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皇帝了嗎?」
「見到了。宴會快結束的時候,皇帝親臨花園,向參加宴會的人揮手致意。我見到了他,但他未必見到了我。」
「那麼,在見到偉大的皇帝陛下後,你的內心是不是充滿了由衷的激動,有一種為陛下粉身碎骨的報國豪情?」達維打趣的問貝京。
「一個酒色過度的中年人罷了,我才沒興趣投效他……」貝京略微思索了一下,就作出了一個大不敬的回答。「瞧他臉上的黑眼圈,還有他那病殃殃的身體,走兩步路就全身哆嗦。他和在柳林城的大街上廝混的破落貴族有什麼不同?沒有不同,頭上的皇冠除外。」
然後,醉醺醺的兩人相視大笑。皇權這這種東西,站在遠處觀瞻,會被他的威嚴和力量所震懾;但當你靠近他,揭開了他那副神秘的面紗過後,就會現其內在的不堪。就好像一個騎士穿著威猛的盔甲,但你揭開頭盔之後,卻現盔甲里面躲著的,是個麻桿般瘦弱的懦夫。
居魯士十六世很失敗,他準備了一個盛大的宴會來歡迎遠道而來的教廷客人。但無數心思過後,卻沒有引起達維和貝京對他的半點好感。事實上,其他客人的真實內心與貝京也並無不同。
失敗的原因是那些向他效忠的貴族。在昨晚,貴族們用一個極度不友好的歡迎儀式來迎接達維和貝京。而今天的宴會上,達維和貝京又從貴族們的嘴里更加清楚的了解到了,統治著他們的居魯士十六世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當然,相比窮奢極欲的先皇,如今的居魯士十六世出色太多,起碼,他不會粗魯的要求客人們在他的宴會上小丑般的狂吃海喝半個月,不僅可能將客人的肚子撐爆,而且還可能要品嘗到某些慢性毒藥的滋味……所有人都在慶幸,如今的居魯士十六世沒有像個從來沒有吃飽過的乞丐那樣,將所有心思放在宴會上。
在貴族們的嘴里,如今的皇帝陛下,是個雅人,是個熱愛藝術的雅人。而皇帝陛下對藝術的唯一貢獻是在全國修築了無數劇院……這個事實可能讓人尷尬,但無疑,皇帝是熱愛藝術的,雖然他本身沒有什麼藝術天賦,但就像一個收稅的領主,哪里需要懂什麼農活?他只要按時從農夫那里獲取稅金就行了。而我們的皇帝陛下,更不需要用親自譜寫樂章的方式來證明自己,只要他拿出金幣,自然有無數的音樂家願意證明皇帝在這一領域的天分。
作為皇帝,只需要表現出一副熱愛藝術的姿態就足夠了。而居魯士十六世做得很成功,在行動上,他以博愛的胸懷,關注著每個藝術家的身心。哦不,或許說錯了,應該說是關心每個年輕的、漂亮的、女性藝術家的身心。
在長達五六個鐘頭的宴會里,貴族們神秘兮兮的交流著信息,某天夜里,一名宮廷騎士小心翼翼的護送一位女演員進入了皇帝的寢宮,第二天早上,憤怒的皇後摔爛了二十個花瓶;又或者是在某天深夜三點,有人駭然目睹到,皇帝的馬車停在某個劇院的女高音的家門外,而那位女高音用事實證明了她的唱功,她的**,在三條街外都听得到,又或者說,我們的陛下在床上威猛無比,一個帝都剛剛崛起的美貌歌手,在床上磨破了嘴皮,恩哼,注意,是當真的「磨破了嘴皮」,這才為自己求到了一座劇院……
皇家的風流韻事,即便達維還在他那偏僻的老家時,也能偶爾听聞。但他之前總是認為那不過是愚夫愚婦們的謠言,哪知今天卻在皇宮里卻得到了證實,達維可不認為,若無真實憑據,這些小貴族們就敢在皇宮里散布謠言,更何況,偷偷模模的評論這些風流韻事的,可不只是一兩個人。這一事實讓兩個年輕人大為懊惱。沒錯,無論是誰,當他知道騎在他們頭上的統治者是這麼一個如同三流小說的男主人公一般的不堪角色時,都是要惱火的。
……
深夜,達維躺在床上,渾身僵硬得如同一塊石頭,因為床的那一邊,就是正一臉緊張卻又裝作鎮定自若的妮可,他可不想一個幅度過大的動作,驚嚇到如同兔子一般警覺的妮可。他更不知道,妮可會不會在被子里邊藏上什麼刀子斧子之類的凶器,萬一他有什麼不軌的企圖,說不準妮可就會給他一個大開膛。
「你認為,按照書上說的那種方法,我真的可以鍛煉出聖力嗎?我可真的沒有想到,牧師們居然用這種法子來學習神術。
妮可在床的那一邊,隔著高高的一大堆陳舊的書籍,吶吶的問達維,她純粹是無話找話,以此來緩解兩人之間的緊張。第一次與一個異性躺在同一張床上的,可不僅僅只是達維。
「聖教的牧師沒有理由欺騙一名聖殿騎士吧?」達維也有些納悶。「不過,那個牧師說,在民間,有很多人用書里的方法感受到了聖力的存在,並且慢慢凝聚出一身不弱的聖力……」
看到妮可居然能夠釋放出治療術,達維立刻抽空找到了騎士團所屬的一位高階牧師,求他傳授一些修習神術的方法。那位平時與他關系不錯的牧師听說妮可僅僅因為曾經在渾厚的聖力中呆上了幾分鐘,就可以施展出治療術這種低階神術,立刻為之嘆服,對妮可的天分和運氣佩服得五體投地。
這位牧師沒有藏私,達維深信這一點。事實上,他覺得,從這位牧師那里得到的幫助,簡直太多了足足有一大車啊!
