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凡听得有人大喝一聲︰「孽畜,哪里走。」嚇得腿一軟,轉身就要逃走。忽听一群人轟然喝好。
怯生生的探過頭去一看,只見一個高大的戲台上,幾人畫的甚是好看,有的持刀有的執扇,正在演一台大戲。
不禁苦笑搖頭,原來不是叫自己,還以為這孽畜稱號只屬于自己一個人呢。見那幾人咿咿呀呀唱的甚是有趣,便在台下看了一會。直到那場戲落幕,才又沿街走去。忽然一陣香氣飄散過來,扭頭一看,見里面人聲鼎沸,卻是一家酒樓。
智凡肚子早就餓得咕咕亂叫,這時候香味撲鼻,更是饑火難耐,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進去。
酒樓內生意十分興隆,推杯換盞,吆五喝六之聲不絕于耳。
智凡挑了個把角的桌子坐下,店小二笑容滿面的來到近前,「客官您……」店伴說了一半的話忽然頓住了,臉上的笑容也僵了起來。改口道︰「兄弟,你走錯門了吧?」
智凡一怔有啊,這里不是吃飯的地方嗎?」店小二皮笑肉不笑的道︰「沒錯,這是吃飯的地方不假。可不是你這種人吃飯的地方,看看門口那招牌,鴻雁樓,認識不?您要是有銀子,我才能給您上菜。您要是沒銀子嘛,還請您移移駕,去尋個派糧的大戶,我們這兒還得做生意呢。」
智凡忽然想起書上寫道,這些酒樓客棧之類的地方是要用銀錢來付賬的,可自己長這麼大也沒有過一兩銀子,又在黑龍潭底生活了兩年,哪里有銀子來付飯錢。
想到這站起身來,抱起一旁的雪狸狐,對店小二道︰「對不住了,我開始忘了吃飯是要付賬的。叨擾了。」
店小二起初只以為他是個乞丐,這會已經覺得這人精神也有些問題了。
忽听隔桌一人道︰「這位小兄弟的帳記在我的頭上好了。他要什麼盡管給他上。」
店小二一張耷拉地臉立馬活躍起來。連聲道︰爺。」
智凡轉頭看去。只見那張桌子坐著一個白衣男子。三四十歲地樣子。面如冠玉。頜下五柳長須。顯得氣度卓然。
智凡走上前去。躬身行禮道︰「多謝施主慷慨施恩。」那人淡然一笑必客氣。」說完端起酒杯自顧飲酒。不再抬眼看智凡。
一旁地店小二一臉謙恭地問道︰「小客官您來點什麼?」智凡道︰「十個饅頭。一大碗清水了。再來點咸菜更好。」
店小二張大了嘴巴半天閉不上。本想這窮小子有人付賬。一定得大點特點一番。卻不成想。他只要十個饅頭一碗水。這鴻雁樓本是鎮上數一數二地酒樓。哪里有人到這里只吃饅頭。但旁邊有個人給這小子撐腰。又不敢說不賣。答應了一聲往後邊去了。口中還吆喝著︰「十個饅頭一碗白水外加一碟咸菜。」
隨著這聲吆喝。酒樓內有半數以上地人都回過頭來。想一睹這位大肚漢地尊容。
不一會,店小二用托盤托來饅頭咸菜,還有一碗清水。
智凡伸手抓起饅頭就吃,吃這東西,那夢里可是夢見過千百次了。在黑龍潭底生活了兩年多,早已把五觀三願丟到了腦後。
掰了幾塊遞給雪狸狐,雪狸狐只吃了一點便不吃了。智凡可不管這些,見它不吃,自己狼吞虎咽的把剩下的饅頭全都吃光。又將那一大碗清水喝下。拍拍鼓起的肚皮,兩年來這是第一次找到了吃飽的感覺。
正要跟那白衣文士再道聲謝,好繼續趕路。忽見門口走進兩男一女三個人,這三人向店內打量了一下,便朝白衣文士的桌子走來。奇怪的是一同來卻並不一同坐,而是每人坐了一張桌子,成三角態勢將那白衣文士夾在當中。
智凡見其中兩人神色陰沉,坐在那里兀自繃著臉,一聲不吭。店小二上去逐個問了兩句,見對方不睬自己,灰溜溜的又去別處忙了。
