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亭在院中走了一圈之後,布下易門陣法,看看結冰的吃水,抬手一掌拍出。一團通紅光芒籠罩池塘上,堅實的冰立刻融化,那池塘中水波蕩漾,冒出一股子蒸騰的白氣,彌漫空中。
蒸氣帶著一種和煦春意,掠過花園。
遍地白雪驟然消失,綠綠青草出頭來。那花,依舊鮮艷,只是配上著綠色,更顯姣美。
長亭負手站在池塘邊上,看著眼前美景。
突然,他輕聲道︰「李玄,既然已經來了,何必偷偷模模的不敢出來見人?琰兒呢,她在何處?」
話音未落,涼亭中驟然生出一股黑煙。
煙霧隨風輕擺,旋即消失無蹤。李玄站在涼亭之中,看著假山汩汩流水,臉上出復雜神采。
「想當年,我紫霞洞也是這般美景!」
他頭也不回,輕聲呢喃。聲音里帶著無限回憶,破爛的衣衫輕抖,可看出他心中亦很激動。
「那時候,紫霞洞好生興旺,每日賓朋訪客絡繹不絕。前些日子,我回去看了,除了我那兩個看門的痛兒猶痴痴等侯之外,再也不見一人。那兩個童兒,我平日待他們素來嚴厲。因為他們有些呆傻,不過看門卻是讓我放心。沒想到,聰明人都走了,只留下了兩個傻子等我!」
李玄瘋瘋顛顛,看上去不是很正常。
長亭則靜靜的站在一旁,心道︰這些還不是你自找地?
可這心里話卻不敢說出口。省得刺激李玄發狂。畢竟,蔡琰還在李玄的手中,長亭就算有把握勝了李玄,但亦沒把握能把他留下。這李玄自從修了那勞什子天魔策以後,人變得就有些不太正常。不正常也就罷了,可那天魔化身遁術,讓人難以琢磨。燕長亭亦對他無可奈何。
許久之後,李玄恢復了正常。
「你剛才是不是想個傻子?」
長亭微微一笑。道︰「傻子倒不至于,不過瘋子的模樣倒是有幾分神似。」
李玄一怔,哈哈大笑道︰「不錯,瘋子,是瘋子……但是我這瘋子,是不是讓你非常忌憚呢?」
他語氣中帶著一種得意的口氣,長亭唯有苦笑。
「我那徒弟呢?」
「放心。她很好,被人好吃好喝,當做祖女乃女乃一樣的供著,本妖魔還傳了她天魔道法。嘿嘿,你這師父當的著實不怎麼樣,怎麼跟了你那麼久,一點根基都沒有?那丫頭倒是可人,本妖魔一高興。還傳了她一甲子的修行。燕長亭,可敢和我打賭?」李玄看著燕長亭,嘿嘿笑道。
長亭一蹙眉,「打什麼賭?」
「上次我還給你地女娃子,似乎也是你的徒弟。干脆把這蔡丫頭送給我,五十年。就五十年……五十年後,讓她們較量一番,如果蔡丫頭輸了,我人頭送上,蔡丫頭也還給你。如果她贏了,你把你身邊地那女娃子亦送給我做徒弟。不知道你燕長亭燕真人,有沒有這個魄力?」
長亭眉毛一動,道︰「李玄,你不要節外生枝。把那丫頭還給我,我完成你說的事情。事情結束了。我還是要取你項上人頭。至于你那個無聊的賭約。恕燕長亭沒功夫和你一起發瘋。」
「真可惜!」
李玄嘎嘎笑了起來,「既然如此。那等你辦完了事情,我再把小丫頭還給你。防人之心,不可無!」
「李玄,你不要太過份了!」
「過份素來是我的作風。燕長亭,白澤大概在十五天後從天山回轉中原,到時候我再來找你!」
「李玄……」
沒等長亭把話說完,李玄在一陣大笑聲中,消失無蹤。
他來也突然,去亦詭譎,讓長亭毫無辦法。長亭站在池塘邊,也對李玄這詭異行蹤束手無措。
當晚,司馬防在家中擺下宴席。
他並沒有通知張掖的其他官員,只叫了家人在一旁作陪。司馬防膝下兩子,長子名司馬朗,長得一表人才,老成持重。次子,也就是司馬防口中夸獎的司馬懿,卻是一個活潑的孩子,看上去頗有幾分當年司馬防地風采。只是那雙眸子時常半眯著,炯炯的目光,好似鷹眸,給人一種陰騭的感受。長亭看著粉雕玉琢的司馬懿,心中微微有些不喜,這孩子好重的心計。
司馬防讓司馬朗與司馬懿輪流上前拜見長亭。
兩個孩子早就听說家族中有這麼一位神仙般的長輩,而且官拜親王,自然也十分的好奇。
司馬朗說話,倒是非常穩重,句句不理子曰如何如何,條理分明。
從他話語中,長亭亦可以听出些許門道。這孩子雖然老成固然,但是未免有些變通不足。
而司馬懿則在一開始閉口不談,待觀察到長亭的喜好之後,立刻開始迎合。長亭開始時非常高興,可轉念一想,他這些喜好,可是經過幾十年而形成,一個孩子又如何能體味其中?
