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來人神色焦急,我連忙走下拜將台,與劉備一起迎了上去。劉備拱手道︰「來者何人?」那人慌忙下馬道︰「在下荊州別駕王威,奉我家主公劉景升之命,有要事相告。」
我和劉備對視了一眼,劉備當下命人先帶這位王威別駕去館驛休息。我和劉備在這邊分派完畢,就直奔館驛而來。此刻這王威大致上喘息已定,但面上焦急之色卻是絲毫不改,一見我和劉備進來。立刻道︰「玄德公,大事不好了,荊州危矣,荊州危矣!」
劉備示意這位王威先生先行坐下,這才道︰「先生不必著急,有話慢慢說來,景升兄處但有危機,備定盡全力相助。」
王威這才略顯鎮靜了一點,道︰「半月之前,東吳大舉入侵江夏。黃祖手下大將甘寧臨陣投敵,結果黃祖大敗,自己也被甘寧所射殺。」
劉備淡然道︰「我早和景升兄談過,黃祖殘暴寡恩,粗魯無謀,實不堪重用,現在疆場敗亡,也不足為奇。不知東吳留下何人鎮守江夏。」
王威也許是受了劉備的感染,語氣平靜了許多。「那倒沒有,東吳號稱是為報仇而來,殺了黃祖,就領兵退回了江東。」
劉備道︰「那只要再派人前去駐守也就是了,切記不可和東吳刀兵相向。」
王威長嘆一口氣道︰「若只是如此,那就好了。」
劉備道︰「哦,難道還有別的事情?」
王威道︰「今年以來,我家主公一直身體不佳,聞听黃祖之事後,心內焦急,居然就此臥床不起,不料這段時間以來,主公漸漸覺,荊州的大權竟似被蔡氏家族所控制,他們欲奉蔡夫人之親子劉琮繼任荊襄之主。荊州城內,目前已經是暗潮洶涌,隱隱不可控制。主公聞听使君近日得大賢楚原先生之助,所以才派我星夜出城,來請使君同楚原先生一起趕赴荊州,共商大計。」
「什麼,去荊州。」我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剛才的高興勁不知不覺中已經被拋到了九霄雲外。現在去荊州,那可不亞于走一趟龍潭虎**啊!以蔡氏家族上次在三棵樹村的行動來看,他們絕對是視劉備為眼中釘,肉中刺。現在我們要是去他的地盤上,那危險性還用說嗎。
劉備面帶微笑道︰「先生之言,備已知道了,先生遠來,一路車馬勞頓,請先在此休息,明日備定給先生回復。
劉備剛一出館驛大門,臉色登時變得嚴峻起來,對劉封道︰「叫你二叔三叔前來我府中議事。」
半個時辰後,我們四人已經在劉備的書房聚齊。
「什麼?去荊州,大哥這可萬萬不可,荊州蔡家一直對你虎視眈眈,大哥切不可輕易涉險。」張飛幾乎是在用吼的方式說出了上面這一番話。
劉備道︰「但我若不去,荊州必為蔡氏所得,到那時,他們容不下我們事小,萬一他們再將荊州拱手送與曹操,那恐怕天下就再也無人能與操抗衡了。」
張飛道︰「大哥此言,雖然是有道理,但是無論如何,我不贊同大哥去荊州一行。」
關羽忽然在一旁話道︰「大哥,羽有一言,或可解這兩難之局。」
劉備道︰「二弟,你且說來听听!」
關羽道︰「誠如大哥所言,荊州這一趟,勢在必行。我想蔡家所忌憚唯大哥一人而已,所以我們不如就讓楚原先生前去。楚原先生當世大才,想來定會從容應對,化解危局。而大哥坐鎮新野,虎視荊襄。多少也會起到震懾的作用,如此豈不兩全其美。」
我一听,鼻子差點沒氣歪了,敢情你的主意就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啊!
