓南雁道︰「我要見王爺,麻煩老兄去通稟一聲!」那牢子罵道︰「日你干娘的,老子就是王爺,滾一邊去!」揚手把那米粥拋來,轉身自去別出送飯。
卓南雁忙揮手接住米粥,忽然想到︰「若是葉天候在粥中下毒。將我不明不白地弄死,又當如何?」轉念又想。「不對,葉天候若要置我于死地。當初麻翻我之後,盡可將我毀尸滅跡,來他個死無對證,何須大廢周折地將我關入牢中再動手?」想到這里,忽然靈光一閃,暗自叫道︰「不對!葉天候處事謹慎小心,在完顏亨跟前,更是狗一般地不敢多邁半步。怎麼會對我這王爺眼中紅人偷下毒手?」
他拿著那碗米粥在牢中轉了兩圈,忽然想起葉天候跟自己說吞吞吐吐的那句話︰「只是眼下別的壇中兄弟可不會這麼想。王爺也是好難辦啊……」霎時眼前一亮︰「難不成這是完顏亨的主意,為了平息鷹揚、虎視二壇中人的怨言,故意將我關押于此,考較一番?」這麼想著,心氣漸漸平和下來,看了一眼那黑乎乎地米粥,忽然笑道︰「管他有毒無毒,老子終不成餓死在這里!」立時打定主意,先跟他們耗上幾日再說,當下便運功便手銬套在腕上,將米粥狼吞虎咽地吃個干淨,揚手拋了那碗,倒在地上,呼呼大睡。
牢房甚黑,只在正午時分,甬道盡頭才有些微日色映入,可以稍辨晨昏。接連過了三日,卻也沒有龍驤樓的人前來看他。
這一日卓南雁在牢中倚壁呆坐,心中苦思是要借機月兌逃,還是隨機應變地耗下去,忽見外面光芒陡燦。他搶到窗邊,探頭望去,閃閃的火把光芒下,只見四五個龍驤樓的灰衣侍衛押著一個灰衣漢子進來。幾人行到那甬道盡頭的轉彎處便即停住,那地方離著卓南雁太遠,他盡力張望,也只能依稀瞧見晃動的幾個影子。
跟著一個陰惻惻地笑聲響起︰「狗賊,你這時招認,還為時不晚,若是給關進了這萬劫獄,一百年一萬年,也沒人理會你!」卓南雁心中一驚︰「原來這地方叫萬劫獄,好駭人的名字,怪不得四壁堅實無比!這廝的聲音好不耳熟,卻不知是誰?」忽听一個粗豪的笑聲哈哈響起︰「老子我混入龍驤樓三年有余,該瞧的瞧了,該听的听了,你們的諸般陰謀詭計,老子早變著法子地傳到了江南……哎……」話未說完,幾個龍瓖侍衛一擁而上,拳腳相加。那人卻甚是硬氣,給打翻在地後,任由亂拳猛腳加身,卻再也不吭一聲。
卓南雁心中卻猛然一沉︰「這人也是潛入龍驤樓三年,難道、難道他便是羅堂主所說的那人?我千辛萬苦到了這里,卻終究是晚了一步!」
那陰惻惻的聲音又響起來︰「給我打!」一聲令下,立時皮鞭刷刷地疾抽而下。那大漢破口大罵︰「姓蕭的狗賊,你們乘早殺了我最好!這般折辱老子,算什麼英雄好漢!」那人嘿嘿冷笑︰「老子不是英雄好漢,老子最愛折辱英雄好漢,給我往死里打!」卓南雁啊了一聲原來這姓蕭地便是當初擒住厲叔叔的虎視壇主蕭別離!」
那大漢便即不發一言,又硬挺了片刻,忽听有人道︰「蕭壇主,這小子昏了過去!」蕭別離恨聲道︰「先給我押起來,過幾日老子再來消遣他!」嘩地一聲響,似是一盆水當頭潑到那人身上,跟著幾個龍瓖侍衛便拖著那人走來。
嗆啷啷之聲響起,卻是卓南雁這間牢房大門給打開了,那**的漢子給塞進了屋來。牢門大開地一瞬,卓南雁心中怦怦亂跳,數個念頭奔涌來去,卻終究沒有飛身竄出。第三卷龍驤樓第十章沖凝痛史萬劫深獄(4)
??的一聲,大門關上。那漢子站立不穩,立時栽倒在I卓南雁見這人渾身鮮血淋灕,心生憐憫,湊近了伸手探探他鼻息,卻還沉實,便在他鼻下人中穴上輕輕一點。那人雙目一張,登時醒來,卻破口大罵道︰「滾!龍驤樓的狗賊,又要施展什麼陰損詭計??
