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譽與守護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傷

作者 ︰ 寧錄

深夜,轟鳴的馬蹄聲再次驚醒了小鎮中已經沉睡的人。基德騎士率領三千士兵,緊急奔下聖殿山,趕來小鎮救援。

旅館里,基德見到了渾身血跡的達維。

此刻的達維,已經簡單包扎了身上的傷口。可是背後的傷口已經流出了太多的鮮血,再加上這一晚沒命的搏斗和精神上的緊張,達維此刻已經有些撐不下去了。若不是守衛旅館的信念還在支撐著他,恐怕他早就一頭暈倒在地。即便如此,此時的他腦海里一陣陣的暈眩,眼楮也慢慢地開始花……

見到基德進入了旅館,他長出了一口氣,終于可以保證旅館的安全了。

他掙扎著站起來,向基德行了一個禮。基德看著他那副慘樣,緊皺著眉頭跑過來,扶著他坐了回去。

達維一聲苦笑,有些嘲諷地說︰「今晚我們遇見了一只傳說中的怪物,結果,兄弟們陣亡了二十六個……」

基德打斷他的話︰「遇見那東西你還能活著已經很了不起了,兄弟們有死傷也不是你的錯,畢竟敵人太強,就算是我在這里也不一定能做得比你更好。我一接到你的報告,馬上帶了三千人過來,團團圍住了鎮子,你放心吧,如果那個怪物敢回來,我們一定把他砍成肉醬!你的傷沒事吧?」

基德只覺得達維的兩手冰冷,這是失血過多的表現。

「牧師,趕緊為達維騎士治療。」

幾名牧師跑了過來,潔白的光芒自他們的雙手出,照射到達維身上。達維覺得一股熱流在體內生成,慢慢地開始恢復了些精力。

他輕輕地拉了一下基德,低聲說︰「剛才有一隊武士追蹤狼人去了,听羅素大人說,那是神聖秩序騎士團的人,你知道這個騎士團的底細嗎?」

基德皺皺眉,小聲說︰「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據說那是元老院暗中掌控的一支力量,平時神神秘秘地,沒有人知道他們每天都在做什麼!還有,追殺狼人的事你不用操心,按規矩,消滅黑暗生物是裁判所負責,你現在專心養傷好了。這次你保護羅素主教,絕對是立了個大功勞,我猜上面一定會給你獎勵的!」

達維苦笑搖頭︰「獎勵不獎勵我不在乎了,可是死了那麼多兄弟,我心里真的不是滋味……」

基德也沉默了,半晌才說︰「你傷心,我也傷心,畢竟那些家伙是我一手訓練出來的。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上了戰場,誰也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活著回來。以後等你見多了死亡,就好了……」

達維長嘆了一聲,自他加入騎士團開始,就一心想在戰場上獲取榮譽,可是在這個流血的夜晚,他才明白,在那榮譽的光環下,隱藏著尸山血海。在追逐榮譽的過程中,必定會有無數兄弟手足倒下,或許有一天,自己也將長眠于戰場……

「也許回到柳林城,安心打理家族的產業,才是明智的選擇!」達維心里思索著,開始有了退縮的念頭。「不過還是等等再說,畢竟我現在隨時都可以退出!」

背後的傷口開始癢,那是傷口正在愈合的表現。達維站起身,想要活動體,卻猛地一陣暈眩,接著一頭栽到在地上……

當達維再次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現自己已經回到了聖城的住所。

躺在床上,他只覺得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在疼痛,咽喉里,像是有火在燒。

「水,水!」他低沉地喊了兩聲,接著,一股有些熟悉的幽香傳來,達維驚愕地轉過頭,卻現一個帶著面紗的女子正站在床邊,一雙黝黑深邃的眼眸,流露出地是無盡的關切。

「羅琳小姐,你怎麼會在這里?」達維驚呆了,完全想像不出一名高貴的小姐怎麼會出現在自己臥室這種私密的地方。

羅琳卻沒有回答,她匆匆忙忙地跑了出去,看那方向,應該是去找水杯。接著是玻璃落地的脆響,看來達維某個水杯已經完成了歷史任務,光榮地進了垃圾堆。

半晌,羅琳小心翼翼地端來一個水杯,輕輕地遞給達維。

口渴得要命的達維接了過來一大口灌了下去,接著又大口地噴了出來,那水好燙!他感覺自己的舌頭似乎已經被燙出了幾個泡。

羅琳一聲驚叫。一邊連聲喊著對不起對不起一邊手忙腳亂地用手帕幫達維擦拭嘴角的水漬,哪知手沒有半點準頭,手帕直接捂到了達維的眼楮上,而且那力道之大,差點挖出了他的眼珠。

