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歌靜靜地看著這名男子。
他大概三十多歲模樣，面部線條剛毅、堅硬，深不可測的眼楮，自然紛披到肩的白隨意飄灑，大大的陰勾鼻子加強了此人整體的陰沉感，但並不破壞他從頭至尾表現出來的一種，美感。
的確是美感，是成熟的男人散的特有的魅力，冷硬、剛強、健壯，隨身帶著類似好萊塢那些動作明星給人帶來的無限爆力，使得他臉部某些本來與整體不相吻合的特征，都如流水般融合在一起，變得無比和諧。
他打招呼，用的是英文。
但，楚歌有種非常強烈的感覺，這個人不是外國人。
當然，也不是中國人。
準確地來說是人。
隔音道以外，人們繼續喝咖啡的喝咖啡，吃西餐的吃西餐，賞江景的賞江景，情侶間繼續喁喁私語，好朋友繼續嘻嘻哈哈，就連日理萬雞，他也完全失去了剛才的警覺性，對那名男子分毫不感興趣，甚至似乎把楚歌也忘了，自顧自低頭研究雙語菜單上面那些彎彎曲曲的外文字母。
好強大的氣場。
好強大的……夢魘。
就在隔音道展開的瞬間，這個人幾乎讓所有人變成了木偶戲台上的牽線木偶，卻偏偏，還每個人都在無比認真地執行著屬于自己的戲份，自以為再真實不過。
楚歌自己感到，手心里，微微沁出了冷汗，臉上，卻是一點一點，露出了漫不經心的笑容︰「有何貴干？」
男子所說是英文，可楚歌回答的，是中文。男子聳了聳肩，似乎也覺得沒有做戲的必要，轉換為流利的中文︰「你就是放出虛蜃消息的那個女孩子？」
楚歌神情微冷，靈異者網格布的頭等賞格，那是匿名的！從安全級別上而言，不啻于國家一級機密！這個人，卻是從何處得知？！
男子笑了笑，語氣輕松︰要以為，靈異者網站泄了密，只不過——」他稍稍揚起眉，象是考慮了一下措辭，「就比方說，是你們人類所認為的駭客吧。自我」
並不諱言，開門見山「你們人類」，表明自己非人類的身份。楚歌笑道︰且听之。」
這就是說仍然懷疑的，男子聳聳肩膀︰便了。」
也就是說，假如楚歌認為他說謊，而回頭向靈異者網站算帳的話，和他無關，他不關心那個網站的信譽，當然楚歌持何種態度也無所謂了。楚歌微微笑了笑。
「假如你找我，是打算找虛蜃的話，那麼很多人同時在找了，你沒必要特別來找我。」
虛蜃出現的消息是楚歌有意放出去的，用心就在于務求天下大亂，不過現在找來的很多修真人士，應該是從靈異者網站上得到了消息、但是並不知道這條消息是誰放出來的，而這名男子則確切無疑地知道這是誰放出的消息，這就是兩者的區別。
子輕松自若地回答，「不同的是，現在我對虛蜃不怎麼感興趣了。」
楚歌挑了挑眉以示疑問。
男子解釋道︰「虛蜃，對我的意義，不過是我家族曾經的一個忠僕，千年以降失去音訊，我是抱著想見見老熟人的心態，所以才找來了。有趣的是，剛才我找到楚小姐，听見了一件我更加感興趣的事情，所以，我現在的注意力轉到這件事上來了，僅此而已。」
「什麼事？」
「封印、九龍柱。」男子回答，「以及，你憑什麼做出剛才對那個普通人所作出的那番推斷。」
楚歌冷冷地看了他一會︰「這些是我告訴朋友的話，我不打算對一個沒皮沒臉暗中偷听的人說什麼。」
「不打算和我講？」男子微微笑了笑。
楚歌一皺眉，覺他笑得非常邪惡，果然，這廝接著嘴巴張開，一個象是封存在時空里的聲音響了起來︰
「比如，他不是和尚嘛，咱們給他弄幾個女人去！他不是得道高僧嘛，咱弄幾個求助許願的香客去！」
……
「你有他的照片，我只保留他的光頭和面部表情，然後，巧妙的ps一下……傳到網上……想必，不必三天，不用我指認，就有人能認出來他是何方高僧！」
威脅之意很明顯了，分明是說，假如楚歌不肯乖乖合作的話，他就會將以上對話傳到網上去公開示眾，以他那種甚至可以深入靈異者網站的「駭客」水準，這點雕蟲小技當然是難不倒他！楚歌表情終于有了明顯的變化︰「你這個小人！」
男子一笑，慢吞吞地說︰「楚小姐，我想你弄錯了，我不是人。」
楚歌忍著沒說話，拿起桌上的咖啡一口喝光，放下杯子，臉上表情已然恢復如初，笑著道︰「卑鄙的落在更卑鄙的手上，我沒話可說，閣下賣的哪門子玄虛，盡管開口，我會滿足你的。」
男子不吝贊賞的瞧了她一眼，似乎在表揚她的「識時務、知進退」，開口問道︰「我想要弄清楚，楚小姐，你是為何得出以上結論的？——那個妖孽打開了封印？」
楚歌剛才講述夜探歸元寺的那段故事，由于日理萬雞畢竟是個普通人，她是省略或者簡化了很多東西沒有講的，面對這個強大而危險的對手，楚歌也無從隱瞞，干脆坦然地把那段經歷完整表述出來。
楚歌也注意到，隨著她的敘述，那個男子的表情有著細微的變化，似有一點點的感慨、一點點的恍然，一點點的同情，一點點的諷刺，還有，一點點的陰沉，但是每一種情緒都只在他臉上一掠而過，剛剛露出一些端倪就迅斂去了。他整個兒的表情，還是深廣如海、巍峨如山，休想探破，他流露出那一絲表情究竟意味著什麼？
但是等楚歌全部講完，他終于有了明顯的表示，長長的嘆了口氣，說道︰「果然，是他。」
楚歌馬上接口問︰「誰？」
「算是我的——」男子說了一半，頓住，想了想，便笑了一笑，「楚小姐，你受他欺騙，一定很恨他？」
楚歌輕哼︰「你打算代他出頭？」
「不不。」男子微微而笑，「只不過為了表示對你剛才所說情形的一點感謝，我也可以賣個人情給楚小姐。」
他伸手出來，指著江心︰「虛蜃，未必還在空流江以下，但是欺騙你的那個家伙，他肯定還在水底下。」
楚歌奇怪地望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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