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根蘭特旅館是利茲巴赫鎮最大的旅館,位于偏僻的一角,與鎮子有點距離。它是由一座有上百年歷史的貴族住所改造的家庭式小旅館,主體是一座三層高的樓房,前面和兩邊的建築是連在一起的。
走進大門,先是一個寬敞的大廳,洪長生打量了一下,里面的裝飾非常簡樸,而樓梯牆上掛著的幾副人物肖像畫顯示著這座房子的歷史。
負責接待的是旅館老板,一個叫桑多爾的老頭,他做了一番登記後開出來四間房間納德婉言拒絕了洪長生的好意,然後不知從衣服的哪個角落里模出十幾張福林,遞給了桑多爾。
四個人回到各自的房間,稍事洗漱和休息了一下便相約走了下來吃晚飯,洪長生三人都換了一套衣服,而伯納德依然穿著他的長風衣,手里抱著他的寶貝建蘭。
旅館的飯堂在大廳的一角,是左邊一間偏房改造而成,與大廳相通。四個人在長方形的飯桌上坐下,旅館老板娘桑多爾夫人,一位肥胖的大媽端著食物過來了。一人一份分量十足的土豆泥,一份煎牛扒和一份蔬菜沙拉,外加一份牛肉湯,佐酒是匈牙利非常有名的埃格爾葡萄酒。
洪長生端起桌上的酒杯,在手心里輕輕地蕩了一下,現這葡萄酒香味濃郁芬芳,色澤猶如鮮牛血,真不愧它的名字-牛血酒。
「這是勇者的酒,也是匈牙利人最愛喝的葡萄酒。」伯納德輕抿了一口,然後介紹起這葡萄酒的來歷,「一五五二年九月,奧斯曼帝國的軍隊包圍了埃格爾城堡,勇敢的埃格爾勇士決心與敵人決一死戰。他們在戰前痛飲埃格爾葡萄酒,以致于他們的鎧甲和胡須都被酒給染紅了。當他們出戰的時候,土耳其人被這些紅色的勇士嚇倒了,驚呼道‘不得了了!這些匈牙利人喝了牛血要拼命了,快跑呀!不然,他們就會象牛一樣地把我們踩死!’,然後全軍敗退。」
「是不是這樣?桑多爾夫人。」伯納德轉過頭去問道。
正在給四人上菜的桑多爾夫人用不是很流利的英語答道︰「是的伯納德先生,你真是知識淵博。」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深有感觸的洪長生不由地念了一唐詩,但是他必須花費十幾分鐘用英語向好奇的鮑里斯、李和伯納德解釋這詩的意思和意境。
「真是太美了。」懂中文的李不由地贊嘆道,「中國的詩詞里包含了太多的信息,而理解這些信息必須要揮豐富的想象力,還要用人生經歷去體會。」
「你懂中國詩詞嗎?」鮑里斯反問道。
「不懂。但是我有女人地直覺和感性。」李翻了一個白眼回答道。
「中國人太含蓄了。他們從來不願意直接表達自己地感情。寧願把這些感情隱藏在對山水、對事物之中。」看到鮑里斯啞口無言後。李繼續表自己對中國詩詞地感觸。而且說到這里地時候還深深地看了一眼正在細細品酒地洪長生。
「含蓄?和我們蘇格蘭人一樣。但是我們蘇格蘭人恪守秩序。而中國人卻是追求一種心靈上地寧靜。」伯納德也表了自己地感言。
「伯納德。看來你對中國真地解。」洪長生放下酒杯說道。
並不了解。還有很多神奇地東西我不了解。我只是嘗試用心去體會。」伯納德喝下兩杯牛血酒後。臉上變得更加潮紅。
這時,樓梯上傳來一陣男女的爭執聲,隨著腳步聲這爭執聲也越來越近,很快,一對年輕的男女出現在樓梯的拐角。那位穿著睡衣的年輕女子在樓梯上端指著下方的年輕男子一頓怒斥,說到後面激動的女子開始往下扔東西,那是一個不大的皮箱,還有一個旅行包和一支薩克斯風。
而身穿牛仔褲、皮夾克的男子高聲回了幾句,然後收拾好散落在樓梯上的東西,怒氣沖沖地走出大廳,頭也不回。
這時,站在服務台後面的桑多爾用低沉而又嚴厲的聲音叱喝道︰「夠了索菲亞,回你的房間,不要再在這里丟人了。」
索菲亞不由一愣,臉上一下子溢滿了淚水,她捂著臉跌跌撞撞地跑了上去。
你們見笑了。」剛才還滿臉笑容的桑多爾夫人輕聲道歉著,「她是我們的女兒,另一個是她的男友維爾斯。他們從小就要好,眼看就要結婚了,我們也可以安安心心把這個旅館交給他們。可是這兩年不知道維爾斯受了誰的蠱惑,天天想著當音樂家,要去布達佩斯和維也納表演…」
「好了佩麗,做你該做的事情。」桑多爾老頭的耳朵很尖,出聲阻止了他老婆的嘮叨。
時間過去了將近一個小時,四個人邊吃邊聊,繼續自己的話題。中間有幾個旅客也跑下來用餐,他們匆匆忙忙吃完了就回自己的房間。四個人吃完了甜點,準備上樓回房去休息。剛準備起身時現維爾斯背著旅行包和薩克斯風,拖著皮箱又出現在大廳里。