達維苦笑著搶過手帕,這位小姐生來就被人伺候,絕對沒有伺候過別人!讓她幫忙,只能越幫越忙。

「你怎麼在這里?」終于搞定一切的達維問。

「昨天早上,我和凱瑟琳夫人來你這里,想邀請您參加明晚舉行的酒會,結果卻看到你渾身是血地被人抬回來……我和凱瑟琳夫人見你沒人照顧,就留了下來。」

達維明白了事情的經過,不由得暗暗感激這位小姐,以她的千金之軀,照顧自己這樣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卒,實在是委屈了她。

見達維不說話,羅琳有些惶恐,怯怯地問︰「您是不是不喜歡我在這里,我可以馬上走的……」

她嘴上這麼說,腳卻是堅定地立在原處,哪有半點想走的意思。

達維心里又是感動,又是同情,還夾雜著一絲好笑,最後低聲說︰「我哪會不歡迎你呢,我只是有些意外和感動,完全沒有想到,在我最苦難的時候,會是你照顧我。謝謝你,羅琳小姐!」

「不,你不需要謝我的,您救我的性命,我能為您做一點事,覺得很滿足……」

看著羅琳那雙充滿喜悅的眼楮,達維心里暗嘆,可憐的小丫頭,不知道心里有多痛苦,只要別人稍微對她表現出一點善意,就能贏得她的無比感激!

「現在是什麼時候了?凱瑟琳夫人呢?」

「昨天凱瑟琳夫人照顧了你整晚,現在她在隔壁休息。現在已經是中午了,對了,你餓不餓,我去找東西給你吃。」

也不等達維回答,羅琳一陣風般地飄出了臥室,很快又端著幾個盤子登登登地飛跑回來,手忙腳亂地把盤子擺在桌子上,接著彎下腰,吃力地把桌子拉到達維地床邊。

看她那副辛苦的樣子,達維實在忍不住笑出聲來,連忙說︰「放在那里,羅琳小姐,我自己可以下地走動的。」說完,他撩起被子,準備下床。

羅琳小姐卻猛地沖過來,一把摁住他,緊張地說︰「你不能下床的,昨天給你治療的牧師說,你斷了四根肋骨,全身都是傷口,還流了好多血,治療後你還昏迷了一天多呢……」

達維皺皺眉頭,沒想到自己居然傷得那麼重,不過現在雖然身上很疼,卻並不感覺虛弱,所以,自己的傷已經好了至少八成!

他微笑著說︰「沒事,這點小傷算什麼?我以前有過更慘的時候!」

「真的嗎?」羅琳狐疑地問。

「當然,不過是和一頭狼人打了一場十二回合的拳擊,有什麼大不了的!」達維滿臉的不在乎。這位羅琳小姐給他的感覺很親切,讓他在不知不覺間忘記了對方那高貴的身份,以一個普通朋友的口吻和對方開起玩笑來了。

「狼、狼、狼人?!你居然和狼人戰斗?怪不得那些牧師無論如何都不告訴我你是怎麼受的傷!天啊,你、你最後擊敗了那個狼人嗎?」

達維從羅琳那驚駭的目光中完全可以猜測得到現在面紗下的是怎樣一種震驚的表情,他跳下床,從桌子上抓起塊面包塞進嘴里,含含糊糊地用一種大哥哥給小妹妹講鬼故事的音調把那晚的搏斗講述出來,其間的驚險和刺激,又足足夸張了十倍!

「當時那個狼人一拳朝我的眼楮打來,他的動作太快,我根本沒辦法躲避……」

羅琳小姐一聲驚叫,捂住了嘴,一雙大眼里滿是恐懼。

「我看躲不過去,一咬牙,用鼻子接住了他的拳頭,然後,回手一拳沖他的太陽**打去……」

「打中了嗎?」羅琳小姐顫聲問。

「沒有,那個家伙也不簡單啊!他用門牙擋住了我的拳頭,雖然他的門牙被我打掉了一半,但我的拳頭也被他那張臭嘴死死地咬住……」

門口一聲輕笑,達維回頭一看,原來不知什麼時候凱瑟琳夫人到了門口,正用一種古怪的目光看著自己!

達維老臉一紅,剛才那套說辭逗逗不懂事的羅琳小姐還可以,但在久經世故的凱瑟琳夫人面前,就顯得可笑得緊了!

