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凡一听來人開口就要十斤酒,不由得來了興趣,轉頭朝門口望去
只听一陣踢踏踢踏的腳步聲,走進來的卻是個衣衫襤褸的叫花子。這冰天雪地之中,這人卻只穿了一件破爛的單薄褂子。
酒店最不歡迎的人往往就是叫花子,更何況是如此張揚的叫花子。那兩桌的客人甚至看都沒看門口一眼。
這個掌櫃卻與其他掌櫃有所不同,並沒有收起臉上的笑容,反而笑道︰「十斤?客官真是海量,少坐片刻,小的這就去熱酒來。」
那叫花子找了張桌子坐下,用破爛的衣袖抹了抹桌子,舌頭舌忝著干燥的嘴唇,一副急不可待的模樣。
智凡見他也就二十幾歲的樣子,臉上虯髯糾結,骯髒不堪。但眉眼間卻透著勃勃英氣,要是換身行頭,想必也是個俊俏的青年。
不一會,掌櫃的托盤上放著熱好的酒壺已經端了上來。叫花子提起一壺便往口中倒去,頃刻間竟將一壺火辣的燒刀子喝了個點滴不剩。
叫花子舌忝舌忝嘴唇,又抄起一壺來,仍是一口氣喝光。沒過多會兒,就將那十壺酒喝了個精光。
店掌櫃眯縫著一雙笑眼,舉起大拇指贊道︰「客官當真海量,讓小得佩服的五體投地。」
這兩句話想必是由衷而,因為店掌櫃自己平時就是浸在黃湯之中,這時候見了此人,就像是修道人見著道法高深的宗師一樣,不由得肅然起敬。
叫花子嘿嘿一笑,掏出十幾個銅板來丟到桌上這是酒錢,夠不夠?」
店掌櫃笑道︰「夠了,夠了。客官可要再來幾壺?」
叫花子搖頭道︰「兜里的銅板都給你了,再來可就沒錢付賬了。」
智凡心道︰「這人當真是嗜酒如命,將自己所有的錢都買酒來喝,卻也不買一身御寒的衣物。」見他意猶未盡的樣子,正想請他過來喝個痛快。忽听門外有人叫道︰「再給這位爺上十壺酒,酒錢算我的。」
話音未落,一個衣著華麗的青年人走了進來,手中還拎著一只鳥籠,鳥籠里面裝著一只白頭鸚鵡。這人油頭粉面,一身錦衣華服。頗有點頤指氣使的公子哥模樣,只不過他這身打扮,在這冰天雪地的遼東地區,看上去卻是有些不倫不類。
掌櫃的答應著去了,不一會就又端了十壺燒刀子上來。叫花子卻看也不看那公子哥一眼,自顧拿起酒壺,一口氣一壺的又喝了起來。
那公子哥似乎也不以為意,四處打量了一下,挑了張與智凡不遠的桌子坐了下來。
公子哥還未點菜,門簾一掀,四個鷹鼻深目的大漢簇擁著一個面容冷酷的男子走進店來。
智凡一見那冷酷的男子,心中突地一跳,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彌天宮兩大長老之一的冷衍。
早前與他一戰,令他身受重傷,後來智凡與慕容柯等人漸漸熟絡,心中更是覺得愧對冷衍。
一直想找個機會向他致歉,卻沒成想在這苦寒之地相遇。他來這里做什麼呢?莫非也與碧波壇有關?
冷衍冰冷的目光在店內掃視了一遍,與那四人在那老太婆的隔桌坐下。
智凡此時全身上下都罩在貂皮大衣中,頭臉也都圍著厚厚的毛領,冷衍似乎並未認出自己。正尋思要不要前去搭話,卻听冷衍忽然開口道︰「把男孩留下,你可以走。」
智凡一愣,不知冷衍為何冒出這句沒頭沒腦的話來。
忽見那角落里的老太婆輕咳了一聲,聲音蒼老的道︰「官人,你說什麼?老太婆听不懂。」智凡這才恍然,原來冷衍是在對那老太婆說話。只見那老太婆老態龍鐘,那孩子雖然看不清樣貌,但瞧身形也格外瘦弱。卻不知冷衍要那孩子做什麼?