伯納德眼楮一下亮了起來,直盯著維爾斯看了好一會,然後低下頭撫模著懷里的建蘭花,臉上露出神秘的微笑。
而洪長生也看出了異常,維爾斯的眼楮里早就沒有了此前的激動,而是多了許多麻木還有一絲深藏的陰冷。洪長生的眼瞳一縮,心里開始泛起嘀咕來,突然看到伯納德的樣子,心頭不由一動,當即有了定奪。
「你回來干什麼?」桑多爾冷冷地問道。
「我現我離不開索菲亞。」維爾斯回答道,聲音帶著一點失落和無奈。
桑多爾點點頭,冰冷的臉上沒有更多的表情,而桑多爾夫人卻沖了過來,一把接過維爾斯的皮箱說道︰「好了,回來就好。」然後拉著維爾斯往樓上走去。
桑多爾夫人和維爾斯的身影剛在樓梯上消失,大門口卻多了一個人影。他身穿一件黑色的長風衣,棕色的頭一絲不亂。他的手里拎著一件小皮箱,最怪異的是從夜色中走進來的他居然戴著一副墨鏡,遮住了眼楮和半個臉。
他走到服務台前卻一言不,只是打量了一下大廳然後直盯著桑多爾。
「先生,你好,歡迎來到伯根蘭特旅館,請問要住宿嗎?」被盯得渾身不自在的桑多爾開口道。
「是的,不知道有沒有空房。」來人很有禮貌地答道,但是語氣中卻充滿了冷漠。
「現在不是旅游旺季,所以我們有足夠的空房。我能為你做個登記嗎?」
「西奧.馬爾梅迪,比利時人。」
「好的,請你簽名。」桑多爾把大本的登記簿轉了個方向,並遞過去一支筆。
馬爾梅迪接過筆,剛準備簽字時卻愣了一下,他盯著登記簿上的名字看了幾眼,然後轉過頭掃了洪長生這邊一眼,接著飛快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好的馬爾梅迪先生,你的房間是房,希望你能住得愉快。」桑多爾遞過一把鑰匙,並接過幾張歐元。
看到馬爾梅迪在樓梯上消失,伯納德突然莫名其妙地對鮑里斯和李說道︰「今晚可能很精彩,你們睡覺的時候要警覺一點,不要錯過好戲。」
他接著伸出手來,和洪長生緊緊地握在一起,滿臉微笑地說道︰「今天真是愉快的一天,很高興認識你。我幾乎把十年的話跟你一個人說完了。」
說完後伯納德抱起建蘭,頭也不回地走上樓梯。
鮑里斯和李不解地看著洪長生,希望他能做出一個解釋。
洪長生聳聳肩,表示自己也無法解釋,然後拉著兩人上樓回自己的房間,不過在回房之前洪長生還是對鮑里斯和李附耳叮囑了一番。
當最後一個住客,一位自稱要在這一帶尋找創造靈感的畫家帶著一身的酒氣回來後,桑多爾把大門關上,回去休息了。
夜深了,旅館也越地寂靜,反而襯托出一些聲音和動靜來。
住在二樓的洪長生三人能清晰地听到三樓傳來一些奇怪的聲音。先是女人越來越高的申吟聲,還有男人越來越急的喘息聲,到最後面,一個抑制不住的女人尖叫聲時斷時續地傳來了下來,其中還有霹靂砰咚家具踫撞和某些物體落地的聲音。
還沒等「深受其害」的洪長生三人有所反應,樓梯上傳來一陣腳步聲,一直延續到三樓,然後是敲門的聲音,接著是桑多爾夫人壓低嗓音埋怨的聲音。過了一會,桑多爾夫人走下了樓梯,三樓除了幾聲女人的嬌笑聲後便恢復了平靜。
正當大家準備安心入眠時,三樓又開始折騰起來,那個興奮的女聲又叫了起來,不過她換了個花樣,如同意大利歌劇里的女花腔一樣,只是過于*且樓上開始更激烈的踫撞聲,如同兩只大象在三樓的房間里激戰。
這次沒有等桑多爾夫人上樓干涉,李已經開始飆了,她的房間處于索菲亞和維爾斯房間的正下方,是影響最嚴重的重災區。李對兩人在自己的頭上如此劇烈地動作早就怒火中燒。雖然人人都有尋歡作樂的權利,但是你不能影響別人,而且這種影響不是一般的小。
「奸夫婬婦!狗男女!」李從床上跳了起來,站在窗口邊,月兌口而出的就是兩個漢語詞語,因為她認為只有這兩個詞語才能最貼切地形容樓上那對情侶,才能充分表達自己的憤怒。
或許是李那高亢並充滿了「異國味道」的怒罵聲起了作用,三樓的動靜一下子停止了,就好像一台音響突然被斷電了。
「你很憤怒嗎?」
對效果非常滿意的李準備轉身回去睡覺時,突然听到身後傳來一個充滿磁性和誘惑的聲音。
李大吃一驚,猛地回過頭一看,現靠門口的椅子上坐著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