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醒來時,宇文邕已經不在帳中。我略略收拾了一下,走出帳外,掀開簾子,漫天飛雪迎面而來。只見天地間片片雪花飛舞,天地萬物晶瑩剔透,美得就如童話世界一般。
我走入雪中,雪大概已經下了一夜,地面積了厚厚一層,踩上去,松松軟軟,已經沒了小腿,不遠處,一隊隊的士兵正在打掃積雪。我在雪地里走了幾步,見到我和真兒前幾天堆的雪人變得面目模糊身材臃腫,仿佛又胖了一圈似的,于是,玩心頓起,干脆將手套一月兌,幫雪人細細修飾起來。
一番辛苦,雪人總算恢復了本來面目,但左看右看總覺著單調了些。于是我又將帔巾取了下來,給雪人圍上脖子上,紅色的帔巾映襯著潔白的雪人,果然相得益彰,潔白的雪地,頓時生動了許多。
我將凍得通紅的手放在嘴里呵氣,一邊得意的欣賞著自己的杰作。這時,一件褐色瓖金邊旱獺毛皮披風披在了我的肩上。
我回過頭去,只見宇文毓正站在我身後,長身玉立,輕逸出塵,他的嘴角微揚,臉上有一絲淡淡笑容,雪花在我們之間紛紛揚揚,卻仿佛羞慚于他的絕世風華而有意避讓,他
那一襲簡單的深衣,縴塵不染,雪亦妒然。
我訝然‘呀’了一聲,痴痴的看著他,半天才想起,急忙低身作揖,道︰「見過皇上。」
很久沒有見到宇文毓了,听說他前段時間回去長安了。他為人溫和,個性卻孤傲,柱國大將軍宇文護忌憚于他的聰慧難治,兩人之間相處越久,宇文護越是深知他非池中之物,于是,軍政大權緊握在手,只希望他做個撒手皇帝,可是,他又怎能心甘?如今,他頻繁往來邊境駐營與長安城之間,大約是他對軍務表現出來的越來越多的關注,讓他與宇文護之間的關系日益惡化起來。
宇文毓伸出手來,微笑道︰「免禮。」他看著我的手,笑道︰「手凍得通紅,看來,你一個人在這兒玩很久了?」我臉一紅,沒有回答,卻笑問︰「皇上什麼時候來的?」
「來了有一小會,見你堆得專心,所以沒有擾你。」宇文毓笑道,一邊移步向前走去,我跑幾步,緊緊的跟在他後面。
他的背影仍舊是清冷孤寂的,我亦步亦趨跟在後面,眼眶卻不禁泛紅。不明白對于這個男子,我的心中為何總是有一種痛的感覺,我希望能撫慰他的孤寂,就如同撫去自己的憂傷,我們是同一類人,憂郁的,堅決的,卻又是脆弱的。
靜靜的隨著他走,靜靜的想,他卻忽然停了下來,我低著頭走路,于是直接撞到了他的身上,輕叫一聲,身子已經迅不由自主的向後倒去,他急忙轉身扶我,雪又深又滑,兩個人于是都重重地倒在雪地里。
雪厚厚的,如同軟軟的棉絮,我仰天倒下去,卻並無大礙,宇文毓倒在我的身上,唇輕輕的貼在我的臉頰上,他的唇,冰冰地,冷冷地,如同他的人一般,但是,只是短短的一瞬,便已經迅的移開,緊接著,他的雙手輕撐地面站直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