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騎士溫柔地撫模著盔甲,久久不語。
達維默然站在他的身邊,心里無比懊悔。自己不應該索要這副盔甲的。這盔甲上寄托了老騎士太多的回憶,拿走它,等于拿走了斯馬拉古一半的生命和記憶。
「讓它留在這里吧,當年你沒有它,不是依然贏得了偌大的名聲?你能做到的,我同樣
也能做到!「
達維不想讓老騎士為難。敲詐斯馬拉古的珍藏只是個玩笑,若是真的讓老騎士傷心,那就過火了。
斯馬拉古長長地嘆息了一聲,低沉地說道︰「不,達維,你剛才說得對。我不應該讓這
副盔甲沉寂在這里,默默無聞地陪伴一個行將就木的老頭子,它應該出現在最血腥的戰場上
,和它的主人一起,創造輝煌!」
「把它帶走吧,好好地使用它,不要辱沒了它的名頭!」
達維卻堅定的拒絕。這副盔甲對他來說可有可無,對老騎士卻意義重大。
「這里的盔甲還有好多,我可以另外選一件,哦不,選兩件代替它,你不會反對吧?嘿
嘿,這套盔甲這麼有名,我害怕聖教的高手認出它來,若是某個樞機主教找我討要,我可未
必保得住它!」
斯馬拉古揮揮手,打斷了達維的話,低聲說︰「它的鑄造就是為了殺戮,那麼,就不應該把它留在這里蒙塵。拿走它吧,帶著它,一同走向最殘酷的戰場。」
老騎士輕輕一笑,把盔甲推進他的懷里。
「你不說,還有誰會現這盔甲的秘密?前任教皇登基的時候,我就穿著這套盔甲站在
教皇身邊保護他,在場的足有三萬人,可也沒見誰來詢問這盔甲的來歷!」
斯馬拉古想起了什麼,自嘲地一笑。
「現在聖教高層都在忙著爭權奪利,誰會留心這麼一套破爛盔甲!」
老騎士的口氣很不滿。的確,現在的聖城表面平靜,實際上暗流涌動,太多人都在緊緊
盯著教皇的寶座,並為了那個位置合縱連橫,拼斗得不亦樂乎。只不過這風波還遠遠沒有波
及到斯馬拉古這個早已月兌離權力中心的老人罷了。
老騎士將這一切看在眼里,嘴雖然不說,心中卻在煩悶。東方戰場每年有多少傷兵沒有
及時得到救治?有多少孤兒寡母正嗷嗷待哺?可現在的教廷高層在忙著干什麼?
達維臉上一片肅然,剛才的憊懶已經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只有久經沙場的鐵血老兵才擁有的驕傲與肅殺。
「我誓,我不會讓它的威名蒙羞。我會帶著它,與它一同建立不朽的功業,讓它在血戰中重現榮耀……」
斯馬拉古定定地看著他硬朗的臉龐,忽地露出一陣微笑。
「達維,你知道嗎,雖然你外表很溫和,很謙遜……但我卻能看透你的內心,那是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就如同一座林木蔥蘢的火山,雖然表面寧靜,地下卻充斥著翻涌澎湃的岩漿……只要一個缺口,那岩漿就會噴涌而出,將一切外表的假象焚燒一空……」
達維默然。老騎士說得沒錯,在認識他的人的眼中,他是個謙和優雅,充滿了書卷氣息的富家公子,然而他卻知道他表示。自小受到的良好教育掩蓋了他的本性,就如同一道花環,套在一只猛獸的脖子上,讓那只猛獸看起來是如此的了無威脅,但若是有獵物出現,猛獸頃刻間就會丟下一切偽裝,顯露出自己的爪牙……
當達維第一次急不可待地策馬揮劍,斬殺那群地精時,就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一生,應該屬于哪里……
斯馬拉古輕笑,低沉的語音帶著一種宿命般的決然。
「你和我一樣,是天生的戰士,注定屬于戰場。當我第一次在酒館里見到你斬殺半獸人時,就清楚了這一點。隨後,在我的訓練場上,你精疲力盡、搖搖晃晃卻不肯倒下的樣子更是證明了這一點。永不退縮,永不服輸,永不放棄……這是一個堅強的戰士所應該擁有的心靈。一個武者可以沒有強大的斗氣,卻不能沒有這種奮進的決心……」