張飛一拍大腿,「著啊!二哥所言甚是,正所謂滄海橫流,方顯英雄本色。以楚原先生之才,的確是去荊州的最佳人選。」
這哥倆一搭一檔,一唱一和,不動聲色之間,就把我的退路給堵死了。
劉備眉頭一皺道︰「備本不忍心讓楚原先生孤身赴險,只是此舉事關天下蒼生,江山社稷。也只有請先生拋下個人安危,勉為其難了,備僅代表荊州百姓,向先生聊表謝意。」說罷,劉備站起身來,對我深施一禮。
我服了,我徹底服了,事到如此,我還能說什麼呢?我一咬牙,也站起身來,對劉備道︰「使君放心,原明日即啟程。」
劉備搖搖頭道︰「此事事關重大,多拖延一分,只怕就會多一分變故。楚原先生現在即刻回去收拾東西,與王威連夜啟程,願先生早日大功告成。」我霍然一驚,與劉備對視片刻,終于還是點頭答應。
又過了半個時辰,我率領趙雲,另外又從我的親兵中挑了八位精壯士卒,一起來到館驛門前,劉備與關張二人還有王威早已在館驛門前等候。
見我前來,劉備迎上來對我道︰「此事累先生犯險,確非備之本意。先生此去,若見危機之兆,可在趙將軍保護之下,返回新野,我們再徐圖後計,一切還需以安全為上。」劉備的話說得態度誠懇之極,不但說得我將剛才的怨氣消了大半,而且竟隱隱有些許感動。
那邊張飛又走上前來道︰「此去荊州,前途的確凶險。先生手下親兵都是剛剛招募不久的新兵,只怕關鍵時刻,會拖累先生。飛已選派老營最精銳士卒七人,來保護先生荊州一行,希望到時能夠助先生一臂之力。」
我不由一愣,萬萬沒有想到張飛竟會這樣說,轉念一想,其實我的想法也未免有些偏頗。劉備等人的主意從我個人的角度來看,固然是將我往火坑里推,但是如果從我們這支隊伍的整體出,未嘗不是當前最可行之計。如果我要是無關的第三者,說不準我也會這樣安排。想開了這一點,我抱拳道︰「既然如此,在下就多謝三將軍了。」
張飛的提議的確有雪中送炭的味道,趙雲剛剛還在和我抱怨,害怕選派的這幾名士卒辦事不利。而老營士卒的實力我可是親眼目睹,更何況還是從中挑選的精銳。
張飛微笑頷,轉身從身後叫過來七人,看身形,一個個都是精悍之極。張飛用手指著最前面的一人道︰「這人名叫項飛,這一組人馬就由他來帶隊,听候先生和趙將軍差遣。項飛,還不見過楚原先生。」
那名叫項飛之人沖我一抱拳道︰「在下項飛,見過楚原先生。」
只見這項飛三十來歲年紀,在張飛的老營軍中,年紀應該算是輕的,長得劍眉星目,從骨子里往外透露著一股精明干練勁兒。一看就是人才。
我,趙雲,王威,還有老營七人,十個人十匹快馬,旋風般地沖出新野,直奔荊州而去。
夜半時分,我們才住宿在一家荒山野店,躺在潮濕簡陋的板床之上。我是輾轉反側,不能入眠,想到昨夜的旖旎風光,真感覺恍若隔世一般。直到東方漸白,才眯了一小會。不過隱約之間,卻听到外面似乎有嘈雜之聲。
早晨我一出房門,趙雲等人早已在門外相候,我一看項飛等人的樣子,差點沒笑出聲來。只見這七人個個鼻青臉腫,尤其是項飛,腦袋腫的仿佛豬頭一般,右眼幾乎眯成了一條細縫。再看趙雲,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不過細看,還是能看出他嘴角似乎掛著一絲冷笑。
我立時明白了,想是這項飛等七人見趙雲長得秀氣,心中不服,所以私下里找趙雲較量,結果卻被他修理了一番。今早我听到的嘈雜聲應該就是他們比武時所出的。
