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他似乎才恍過神來,「青梅!」緊緊捏著我的手指。
「怎麼了?」我一向粗枝大葉慣了的,可與他在一起,心卻總會莫明地抽搐,隱隱覺得有不妥,卻找不到頭緒。
人煙稠密、喧嘩異常,可是,卻似乎眼中只有他。
「不要!」他俯在我耳邊輕語,「不要離開我!」,低沉的嗓音透出隱隱雷霆萬鈞!
腳底的小貓「喵喵喵」沖著我叫,心一動!貓!我犯了青梅公主的大忌,十年前她以跳崖的絕烈方式離開他,就是在她流產之後。而流產的原因就在于有人居心叵測地將一只貓放入了她的宮殿。
青梅公主自幼就怕貓!
有人輕拍我的肩膀,「青梅,別愣著了,我們到二、三門里面去看看。」是花蕊夫人,她眼中神彩流溢,興致昂然。
二門、三門內空庭中設有彩?露屋,皆賣些家用什物。我回頭看去,德昭獨自游蕩其後,雙手縛于胸前,左瞅瞅右看看,極是灑月兌愜意。
「青梅,快來呀,你看這尊象牙小佛,雕琢得好精致。」花蕊夫人手中托著一尊深色小佛,細細看去,佛像端坐蓮花之上,面目栩栩如生。
「嗯,不錯,不錯,」我口中稱贊,不禁又回頭搜尋,不見他的蹤影。
「兩位公子好眼光,這是印度僧人放在我這兒賣的,我不賺取你們的銀子,只看誰是有緣人,既然這位大公子喜歡,便宜點讓給您,十兩銀子?」賣家一身師姑打扮,慈眉善目,語氣和順。
「真得嗎?」花蕊夫人瞅著我,有絲猶豫。
「這種小作坊出來的私活還值十兩銀?師太,價也太老了吧?」一只大手揪住小佛輕輕擲回攤面,是德昭大王。
「這位公子,您說笑了。就憑這雕刻手藝、這蓮座樣式,絕對不會是小作坊能做出來的。」
「要是真心喜歡就要了吧。」我勸著,打量四周,奇怪,沒有他。
「那,好吧。」花蕊夫人正準備掏銀子,卻被德昭一手攔住,「不行,不行,不值這個價,一兩銀子,只能這麼多了。」四周人聲鼎沸,他那清亮的嗓音卻直竄入我耳中。
「哎喲,這位公子看您裝扮如此華麗,定是出身富貴,又何必在意這點點香火呢,就當是行善吧。」賣家將那尊小佛硬要塞入花蕊夫人手中,看著他們拉拉扯扯的,我有點心煩意亂,他呢?
「青梅,你說呢,要不要?」花蕊夫人推推我。
「公子爺,看您真是有緣人,就讓一點兒,九兩銀子,不能再少了。」
我瞅著德昭大王腦袋真搖,嘴唇又要張開了,「我說,就算了吧,是出來玩還是來看你還價的,大公子既然喜歡你就掏錢吧,真沒見過你這樣的男子。」我睨向他搶道,臉上雖含笑,語氣卻不善。
本以為他會著惱,沒料到德昭大王笑嘻嘻地盯著我,「公子批得對,小弟領罪,這就掏銀子。」
我的臉倒紅了,他涵養功夫如此之好,我卻顯得有點急燥了。
「隨我來,看看這相國寺的鎮寺之寶。」冷不防地德昭擠到我身邊,拉住我的手就往里面走。
「等等,娘娘還在看那些繡作、珠翠呢,別急呀。」我被他拖著走,還要躲避不停撞過來的人流。
「不用等了,女人一看見那些東西,就會入迷的,沒一時半會兒是不會走開的。」
「可是,怎麼能將她一個人留在那兒,萬一出事了怎麼辦?」不停地回,脖子都扭疼了。「再說,我也是女人,那些飾我還不是想看看,你這人,真是,哎!你就不能停停,手都被你扯痛了。」
「放心,娘娘四周都已布置了侍衛,旁人看不出來罷了。」他猛得站住,我沒有提防收不住腳,整個人差點撞進他的懷中。
我跺跺腳,瞪著他,那貓、那人?哎!「我不想看什麼寶貝,」忍了又忍,可那燥意怎麼也揮不去。
「怎麼了?」溫潤剔透的雙眸含笑看著我,「相信我,不看你一定會後悔的,這寶貝不是常人所說的那些金銀羅漢、佛牙,」
「你讓我想起了一個人。」隨著他穿過一條廊子,頂上描繪了許多佛典故事,朱漆彩壁,隱隱透出的樓殿、人物精妙異常。張華如果到了這里,一定會目瞪口呆。
「是先生嗎?」他回頭問我。
「德昭,」這樣的稱呼月兌口而出,大王?這種情形之下我叫不出口,「為什麼這些畫里的菩薩面目都這麼猙獰可怕?」
「菩薩就一定都是菩薩心腸嗎?再說面善之人心腸就一定良善嗎?孔夫子說人之初性本善,可法家卻說人之初性本惡,爭論了數百年也沒有定論。周世宗在位時一向反佛,可到了現在,我父皇為了提倡佛教,曾親自來此相國寺禮佛以示尊崇,才有了如今的繁盛景象。」
「尊儒崇佛,都是為了讓老百姓听話。孔夫子提倡臣民對君主要忠、要敬,恪守君臣、父子之道;佛教呢?要老百姓相信生前行善積德,死後便能入極樂世界,所以不管生前怎麼痛苦都沒關系,只要默默忍耐、乖乖听話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