想到這些,長亭不禁再次留意了一下司馬懿。
只見這孩子印堂隱隱散發出一股微弱金光,氣質中更有一種鷹隼般地豺狼之相。他身材雖然弱小,可是給長亭一種微弱的壓迫感。那種感覺,長亭在劉宏、劉協父子身上,也有領教。
帝王金氣!
長亭暗自吃驚,招手示意司馬懿上前。
司馬懿頗為乖巧的的走到了長亭的面前,道︰「叔祖有何吩咐?」
長亭微微一笑。也不回答,抬手輕拍司馬懿的頭頂,一股龍息亦悄然傳入了司馬懿體內。龍息在司馬懿地印堂處爆發,把那淡淡的帝王金氣掩蓋。剎那間,司馬防等人都有一種非常奇怪的感覺,司馬懿原本處處流的靈氣,仿佛一下子消失了。給人資質平庸的奇怪感受。
「懿,你天生聰慧。但未免鋒芒畢,在亂世之中,如此鋒芒畢,實非一件好事。你要記住叔祖的話,凡事徐徐,不可妄圖。忍字常在心頭,叔祖保你長命百歲。把你的手伸出來。」
長亭施展天師道地命相道法。觀察了司馬懿的未來。
許久後,他咬破了食指,傷口處流出淡淡地金色液體。他在司馬懿手心飛快地書寫了一個字。
「若你將來,覺得忍無可忍,這掌心地字,就是你保命之道。」
「叔祖,為何我看不得你寫的什麼字?」
長亭笑道︰「待你到了那個地步,自然能夠看到。我會留在這里十天左右。從明日開始,你和你兄長都不要再去學習,隨我修習打坐吧。雖然不見得能讓你們修道成仙,卻能保你等富貴。」
司馬朗和司馬懿大喜過望,連忙倒頭便拜。
酒宴過後,長亭拉著司馬防來到他地小花園。司馬防一見花園景色。頓時駭然。日間他把小花園安排好以後,就沒有再來過。哪知道一轉眼的工夫,這花園居然變得是如此春意盎然。
司馬防對長亭的手段,佩服地五體投地。
長亭把司馬防拉進房間後,關上了門。兩人在席榻上盤坐,司馬防煮茶,為長亭倒上一杯。
燕長亭思忖片刻後說︰「防,我這次回家的時候,並沒有留意祖陵的情況。朝廷是不是已經命人解了對咱家祖陵的禁制,我也破了當初朝廷設在咱家祖陵的陣法。你可發現有什麼變化?」
「變化」
司馬防皺著眉頭想了想。猛然一拍額頭道︰「叔父這麼一說,我倒想起來一件事。」
「什麼事?」
「大約六年前。我曾回家了一次,並且隨祖父一起去祭拜祖陵。當時曾有人說,墓園中央的那塊石頭……就是那塊江湖鎖匙上,似乎曾盤著一條黑龍。不過我和祖父都沒有看到,只是在鋤草的時候,發現江湖鎖匙上的黑紋都淡化了很多,甚至有些地方,已經沒有了那些黑紋。」
「哦,有這種事?」
長亭坐在席榻上苦思半晌,突然啊地一聲大叫。
當初,他奉命前往孝敬里別莊的時候,司馬德曾經和他說過,十年後要引走江湖鎖匙中的死氣。否則,司馬家族大難臨頭。此後,他忙于奔波,把這件事情拋在了腦後。後來孝敬里別莊的修道人幾乎都遷到了九功山,司馬德也沒有和他提過這件事情,以至于他徹底忘記了。
難道說,是鎖匙死氣爆發,引起了司馬家風水變化?
可是從司馬懿身上看,分明具有一種帝王之氣。帝王之氣,可是天底下富貴的不能在富貴的命格,和司馬德所說地大難根本扯不上關系。而且,以司馬德的老成,也不可能把這件事情忘記,否則他一定會提醒長亭。司馬德沒有說,亦或者說,他是故意不說,隱瞞燕長亭呢?