老騎士定定地望著達維,好像突然看見了七十年前的自己,一樣的年青,一樣的狂熱,一樣的充滿了戰斗的**……
如同一個先知,老騎士在預示著達維的未來。
「孩子,你很好。相信一個老人的預感吧,不出十年,你就會闖下如雷的威名。這副盔甲,也將在你的旅途中重放光彩!」
斯馬拉古微笑,語聲轉為低落。
「很可惜,我的孩子。我能夠感覺到,我還能在這個世界存活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或許,我看不到你功成名就的那一天了。」
達維愕然,張大了眼楮,不敢置信地看著眼的老騎士,完全說不出話來。
「老師,您……」
老騎士揮揮手,打斷了達維的勸慰,低聲說︰「是人就都要死的。這里的東西,你的四個師兄看不上眼。他們已經在東方戰斗了好多年,恐怕藏品的豐富,不下于這里。所以,我死之後,這里的一切,都歸你所有……」
達維心頭沉重,眼楮酸,強忍著不讓淚水流下來。他對這位老騎士的感情很深,敬愛他,佩服他,甚至崇拜他……他似乎從來也沒有想到過,這位強大的老人,有一天也會隨風而逝,化為塵土……
看著他溢滿淚水的雙眼,斯馬拉古卻一聲長笑。
「罷了,要送就送全套,反正這些東西將來都是你的,我就早點送你一些!」
斯馬拉古大笑,走到牆邊,摘下一根三米長的長矛,抖手扔給達維。
達維伸手接過,心中凜然,這長矛居然重有七十余斤。
「這長矛打造時滲入了一些星辰鐵,讓它的重量大大增加,馬上交戰時,沉重的兵刃加上飛快的馬,很少有人能抵擋住它的刺擊。矛術是你的弱項,以後你要多加練習,畢竟騎士在戰場上以沖鋒為主,用不好長矛就要吃大虧……」
呼……一面盾牌飛到他的身邊,斯馬拉古在一邊大聲講解。
「這面盾牌由青銅打造,里面滲入秘銀和符文鋼,讓這面盾牌充滿韌性,遭受重力打擊時表面會輕微變形以抵消打擊力量,適合對抗斧錘類武器,如果對手使用刺劍或長矛,你就要小心應付了……」
一把厚重的雙手劍插在達維面前的地面上,這柄劍劍柄一尺,劍鋒四尺,劍脊厚達半寸,通體上下沒有任何花紋裝飾,已經微微染成赤紅色的血槽卻清楚地說明究竟有多少生命隕滅在這把劍下……
「這是我年青時使用的武器,地心黑鐵打造,重五十三斤,很適合你這種蠻力型武士。劍沒有什麼優點,除了堅固。你剛剛掌握斗氣,掌握不好力度,普通長劍在斗氣催動下會輕易地斷折粉碎,使用這把劍就不用擔心這點。」
最後,又是一套黑漆漆的盔甲擺在了達維眼前。
「這是矮人打造的盔甲,用材與剛才的長劍相同,是地心黑鐵。與精靈那種中看不中用的東西相比,矮人的東西雖然造型丑陋,但勝在堅固……米蘭達守護聖盔雖然被封印了絕大部分力量,但依舊是了不得的強大聖器,使用那種強力裝備,只會輕易地擊潰對手,久而久之,你的武技不會有絲毫進步。最後,你會遇到一個和你一樣配備強力武器,但武技遠遠高于你的敵手,那時,就是你的死期。所以,在力量達到巔峰之前,盡量少使用米蘭達守護聖盔!」
達維卻想和老騎士抬抬杠,問道︰「真的嗎?若是我找到那把最強的聖劍‘十誡’,再配合著米蘭達守護聖盔,我想就算再強的敵人,也沒辦法擊敗我吧?」
老騎士轉過身,望向他的目光中帶著一縷古怪的笑意,低聲嘀咕︰「十誡嗎,嘿嘿,嘿嘿!」
那古怪的表情嚇了達維一跳,他驚駭欲絕地猜測到一個可能,顫聲問︰「你、你、你……我說老頭,那把十誡不會就藏在這間屋子里吧?」
斯馬拉古一巴掌拍在他的腦門上,低聲訓斥︰「開什麼玩笑,我有膽量偷偷吞下米蘭達守護聖盔,卻沒有膽量藏下十誡。若是被騎士團知道我藏下十誡,鐵定會上天入地地追殺我!」
達維揉揉腦袋,不滿地低聲嘀咕︰「那你那麼大的反應作什麼?嚇了我好大一跳!」
斯馬拉古低聲偷笑,那笑容說不出的古怪,看得達維心驚膽戰!