卓南雁身子一縮,黑暗中只見那人的目光灼灼閃動,霎時他心中念頭翻涌︰「這人真是羅雪亭派來的內應麼?還是完顏亨的安排,蕭別離派人來此試探于我?又或是他真是給完顏亨發覺的雄獅堂細作,完顏亨故意將我放在此處,想瞧我有何舉措?」他定了定心神,便換作一副江湖口氣,笑道︰「在下敬你是條漢子,不知老兄貴姓?」
「老子姓武名通,」那人大咧咧地道,「武功絕頂之武,大展神通之通!」聲音中帶著一股濃濃的江南腔調。卓南雁心中卻猛然一沉︰「這武通若真是江南細作,來金國臥底,第一件事便是隱瞞自己的江南口音,怎地會如此滿口吳儂軟調,怕別人不知他是江南來的麼?」當下嘿嘿笑道︰「原來是武兄,久仰久仰!」抱膝倚坐牆角,瞧也不瞧那人,心中苦思對策。
「小兄弟,」武通倒呵呵地笑起來,「我瞧你年紀輕輕,怎地也給他們關在此處?莫非……你也是建康那邊來的?」其時建康雄獅堂與中都龍驤樓南北對峙,武通這麼說,正是暗指卓南雁也是雄獅堂遣來的細作。卓南雁嗤的一笑,不置可否地道︰「如此說來,武兄乃是雄獅堂的細作了?」武通雙眉飛揚,慨然道︰「正是!金人侵我河山,奴我兄弟,我大宋雄獅堂豪杰,但有三寸氣在,也要驅逐韃子!」
「這小子適才挨打時一聲不吭,這時卻緊著跟我搭訕,自認是雄獅堂的!」卓南雁心中疑心更甚,口中卻漫不經心地道︰「江南雄獅堂可是鼎鼎大名,當年在下闖蕩江南時,也多聞那羅堂主大名,可惜卻無緣一見!」武通雙目閃爍,道︰「羅堂主豪氣凌雲,最喜提掖少年英杰,小兄弟當真沒見過他麼?」卓南雁冷冷道︰「我卻不是巴望他提掖,我只是想會他一會,瞧瞧‘獅堂雪冷’,有何過人之處!」武通一愣,隨即笑道︰「羅堂主的武功剛猛之極,你這後生小子,在他手下走不到三招,便會喪了性命!」
「這廝必然沒見過羅雪亭羚羊掛角般的精妙出手,只是在這里想當然地信口胡吹!他這雄獅堂的細作,多半是假的!」卓南雁心中再無疑慮,猛一揮手,已把武通衣領抓住,喝道︰「好,那我便見識見識你雄獅堂的剛猛武功!」武通大吃一驚,怒喝聲中,雙掌飛揚,左掌震格卓南雁的手臂,右掌掛風,直襲卓南雁心口。這一招「裂土分疆」使得攻守兼備,顯見他武功竟是不弱。
啪的一聲,二人雙腕交在一處,武通卻覺一股軟綿綿的勁力自卓南雁腕上迸出,登時將他手掌彈開。與此同時,他那直拍卓南雁胸口的一掌,也被卓南雁的手掌按住。這一按卻勢道勁猛,險將武通右掌按折。
武通料不到這少年武功精強如此,大喝一聲,雙腿連環踢出。這招「潛龍騰淵」,正是敗中求勝的妙招。卓南雁叫了聲好,「著手成春」翻掌斬下,啪啪兩響,已擊中了他腿上伏兔穴。武通痛哼聲中,已跪倒在地。數招之間,便受制于人,武通自是又驚又怒,叫道︰「小賊,你……你要將老子怎樣?」
卓南雁嘿嘿冷笑,猛然伸手將他拽到身前,嘶的一聲,扯開他那本已破碎的衣襟,卻見他胸前縱橫交錯的數道血淋淋的鞭痕,但適才此人縱高伏低,身手矯健之極,顯是適才鞭打他的龍驤樓侍衛手下耍了花樣,只打得他生了些外傷,筋骨髒腑絲毫不損。武通見他凝視著自己胸前傷痕微笑不語,心中更是駭異,顫聲道︰「小賊,你、你若敢動老子半根寒毛,江南雄獅堂自會將你碎尸萬斷!」
「此人既是蕭別離派來試探于我的虎視壇侍衛,說不得還有其他虎視壇中的高手在暗中監視!」卓南雁一念及此,當下冷冷道︰「老子正要尋那江南雄獅堂晦氣!」忽然揮手,劈劈啪啪,連著打了武通四記耳光。他存心想激得那幾人現身,這四掌打得清脆響亮,毫不留情。
武通只覺頭暈腦脹,口角已有鮮血滲出,叫道︰「你、你這小子……」驚駭之下,卻再也說不出什麼硬朗話來。「我怎樣?」
口中冷笑,心神展開,留意四處,卻不覺有什麼高手,暗道︰「難道蕭別離只派來這草包一人,來試探于我?」想起蕭別離的心毒手狠,怒氣升騰,猛然提起武通來,在地上重重一頓。武通只覺四肢百骸無一不痛,不禁痛哼出聲。