事實很快證實了我的猜想,在去往荊州的這一路上,項飛等人對趙雲是畢恭畢敬,比對我還要恭敬三分。我不由對趙雲的武藝更是有了興趣,莫非他真像演藝中說的那樣厲害。
我們一行到達荊州已經是將近黃昏時分,早听說荊州是富庶之鄉,不料我們一進城門,卻看見大街之上,行人稀少,頗有凋敝之狀。
王威恨恨說道,這都是蔡氏一家橫行荊州,殘酷統治的結果。早先在劉表的治下遠非如此。
不過這樣也有一點好處,我們數人騎馬在街上一路疾行,倒也不必擔心撞到人。忽然項飛一聲大喊,「楚原先生小心!」我急忙抬頭看去,只見路左側一間高樓的一扇窗子後,一人露出了半個身子,正手持弓箭對我瞄準。我頓時大驚失色。
「嗖」的一聲,一陣破空之聲從我耳畔掠過,一道白光一閃,正中此人前胸,這人慘叫一聲,一頭撞下樓來,死尸跌落在地。路上的幾個行人連聲驚呼,紛紛走避不迭。趙雲打馬上前,將爛泥鐵打造的弩箭取下。
轉了一個彎,又走出一千余米遠,趙雲忽然馬鞭一揮,正好套中街邊的一個賣菜小販的肩膀,當即將他拖到街上。只听「當啷」一聲,這賣菜小販原本放在木案之下的手上,居然握著一把明晃晃的鋼刀。趙雲馬不停蹄,只听一陣慘叫聲連綿不絕,竟將這賣菜小販足足拖出數十米,才將他放下。此人身上早已是血肉模糊。王威究竟是個文官,被這場景嚇得身上直抖。
我們又轉了兩個彎,王威說,館驛就在前面不遠處。我們催馬向前,一會就來到館驛門前。王威神色卻是大變。只見這館驛門前此刻正站著數十人,當先一人,四十來歲年紀,國字臉,八字眉,不怒自威,一身金盔金甲,在夕陽的照射下閃閃光,顯得甚是招搖。左邊站著一青衣文士,相貌英俊,氣度高雅,只是目光游移不定,略顯奸詐之態。右邊是一員將官,一身銀盔銀甲,年紀稍輕。
見我們過來,這中間之人走上前來,對王威陰惻惻地笑道︰「王別駕,這來者是何人?還不趕快介紹一下,也好使蔡某得識高賢。」
王威咽了口吐沫,定了定神,對我道︰「這位就是荊州的奮武將軍兼京兆尹蔡瑁蔡德?。他旁邊這位是荊州名士蒯越先生,那位將軍則是我家主公的外甥張允,現任水軍都督一職。」
我真沒想到來荊州這麼快就遇到了此行最主要的敵人,當然,禮數不可失,我一一微笑見禮。
王威又一指我說道︰「這位就是玄德公新近訪得的高士楚原先生,玄德公現已拜楚原先生為軍師中郎將,統領新野各路人馬。」
蔡瑁三人當下連稱久仰,蒯越道︰「早先在下只知先生乃文壇巨擘,詩名一時無雙,不想先生還有治軍之才,實在令在下好生佩服。今日得聞先生到此,蔡將軍已經在府中擺下一桌酒宴,現在荊州名士都在那里翹以盼,還請先生勿要賞光。」
我沒想到蔡瑁的舉措竟會如此迅,我剛一到荊州,他居然就來相請。只是根據進城後的這一路所見,此宴絕非好宴。我不由微一沉吟。
蔡瑁哈哈笑了兩聲,「楚原先生,你若不快些前往,只怕那些大人們都要餓肚子了,想楚原先生絕不忍如此吧!」
我把心一橫,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當下道︰「好,請容在下進去梳洗一下,一個時辰之內,在下定登門造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