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最令我討厭,雖然是深夜,空氣還是那麼熾熱。掛滿牆壁的冷氣機此時成了擺設,因為密集的用電早令電廠不堪重負----今晚又停電了。我無奈的躺在竹床上,不時的‘鼓掌’,為還戰斗在第一線的蚊子‘加油’
窗外突然傳來陣陣淒涼的貓叫聲,久久的回蕩在樓間,給悶熱的夏夜平添了一絲寒意。好久沒有听到貓叫聲了,思緒中驟然回憶起童年時,家里唯一養過的一只貓,一只叫‘包公’的貓。
回憶就像個‘潘多拉’魔盒,‘包公’的影子越來越濃,濃得讓我一時忘卻了暑蒸我翻身下床,找到久違了的鋼筆,趴在地板上,就著燭光,記下這段匪夷所思的往事
八歲那年,汕頭姨媽送給我家一只純種的‘暹羅貓’。因為額上有個花印,很像潮劇里的‘包公’臉譜,我們就叫它‘包公’。
不愧是純種‘暹羅貓’,‘包公’極通人性,父親老說它比我還乖。那年頭生活拮據,它常跑到隔壁的‘醫學院’食堂,叼些豬皮魚干之類的東西回來,每次都是往我父親面前一放,然後圍著他的腳喵喵轉著,父親每每為此而感動。有一次,它居然叼回一只大白鼠(估計是學院實驗用的),硬要往父親的飯碗里放,搞得大家哭笑不得。
可惜在我十五歲那年,有些老態的‘包公’突然失蹤了,此後,生了幾件讓我至今仍無法釋懷,無法解釋的怪異事情
‘包公’的失蹤讓父親很失落,就如失去一個孩子。每天放學,夕陽下的陽台總能看到他那孤獨的身影,他在默默的等待‘包公’歸來。不久後,剛好趕上城改,破舊的老屋也在規劃當中。我們搬家了,父親卻堅持每晚回老屋去睡,他還在牽掛‘包公’。他一直相信貓有九條命,是不會死的
我記得那是在八月,也是這般暑熱燻蒸。到了夜里,一個強台風突然襲來。暴風夾著豪雨狂刷著老屋木搭的陽台,半夜時分,還在補窗堵水的父親隱約听到,門外有一陣尖銳而熟悉的貓叫聲----‘是包公’。父親愣了一下,抓起手電筒就往外沖。
漆黑的夜空中,颶風卷起雜物四處亂飛。門口的大樹下,一只貓圈縮在黑暗中。父親不顧一切的追上去就在這個時候,他身後的一排房子(包括我們的老屋)轟然塌下當父親再回過頭來時,大樹下只有折斷的樹枝再飄搖
一年後,我讀完初中,順利的考上了老屋隔壁的‘醫學院’。懵懂的我開始了這一生中,最失敗最短暫的學業。學院只有前後兩棟樓,前面是教學樓,後面則是宿舍和食堂----就是以前‘包公’出沒的地方。
因為我們是學醫的,不像別的學校,有那麼多的校園靈異傳說。宿舍中聊得最多的,也就算看管食堂的許老頭了。據說,他兩前也是老師,還是個高級講師。有一天在上完標本制作課後,他突然瘋了
雖然關于他的瘋流傳著幾個版本,但我還是比較相信林學長的說法,因為當時他也在現場听課----‘當許老師把一只貓的標本做好後,突然感到頭暈。他搖晃了幾下,伸手想要抓住講台,誰知一個踉蹌,額頭正好重重的撞到了台角結果滿臉血污的昏迷了好幾天,醒來後就失憶了,連自己是誰都忘了這應該是腦神經嚴重損傷,引起記憶缺失’
後來我還听說,由于他是單身,現在成了半個廢人,學校便照顧他在食堂當個看管。那許老頭還真是奇怪,整天呆坐在食堂門口,茫然的望著隔壁的建築工地----我們以前的老屋
入學一個星期後,我開始有一種被人窺視的感覺。特別是回到宿舍時,那種不自在的感覺油然而起,就像某個角落里,藏匿著一只無形的怪獸,正等待時機把我吞噬
直到有一次,當那感覺最強烈的時候,我停住了腳步。因為我再也受不了這種精神折磨,今天一定要把這心魔解開我四處張望,就在右手邊,食堂的玻璃門後----許老頭正呆呆的望著我
我壯著膽走上前去,只見他茫然的臉突然露出詭異的傻笑,額頭上一道刺眼而熟悉的疤痕微微抖動----‘包公印’?我觸電般的叫了起來。那花紋形狀,甚至顏色,都和我家失蹤的那只貓----‘包公’一模一樣。
就在我目瞪口呆時,許老頭突然打開了門,低著頭從我身邊走過。回頭又看了我一眼,再慢慢的向著教學樓走去,我滿腦空白,不由自主的遠遠跟著。
來到了三樓解剖室,許老頭轉眼不見了身影。這間教室我還沒來過,空氣中飄著濃濃的化學品怪味,在擺滿令人毛骨悚然的標本中,我一眼認出它來,一只陪了我七年,伴我成長的貓----‘包公’。
雖然它被做成標本,可那討寵的神態依然生動。我顫抖著走近一看,標本的木架上寫著‘雄性暹羅貓----許典杰制作’。啊!是許老頭原來是他,是他抓了我家的貓,還把它活生生的作成標本
「有人跳樓了,快來啊」樓下有人撕聲大叫。我沖到窗口往下望去,只見許老頭仰面躺在血泊中,扭曲的身體極像一只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