三人中那個女子二十七八歲的年紀,長得十分貌美,一雙妙目如盈盈秋水,顧盼生姿。智凡心道︰「這位女施主雖然比冉琳年長,但看上去卻比冉琳還好看。」
又向另外兩人看去,只見白衣文士左手邊的是個五六十歲模樣的老頭,佝僂著身子,手里拿著一桿煙袋,吸上一口,咳上兩聲。另一個卻是個彪形大漢,身高差不多有自己的兩倍,往那一坐,不怒而威。
智凡心道︰「這三人進這酒樓來,把白衣文士圍在當中。卻又不吃不喝,顯然是沖著這位白衣善人而來。我吃了人家的饅頭,倘若這位白衣施主有難,可不能袖手旁觀。」于是打消了趕路的念頭,坐在那里靜觀其變。
白衣文士對這三人恍若未見,自顧提起酒壺,斟滿美酒。優雅的端起酒杯小酌一口。然後伸筷夾了一片藕片放在口中,閉上眼楮慢慢咀嚼,似乎在回味藕片的香味。
那美婦一雙眼眸一直盯著白衣文士看著,臉上帶著盈盈笑意。便似一個賢惠的妻子在看著自己的丈夫吃自己親手做的飯一般。
而那彪形大漢卻瞪著銅鈴也似的雙眼望著美婦,臉上氣呼呼的表情。那邊佝僂著身子的老頭誰也不理,兀自低頭抽著旱煙袋,時不時的咳上兩聲。
智凡心道︰「看這情形好似這美貌婦人心儀這位白衣善人,而那大漢卻是美婦的丈夫,自己妻子含情脈脈的看著別的男人,也不怪他氣呼呼的。不過換做我是他妻子,也會喜歡白衣善人這樣的男人,不會整日里去看這個蠢牛一樣的家伙。那老頭怕是美婦的公公吧?自己的兒媳看上了別人的兒子,自己的兒子面臨著沒有兒子的窘境。他的兒子沒有了兒子,他也就沒有了孫子,怎麼能不氣得咳漱連聲。」
他正在這胡思亂想,忽听那佝僂著身子的老頭嘶啞著喉嚨道︰「楮先生,我們從漠北一直追你到蜀中。你都沒有把我等甩掉,反而損兵折將。如今只剩你孤身一人,老夫勸你還是把東西交出來。你是讀書人,當知道識時務者為俊杰。」
那被稱作楮先生的白衣人手中端著酒杯,向那老者瞟了一眼,淡淡的道︰「吳賒,你們甘堂主也在左近麼?為什麼他不露面?」
那老者皺巴巴的臉上忽然露出一絲驚詫之色說什麼?我听不懂。」
楮先生哈哈大笑,說道︰「你以為你們會幾手九陰洞的魔功,楮某人便真的認不出你們的本來面目了?我楮宏在這江湖也算混了有些年,要是連殺我門人,滅我手足的凶手是誰我都認不出來,那還要這對招子做什麼?吳賒,你的旱煙袋里面藏得應該是追魂針吧?」
被稱作吳賒的老者愀然變色,冷笑道︰「楮先生果然厲害,沒想到這樣也瞞不過你。既然你已經看出來了,也當知道,吳某無法再留你活口。」
智凡心說乖乖不得了,這幫人來者不善啊,我是不是該溜之大吉了?因為十個饅頭引一場血案可有點不值。轉念又想︰「書上說混江湖的人當要義字當頭,他買饅頭給我吃,我見他有難卻逃之夭夭,那可太不仗義。日後給人知道了,定會恥笑於我。怕是連師父的老臉都給丟光了。是了,走不得。」
想到這又定下心來,看著場中的變化。
楮先生森然道︰「爾等想要楮某的命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還得看你們有沒有那個本事。這里都是些尋常百姓,不要累及無辜。咱們找個僻靜處一見高下。請!」
說著站起身來。從懷里掏出兩錠銀元寶,自己桌上放了一錠。一甩手,又拋到智凡桌上一錠兄弟,這銀子留給你付賬。楮某先行一步了。」說到這右眼輕輕的眨了一下,轉身朝門口走去,那三人隨即跟上。
這個動作極微,那三人都在他身側,並未察覺。
智凡心道︰「他為什麼要沖我眨眼呢?」忽然間若有所悟,拿起楮先生扔過來的銀元寶觀看,只見上面用手指刻著幾個小字︰「取走我桌下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