「老頭子在這里作一個預言,不出一年,你就能見到那把世上第一神兵最強的聖劍‘十誡’,你信不信?」
達維一臉驚愕,結結巴巴地問︰「我說老頭,你是不是今晚送出太多東西,心疼得失心瘋了?十誡已經失蹤了一千年,我可不認為它會突然出現!」
斯馬拉古放聲大笑,擺擺手終止了這個話題。不管達維如何追問,再也不肯開口。
最後,斯馬拉古止住笑容,低聲說道︰「拿到這麼多好東西,該知足了吧?夜已經很深了,回去休息吧,明天一早,我們還要去裁判所見那些廢物裁判官,回去養養精神,和他們打交道可不是件輕松的事情……」
把達維送回了他的臥室,老騎士一個人悄悄地來到了頂樓,入神地望著頭頂那璀璨的星空,心緒已經飄到了另一個世界……
「吉娜,你會在那片星空中注視著我嗎?」
老騎士站立在風中,枯瘦的身形無比地蕭索。風中,似乎傳來一個動听的聲音。
「我叫吉娜,有空來找我!」
老騎士的臉上露出一絲溫和的微笑,低聲道︰「吉娜,等著我,我就快來找你了。我不怕死亡,只怕不能在另一個世界和你相遇!你知道嗎,我曾經按照你的話語,拼命的想找另一個女人代替你,但是最後現,沒有一個女人比你更漂亮,也沒有一個女人對我比你更好……」
「吉娜,引領我,帶我進入那窄門……」
臥室內,達維輕輕地撫模著米蘭達守護聖盔。
盔甲上微微傳來道道熱流,那是蘊藏在盔甲里的聖力在悄悄地流動。
達維默然,心中的豪情在悄然升起。
這個世界上,勇氣分為兩種。
第一種,似乎是天生就缺乏恐懼這種感情,他會跑到火山口去觀賞火山噴,會到懸崖邊跳動最危險的舞蹈,即使落入巨龍的大嘴,也不忘觀察巨龍的齲齒……
第二種,則最為可貴。看到遭遇流氓欺辱的少女,他同樣會象一個膽小鬼一樣,瑟瑟抖,但是他依然會沖上前去,向罪惡挑戰,縱使遍體鱗傷,也不退縮……
面對黑暗生物的進攻,達維的心里也在恐懼,從昏迷中清醒過來的他,也一度想過退縮。但是經過今晚和斯馬拉古的一番交談,勇氣,重新回到了他的內心。
輕輕將米蘭達守護聖盔擁入懷內,讓盔甲感覺自己的心跳,也讓它感覺自己的決心。
自己以後將不再逃避任何戰斗。
「和我在一起,我們將一同創造輝煌!」
寇達克家族的住所。
臥室內,羅琳靜靜地躺在床上,蒼白的面孔上沒有半點血色。
寇達克公爵夫人憔悴地守在床邊,滿眼的血絲,一臉的疲憊。
凱瑟琳夫人走到她的身前,低聲勸解︰「夫人,你已經三天沒有好好休息了。即使你守在小姐身邊,她一時半會也不會蘇醒的。牧師已經說過小姐的傷勢已經沒有大礙,那麼小姐就一定不會有事的。如果小姐蘇醒過來,您卻病倒下去,就不好了……」
公爵夫人輕輕搖頭,哀嘆道︰「不要說了,凱瑟琳。我現在就是想睡也睡不下。我的羅琳寶貝,她不醒過來,我又怎麼能安心地休息!好了,凱瑟琳,你也很累了,去休息吧。別管我,我沒事的……」
強行將凱瑟琳夫人送出門外,公爵夫人走回羅琳的床邊,望著沉睡如同一個嬰兒的羅琳,眼淚簌簌而下。
「可憐的孩子,光神為什麼要降給你這麼多磨難?你的詛咒剛剛驅除,本應該坐在客廳,接受那些英俊的年青人的追求,但是為什麼,你會傷成這樣……」
公爵夫人終于再也壓抑不住心頭的悲痛,趴在羅琳的床頭,痛苦失聲。
她沒有注意到,一旁的羅琳已經慢慢睜開眼楮……
伸出春蔥一般的手指,羅琳的一指點在公爵夫人的頭上,一道幽藍的光芒射進公爵夫人的體內。
公爵夫人的哭聲嘎然而止,隨即陷入深沉的昏迷。
明月當空,夜風悄悄撩起窗簾,伴隨著月光潛入室內,輕柔地拂滅桌上的蠟燭……
羅琳的身體也在夜風中緩緩飄起,懸浮在空中。月光照在她那張精致的小臉上,益顯得這秀麗的面孔清麗月兌俗,然而那雙本來溫柔的雙眼此刻卻閃著陰森的寒光,在她的美麗上增添了一分邪異……
輕巧地打了一個響指,脆響聲中一道黑色的波紋飛地向四方蔓延,眨眼間覆蓋了整個庭院,波紋範圍內的所有生物瞬間進入深沉的昏睡。
「我已經清場了,現在,我的客人們應該現身了吧!」
羅琳清脆的聲音回蕩在寂靜的臥室內。
室外,強大的黑暗波動翻涌,就連月光也似乎暗淡了幾分。
隨著低沉的笑聲,幾個黑影出現在窗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