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氏媚目流轉,艷唇吐香︰「昨夜與貴妃娘娘論及殿下的年歲,驚聞殿下竟不及十五,可是看殿下的樣,怎竟似二十華春呢?難道殿下每一方面竟都是天生異稟?」她一語三神情中蘊著輕佻的笑意,語尾的話意更是帶著一絲曖昧,楊國忠在一旁陪著笑臉看著我如何應對。
從楊玉環獲得貴妃的封號開始,裴氏深以為是自己以言語擠兌玄宗皇帝的結果,並且仗著楊大美女深受恩寵,夜宴之上,言辭愈加肆無忌憚,雖不能說是咄咄逼人吧,也稱得上縱性而為。
如今,她又動用那蕩人心弦的媚惑妖嬈來撩撥于我,現在我如何應對她的挑逗,幾乎關系著今後與虢國夫人相處時的狀態,確需把握好尺度。要知道,人之相處,最初的相處情形,始終影響著今後彼此間相處的態度,除非有什麼事情生,使雙方的關系升溫或疏遠。
我微微一笑,貌似謙然一說道︰「其實不論是由貴妃娘娘來論,還是從年歲上來講,小王始終應該尊稱虢國夫人!」我這句話溫文有禮滴水不露,既帶著象是親近的疏遠,也暗暗點出兩人的輩份差別和年齡距離。
裴氏的神情由此稍稍一滯,轉而格格地笑了起來,我卻由她的眼眸深處看到了一絲失落,我心中一動,裴氏雖則風騷輕浪,卻也不是楊大美女那般胸大無腦,若能為我效力,倒是絕大的助力。想想看,古往今來有多少人埋葬在美人計下?這個念頭一閃而過,我就否決了它,只因為她率性而為難以整束,並且太過招搖了。
「什麼這論那講,生在世間,哪有這麼多的論法?如果真的論起來,我的三妹是你的什麼人?」也許是因為沒有第四人在場,裴氏笑聲嘎然而止,直白而又咄然地向我問道,媚眼桃面一片肅然。未及我和楊國忠有所反應,她的面容卻又如冰河解凍一片春風︰「其實在血脈上你們沒有一點沾連,一句話,你們沒有什麼真正的關系!也因此,殿下大可不必尊稱于我。」雖然她的話語讓人有些急轉直下的感覺,卻也有幾分道理,也讓我更深切地領會到大唐風氣的開放,這也讓我憶起上大學時,關于白居易的一個爭議。那時,一位教授偶然地提起白居易的父母是甥舅關系,當時全體在場的學生不信而沸然,都說娘舅關系在歷史上是最親最近的親緣關系,怎麼可能呢?!現在思之,或許在唐朝風氣極端開放的大背影下,只要沒有真正的血緣關系,名義上的稱謂所產生的困擾極其弱小,而白居易的父母也許就是名義上的甥舅關系。
裴氏見我心神不屬的樣子,心下微有不悅,想她楊妍天就的膚白貌美,有幾人不在她的眉挑眼撩之下俯稱臣,我這種態度,更激起她征勝的**。
「殿下當知東平郡王,他去歲來京,奉聖上旨意,與我‘五楊’結拜為兄妹,旋即卻又拜我三妹為義母,這筆賬又該怎麼算?這就是各論各的,沒有什麼道理!今後不若我也稱你為大郎,你就叫我妍姐如何?」裴氏也明白欲則不達的道理,便迂回而言,見我認真地听她說話,她暗暗心喜,卻不知我是因听到她談及東平郡王,而將注意力集中。對于關于安祿山的任何消息,我都是本能地留意的。
我也不願過于冷淡得罪裴氏,以免她妨礙我勢力的展,況且,這點稱謂的改變對于我來說,又有什麼呢?我笑了笑直接說道︰「今後大郎有什麼言行不當的地方,還望妍姐多多諒解。」一聲「妍姐」早就讓裴氏心花怒放,她沒有細品話中的含意,忙不迭地點頭答應。楊國忠在一旁對我的表現暗暗點頭,更覺得自己的眼光準確,選中了備位東宮的全才主子。
看著裴氏輕晃衣袖暗尋話題的騷樣,想及她的婬行,我心中有些難以細解的不耐,不想再同裴氏呆下去了,我看了看窗外的辰光,佯作吃驚地說道︰「哎呀,小王倒差點忘了,夜宴之時,聖上曾囑小王今午進宮,不想現在時刻已近。小王失禮了,容日後有暇再與楊大人、妍姐晤談!」我說了個謊,再說,明天就要廷議立我為皇太孫的大事,我也該進宮看看風色。反正玄宗皇帝已經再加恩典,特許我如小時一樣——自由出入宮門!
甫一步入玄宗皇帝所喜愛的興慶宮,有位六品的執事太監躬身敬稟︰「奴婢拜見福王殿下,聖上正與貴妃娘娘在勤政樓休歇,請殿下且在沉香亭等候。」而後,卻又悄聲道︰「奴婢宮網大頭目董鵬見過殿下!牛公公命奴婢今後負責在興慶宮中為殿下通報訊息。」
早在我令牛貴兒建立內宮信息網之初,就計劃把展的宮網人員分為小耳目、大耳目、小頭目、大頭目和執事等五級。並且規定,不得讓大頭目以下的人員知道所效忠的最終對象。沒想到我才進京兩天,牛貴兒就安排好方便與我通聲息的人了。
我微一點頭,不動聲色地向沉香亭走去。
八月的龍池,荷葉郁綠,荷花抱蕊欲放,悠悠碧水輕蕩著天上麗日的光芒。在沉香亭中一眼望去,猶如千萬條金絲銀線在水中隨波而動,一陣微風由身後拂過。我不由有些感嘆,如此充滿畫意的美好所在,我本應該假想著荷香的淡雅,沉醉在香亭之中,可是當此憂患的時代,世事的困擾怎容我輕易地放松下來呢!
沉思之間,我忽然感到有人步向亭中,接著一股清香隨風涌入鼻端,我心中一動,腦中自然而然地顯出一付月兌俗的麗容——難道是梅妃?
我詐做不知依然遠望著龍池中的荷花,心念轉動間,朗聲吟誦︰「水6草木之花,可愛者甚蕃。晉陶淵明獨愛菊;予獨愛蓮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益清,亭亭淨植,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予謂蓮,花之君子者也。噫!菊之愛,陶後鮮有聞;蓮之愛,同予者何人?」聲音中充滿了喟嘆.
我既然看她不透,並且想讓她倒向我的陣營,我就必須在她心中留下難忘的印象,要知道江采隻可是秀外慧中的才女,有自己的思想和個性,要想使她甘心地為我所用,不光需要橫溢的才華,還要有獨特而又深刻的思想觀點。所以,我面對著荷花,就自然而然地選誦了宋代周敦頤的《愛蓮說》中大部分的內容,假做感嘆,以打動梅妃江采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