凱瑟琳夫人卻不想讓達維尷尬,輕聲說︰「原來那晚你遇到了一頭狼人,真幸運,我在威克行省的時候也听過狼人的傳說,遇到那種怪物還能活著回來的,也只有你這種勇猛的騎士了!」

達維站起身,有些自嘲地說︰「也不是我勇猛,是當時還有二百多士兵在場,那個狼人不敢戀戰,這才逃了,如果再單對單打下去,我不見得能贏!」

凱瑟琳夫人輕笑道︰「能和狼人赤手空拳搏斗不敗的,已經是了不起的勇士了,那些送你回來的士兵對你可是佩服得緊呢!對了,今天上午羅蘭騎士來看過你,並且讓我轉告你,這幾天好好養傷,他會讓別人接替你的工作!」

達維微笑著點頭,這次被打得這麼慘,他也想好好地休息一下。

凱瑟琳夫人轉轉眼珠,笑著說︰「不過我看你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明天晚上公爵夫人要舉行一個酒會,能賞光參加嗎?」

達維活動了一體,覺現在傷勢沒有什麼大癌,于是爽快地回答︰「不勝榮幸。」

凱瑟琳夫人將請柬放在桌上,轉過頭對羅琳說︰「我們應該回去了,再不走,公爵夫人會擔心的!」

羅琳小姐站起身,望向達維,眼里滿是不舍。

達維則笑著說︰「明天晚上我會去參加酒會,到時候我會帶件禮物給你,你喜歡什麼?」

羅琳小姐大喜過望,連聲說︰「沒關系的,你送什麼,我都喜歡!」

送走了羅琳小姐和凱瑟琳夫人,達維一頭倒回床上。雖然剛才與羅琳不停地說笑,表現與往日相比沒有什麼異常,但他心里卻是清楚,自己和以往有些不同了,那是種只有死亡,才能帶給人的成熟……

對著鏡子系好燕尾服的最後一枚紐扣,將頭梳理得整整齊齊,在腰間插上一柄裝飾用的佩劍,達維走出門,朝寇達克公爵夫人的住所走去。

達維沒有騎馬,這段路程並不遠。那場慘烈的廝殺後,他最大的收獲是學會了珍惜,珍惜這世間的每一分時光,每一處景色,能夠心無所想地自由行走在聖城的街頭,也是一種享受。

任由聖城常年不斷的狂風吹亂自己的頭,達維愜意地沿著青石鋪就的道路行走。天色漸漸變得昏暗,聖城里無數燈光開始慢慢點亮,如同是無數繁星突然落在了聖城;路邊教堂里傳來悠揚的聖詩吟唱,是虔誠的修士在作晚間祈禱……

這是一片祥和的景象,只有在在死亡邊緣爬回來的人才懂得欣賞的祥和景象!

一股冰冷的寒意驀地襲上了他的身體,讓他瞬間從心靈的寧靜中回返這個危機重重的世界。有人在窺視自己,而且帶著惡意!

他的腦海中莫名的出現這個念頭,全身肌肉在瞬間繃緊。然後,他緩緩地、近乎僵硬般地轉過身,望向身後不遠出一個陰暗的角落。

那是一個布滿垃圾的牆角,四周的燈光似乎都不屑于照耀那個骯髒的所在,就連乞丐都不願在那里多呆一刻。而此時,那卻靜靜站立著一個高大的男人。

達維眯起眼楮,仔細觀察眼前的人,腦海中開始細密的分析。身材高大、眼神犀利,皮膚上密布傷疤……這是個有殘酷戰斗經驗的武士;一頭亂蓬蓬的灰色長,臉龐上滿是骯髒的濃密胡須,身上穿著一套極不合身的破舊衣裳……

這個不修邊幅的家伙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我會感覺他對我抱有敵意?達維暗中思索,自己在聖城也並沒有得罪過什麼人。

注意到達維的目光,那人沖達維露齒一笑,轉身走入背後的黑暗。

那笑容卻激起了達維某些不好的回憶,讓他有追趕過去狠狠教訓一下對方的沖動,然而當他握緊衣兜里的拳頭,準備動手的時候,卻觸到了一串溫潤的手環。

那是今晚送給羅琳小姐的禮物,達維在一家飾店足足選了一個上午才最後買下了它一串由十二顆純白色珍珠串起來的手環,珍珠並不大,顏色也不純淨,可是一名細心的飾匠在上面雕刻出憨態可掬的動物,並用紅鉛將圖案染成淡紅色,讓這手環看起來童趣盎然。

手環並不貴重,它只花了達維三個金幣,送給一位公爵家的小姐未免有些寒酸。然而他卻相信羅琳小姐一定會喜歡,因為這是一份送給朋友的禮物。

與那些公務應酬時贈送的奇珍異寶相比,送給朋友的禮物不需要貴重,只需要心誠!送一份價值連城的禮物給自己的朋友,不僅僅是浪費,也是在謀殺自己的友情……

如果追蹤下去的話,或許會錯過公爵家的酒會,那樣羅琳小姐可能會失望。他的心里轉動著念頭,而且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剛才的直覺。或許那不過是個打算打悶棍的小賊,由他去吧!

達維轉過身,繼續朝公爵夫人的住所走去,離那里已經不遠了,風中,已經隱約傳來歡快的音樂……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榮譽與守護最新章節 | 榮譽與守護全文閱讀 | 榮譽與守護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