冷衍冷冷的道︰「少跟我裝瘋賣傻,我既然能從江南跟你到遼東,就不怕你再從我眼前飛了。」
老太太緩緩轉過身來,借著燭火,可以看見她鶴雞皮,老的已經不成樣子,似乎大風一吹都會散架。
老太婆顫聲道︰「官人,我這孫兒雖然又聾又啞,可也是我們家的香火,我兒子媳婦早死,就剩我祖孫二人相依為命。官人可不能持槍凌弱,欺負我老人家啊。」這幾句話說的既怯懦又蒼涼,店內眾人不禁為之感染,心頭都是一酸。
冷衍冰冷的臉上忽然露出一絲冷笑,漠然的看了老太婆一會,道︰「你難道還想就此騙過我的眼楮,讓我放你走不成?」
老太婆還未搭話,卻听那公子哥模樣的男子嚷道︰「你這人也當真不講道理,人家好好的孫子,憑什麼你說留下就留下?你是皇帝老子麼?」
智凡心道︰「這位大哥不知天高地厚,竟然在這里強出頭,可有得苦頭吃了。」
冷衍對那公子哥的話听若未聞,那四個鷹鼻深目的漢子忽然站起一個,緩步走到哪公子哥的身前,抄起他桌上的一只酒杯,也不見他如何用力,大手一揚,那酒杯卻已化作一團細沙。
公子哥驚得橋舌不下,喉嚨里咕嚕嚕作響,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那大漢臉上露出得意的神色,卻又故作凶惡狀道︰「再多嘴多舌,這個酒杯就是你的下場!」
忽听一個極其古怪的聲音道︰「再多嘴多舌,這個酒杯就是你的下場!」
那聲音就像一個人捏著鼻子出來的,明顯是在學那大漢說話。
大漢眼楮一瞪,才現聲音原來是公子哥籠子里那只鸚鵡出來的。大漢揮掌就要往那鳥籠擊去,忽听冷衍道︰「住手。」
大漢手掌都已貼在鳥籠之上,听了冷衍的話急忙收回,垂手侍立主人。」
只能那鸚鵡古怪的聲音又再響起︰「我地媽呀,嚇死我了。化血掌已經練到七成,這要打在身上,毛都剩不得一根啦。」
它這話一出,店內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就連一直面無表情的冷衍也不由得悚然動容。
那大漢名叫冷冬,乃是冷衍的一個遠方親戚,也是冷衍的心月復。適才擊碎酒杯的一掌確實是化血掌,這掌力極為霸道,擊中人身後不出片刻,被擊中之人就會化作一灘膿血。冷冬在冷衍的指引下,確實剛剛突破化血掌的第七層,適才就是想用這分外霸道的一掌將這鸚鵡化為膿血,以便震懾他人。
卻不想竟然被這鸚鵡一語道破,不但叫出了自己的功夫名為化血掌,而且連自己練到幾成都清清楚楚。這只鸚鵡固然是奇物,那鸚鵡的主人也必然不簡單了?
想到這冷衍緩緩朝那公子哥看去,見他正指著那鸚鵡的鼻子訓斥道︰「你還多嘴,告訴你多少次了,禍從口出,禍從口出,唉!就是不听,你就是不听。」
那鸚鵡低頭不語,待公子哥說完,才忽然道︰「謹言慎行,謹言慎行!」
公子哥微笑著點頭道︰「嗯,這還差不多。」
那鸚鵡又道︰「槍打出頭鳥,刀砍地頭蛇。沒有那金剛鑽,別攬那瓷器活。」
公子哥越听越覺得不是味兒,稍刻才緩過勁兒來,指著鸚鵡道︰「哦……你是在諷刺我啊你?看我不拔光了你的毛?」
冷衍見那公子哥看似裝瘋賣傻,卻絕不是個簡單的膏腴子弟。說不定這人來此也是跟我一個目地,那可要小心應對才是。
想到這里示意冷冬歸坐,五人形成合圍之勢,將那老太婆與她的孫子圍在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