長亭聯想祭祖時司馬德從九功山趕來孝敬里,越發覺得事情有些古怪。
司馬防問︰「叔祖,可是有什麼不對勁嗎?」
長亭強笑一聲道︰「那里有什麼不對勁。防,你可知道,你那小兒子的身上,有帝王之氣?」
「啊」
「雖說我和當今皇上是結拜兄弟,可是我也能感覺出來,他現在對我頗有忌憚。我剛才用道力封了懿的帝王金氣,為的是不讓人察覺。這孩子很聰明,必然會有些磨難。若真的到他忍無可忍的地步,那帝王金氣就會爆發出來。不過那時候,只怕我司馬家的風水命格也要變了。」
司馬防長大了嘴巴,看著長亭,久久說不出話。
他猜測到了司馬懿富貴不可敵。可怎麼也猜不到會是這樣的情形。此前,他還得意洋洋地讓人來看,如果被人發現了司馬懿地帝王金氣,他司馬家族少不得要面臨滅族之禍。司馬防不由得暗自慶幸,幸好叔父來到這里,把那帝王金氣給封住,否則地話。定少不得一場災難。
「防,我要和你說的事情……你將來告訴懿。漢室與我關系甚密,不到不得已,不許他禍亂江山。不過,若漢室迫他太甚,他自可定奪,只是留下漢室血脈,否則我定不會饒他性命。」
司馬防連忙站起來。恭敬答應。
長亭這話地意思很明白︰許他司馬家逐鹿中原。只是,不允許先行挑起戰亂。
司馬防雖鎮守張掖,可是對朝廷局勢卻看的非常清楚。黃巾之亂雖然結束,可這余波未平,朝廷急于粉飾太平,定然會埋下禍根。再加上此前虎牢關,朝廷任由諸侯火拼黃巾軍,也在諸侯心中埋下了不滿之情。這些根源聚集在一起。遲早會引發出一場大亂,漢室江山,危矣!
這一夜,燕長亭和司馬防談了很久,直到東方發白。
從第二天開始,長亭帶著司馬朗和司馬懿兩人每日或是在小花園中講道煉氣。或是施展一些小法術,把兩個孩子帶去荒漠草原一番游玩。甚至,他把兩人帶到了千里之外的羌人營地,好生戲耍了一番蠢蠢欲動地羌人。那種種小幻術,著實讓兩兄弟開心無比,對這年輕的叔祖,也生出了無比地信心。
時間過的很快,眨眼間十天過去。
李玄並沒有出現,不過長亭卻打听到了一些關于蔡琰的消息。
上次李玄曾對他說,蔡琰被人當成祖宗供著。長亭從這句話推斷出蔡琰一定被李玄藏在某個普通人家當中。而李玄只需使出些許小道術。就可以讓那些普通人服服帖帖的伺候著他。
據司馬防拍人打探得來的消息說。張掖有一富商,家中突然多了一位千嬌百媚的大小姐。
這位大小姐平日不苟言笑。身邊還經常跟著一個衣衫襤褸的道人。那富商一家人,對這位大小姐可以說奉若神明。家中奴婢曾私下里說,那富商一家對他們地長輩,也沒有如此恭敬。
長亭判斷,那位大小姐,恐怕就是蔡琰。
第十一日午夜,長亭悄然離開了張掖帥府,按照司馬防所說的位置,找到了那富商的豪宅。
宅院很大,長亭六識展開,把整個豪宅都籠罩在六識之中。
很快的,他捕捉到了一絲淡淡的妖氣。長亭立刻化做一縷清風,出現在那妖氣所在的花園里。
花園十分寂靜,沒有半點生氣。
所有的房間都黑著燈,好像里面的人都已經睡著,而那股妖氣,卻在這時候消失地無影無蹤。
長亭好生奇怪!
因為他沒有感受到李玄的氣機。
李玄身上的妖氣魔能很重,特別是他身上帶著一股淡淡殺意,長亭能夠非常準確的辯認出來。
可是,這花園中居然沒有李玄的氣機。不但如此,整個花園都好象是一塊墳地,沒有半分活人的氣息在里面。空氣中彌漫著一股令人心悸地死亡味道,長亭站在花園當中,亦心生忌憚。
就在這時候,地面一陣輕微顫抖。
一股駭人殺意彌漫空中。花園中飛砂走石,狂風大作,無數道銀蛇似的電光驟然在地面出現。那銀蛇糾纏交錯在一起,在地上形成了一個奇異的光輪,發出雷鳴聲響,呼嘯撲向長亭。
長亭周轉龍息,體外一層烏光閃爍,萬道風刃從毛孔中噴出,形成一個古怪的氣旋,在身體外環繞。
轟
氣勁交鋒,氣旋撞擊光輪,產生出怒潮一樣的風暴。狂野的氣勁,向四面八方擴散開去,剎那間,整個豪宅都被氣勁吞噬,哭喊聲,哀嚎聲回蕩天地,待氣勁消失,豪宅已經成了廢墟。
長亭只覺氣血翻騰。
在他面前的廢墟之上,李玄和十幾個男子並肩站立。李玄的懷中,赫然正抱著昏睡的蔡琰。
為首一個男子,身穿一身鸚哥綠的袍子。
他眯著眼楮,上下打量長亭,眼中充滿了贊賞之意。
「李道長,他地確不錯!」
長亭驚怒道︰「李玄,你這是什麼意思?」
李玄微微一笑道︰「沒什麼意思,只是星宿海地玄真道長,想要看看燕真人是否有資格同行罷了。看樣子,玄真道長對你非常滿意,嘿嘿,燕真人,時辰不早,我們可以啟程動身了。」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