便在此時,忽听得對面牢房內響起一陣粗重的喘息之聲,卓南雁嘿嘿冷笑,朗聲叫道︰「老子平生最討厭的,便是自命不凡的什麼武林義士!你大叫我一千聲‘好爺爺’,老子便饒了你!少叫一聲,我便賞你一記耳光!」
一言甫落,只听對面牢房內響起一聲怒吼︰「小子,你給我放了他!」聲若洪鐘,震得牢房間嗡嗡作響。
卓南雁听了這沉雷悶鼓般的沙啞吼聲,心內登時一震︰「難道、難道是他?」舉頭望去,只見對面微暗的方窗上現出一張黑漆漆的大臉,雖然瞧不清面貌,但那雙厲電般的灼灼眸子卻無比眼熟。那人見他不語,又貼著方窗怒喝一聲︰「這姓武的好歹是條漢子,老子讓你放了他!」
「果然是他!」霎時間卓南雁心中驚喜若狂,「厲大個子,原來你果然沒死!嗯,想必這萬劫獄正是龍驤樓關押要犯的所在,天可見憐,我跟厲叔叔竟關在了一處!」原來對面牢房內的這大漢正是當初拼死護送卓南雁南歸的厲潑瘋。厲潑瘋和他隔窗對視,黑暗之中,隱隱覺得對面牢中這人望過來的眼神好不奇怪。他性子粗豪,卻也不放在心上,大罵幾聲,眼見卓南雁無語,便轉身倒地接著呼呼大睡。
卓南雁心頭狂喜之下,暗中施展天視地听之術,卻不覺四周再有什麼高手窺伺。他心底念頭紛呈,臉上卻竭力凝定,轉頭問武通道︰「對面牢房中的這家伙是做什麼的?」武通低聲道︰「對面那人姓厲,關進來幾年啦,听說瘋瘋癲癲的,誰也奈何他不得,」忽然想起這姓厲的還為自己怒吼開月兌,便又加上一句,「倒也……是條好漢!」
「是麼?」卓南雁口中漫不經心地應著,轉頭望著武通,心底苦思解救厲潑瘋之策。武通最怕他盯著自己微笑不語的模樣,不由渾身微抖,顫聲道︰「你、你又要怎地?」
卓南雁忽向他深深一揖,低聲笑道︰「武兄,適才多有得罪!這全是王爺的精妙安排,也怨不得小弟出手狠辣!」武通滿頭霧水,暗道︰「怎麼你打我耳光,也是王爺的精妙安排?」但他此時還是大宋雄獅堂的義士身份,听了這話,卻又不便作答。卓南雁坐到他身前,湊到他耳邊,笑道︰「武兄,是蕭壇主讓你過來的,是不是?」
武通心底一震,大張雙目,卻不知說什麼是好。卓南雁察言觀色,知他已給自己唬住,當下大咧咧地道︰「蕭壇主讓你冒充雄獅堂的細作,然後將你跟我關押在一處,你可知是為了何事?」武通道︰「為了何事?自然是試探……」話到口邊,自知失言,立時頓住。卓南雁若無其事地道︰「蕭別離這人忒也小心,只對你說讓你試探于我,別的什麼也沒跟你說麼?」眼見武通怔怔地點頭,他心底暗笑︰「蕭別離這廝有勇無謀,派這草包來試探我,倒正好助了我一臂之力!」卻一本正經地道,「你可知我是誰?」武通心底犯疑,猶豫道︰「你、你不過是鳳鳴壇中,尋常一個龍瓖士麼?」
他說的這話,早在卓南雁意料之中。原來照著龍驤樓的規矩,凡事為保機密謹嚴,壇主派屬下做事,往往並不將此事前後全部指明,甚至一件密事,要派四五人各做一部分,事後更不許這幾人相互詢問。所以數日之前,龍驤樓早就暗中察訪蕭裕謀反之事,但鳳鳴壇主葉天候一直秘而不宣,害得卓南雁和余孤天奔波數日,偵訪謀刺郡主的凶手。這時卓南雁劈頭幾問,果然將武通唬住。
?。卓南雁面色一端,傲然道︰「實不相瞞,在下便是幾日前剛助王爺生擒蕭裕、蒙皇上欽賜六品龍瓖士的鳳鳴壇南雁!」卓南雁數次相救郡主,更在棋上中盤力勝王爺,此事早已轟傳龍驤樓。後來這南雁更隨王深入虎穴,生擒反賊蕭裕,又得了皇上御口親封,名聲更隆。龍驤樓眾侍衛說起這個南雁,無不又羨又妒,武通听得耳朵都磨出了繭子,這時先是一怔,隨即面現懷疑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