在那位牧師看來,妮可的天分也是來自于光神的恩賜,對于這位光神看重的夫人,自己應該多多幫助才是。于是,沒有任何廢話,這位牧師立刻貢獻出了他珍藏一生的有關于修習聖力的書籍。達維的四個僕人,足足搬了半個小時,裝了滿滿一車,才將那些書籍搬運回他的住所。
于是,兩個因為緊張而無法睡眠的家伙開始翻閱這些書籍,然後驚愕的現,凝聚聖力的方法居然是如此的匪夷所思,然而又是如此的理所當然。
飯前要祈禱,睡前要懺悔,睡醒之後立刻誦讀《神典》,按時參加教會的崇拜儀式,捐款修築教堂和修道院,施舍錢財給乞丐,救助遭遇不幸的困苦人類……這就是那位牧師提供的修煉初級神術的法門。按照他的說法,如果一個人能夠做到這些,就會在心里埋下聖力的種子,時間長了,自然而然就會擁有一點微弱的的聖力,但強度僅僅能夠保證自己的健康。但也有一些運氣好的,憑借著他們過人的天分,能夠無師自通,施放出一些簡單的神術……當然,能夠做到這一切的最重要的前提是,你要有一顆虔誠而又光明的心。
達維看得瞠目結舌,他並不認為那位牧師騙了他。這些書上,每一頁都留下了原主人的心得體會。而且那位牧師更是直言不諱的對他說明,這只是入門的教材,更高深的法門和神術,都掌握在聖教手中,只有教廷認可的神職人員,才有資格查看修習。
實際上,有不少這種入門教材流傳在民間,光之聖教對此一清二楚,但又不聞不問。因為,第一,每年都有不少人因此而獲得聖力,這些人對光之聖教有一種天然的歸屬感,最後他們也會被教廷收編,成為教廷的新血。更何況,他們若是想修習更高深的神術,只能通過教廷才能獲得相關的知識。
第二.教廷可不認為黑暗生物能夠利用這種入門級的教材修煉出聖力,從而成為混入光之聖教的內鬼。來自光神的聖潔力量,和黑暗生物們邪惡的靈魂本源相沖突,強行修煉聖力的結果,只能是他們的靈魂撕裂崩潰掉,神經再堅強的人,也無法忍受這種非人的折磨。就算是哪個活膩了的黑暗生物想要自殺,也不會選用這種痛苦的方法。
于是,那位牧師毫無心里負擔的將一車材料送給了達維。
「嘻嘻,好漂亮……」妮可的歡呼打斷了達維的回憶,他偷偷觀瞧,原來是妮可按照書中的方法,召喚出了一個小小的光球,這是最簡單的照明神術。
淡淡的白光照在達維的臉龐上,柔柔的,帶著一絲暖意,讓達維的心也歡快起來。他伸出手掌,按照書中的方法,保持自己心靈的平靜與祥和,默念光神的名號,呼喚自己體內的聖力……
于是,他召喚出一團充滿了毀滅氣息的青色火焰。
「我很累了,先睡了。」一把捏碎了掌心的青焰,他和妮可打了個招呼,立刻扯過被子蓋住了自己臉。那朵青焰,讓他想起了身體里那個未知的黑暗靈魂。很長時間以來,他一直在刻意的遺忘掉它,因為每當想起那個他無法應對的存在,總是讓他的內心顫栗。
妮可撇撇嘴,吐了下舌頭,也鑽進了被子。達維不先睡,她是沒膽子睡的。在吹熄蠟燭的那一刻,她注意到,從達維那朵青焰中飄散出的幾點金星緩緩落到窗邊那幾朵枯萎的菊花上,于是,本來已經凋零萎縮的花瓣再次煥出生命的光輝,在黑暗的夜里傲然綻露自己的光芒……
達維並沒有完全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