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整個長安城到處張燈結彩,充滿著歡慶的氣氛,這一切都是為了千秋節的到來。其實,千秋節並不是傳統的節日,而是玄宗皇帝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以自己的生日頒定的節日。所以,每年到了八月初六這一天,整個長安城都要大慶三天,顯得十分地隆重而又熱鬧。
而我卻因「毒傷」的原故,在福王府內靜養,沒有上朝恭賀玄宗他老人家的千秋之喜。現在,我一邊看著天色,估算著應該是群臣朝賀的時刻了,不知道今天的千秋宴上,玄宗他老人家以及二妃是不是表演《一剪梅》。並暗暗有些惋惜,惋惜不能觀賞江采隻的舞姿,以史而度,她的舞姿當不在楊大美女之下!也不知常作愚直之態的安祿山,會用什麼法子再討玄宗及二妃的歡心;一邊漫步在福王府的花園中,風道順和崔漸鴻不即不離的跟在我的身後。崔漸鴻是二師兄飄塵的關門第子,年亦已五旬了,是這批留下來的丹鼎派門人中,唯一稱我為師叔的人。
思忖中,不覺來到了園中的假山旁,雖然是在驕陽似火的八月,我依然聞到潤人心腑、滿含清新的泥士芬芳——我所想要築建的密室,早已經破土開工,正在進行中。
「原來你在游園呀!」一聲脆若鸝音的薄嗔在身後響起,卻是霞兒起床後找來了。只見她穿戴著襆頭袍衫,一身男裝打扮,倒也利索精神,迎著旭陽的光輝,愈是顯得她的英俊不凡。
風道順和崔漸鴻識趣地隔遠了距離,霞兒對我俏然一笑,指著正在進行著的工程道︰「這里要做什麼?」我目視著她美艷不可方物的玉顏調笑地答道︰「這是在給我的霞兒做房子呀,我可是急著要金屋藏嬌喲!」
霞兒雙手叉腰,俏眉微揚地說道︰「你想得美,倒也問問本姑娘同不同意!」俏美無比的嬌顏閃漾著一絲隱忍不住的笑意。接著,再次開口連聲地追問。
正在這時,孫六急匆匆地趕來稟道︰「聖上已經將殿下晉為皇太孫及天策上將之事詔告了天下。並令秘書監晁衡奉冊書前來,現已經出了大明宮的宮門。請殿下預做準備!」
我聞訊便向霞投降道︰「我只是打算在這里建造個密室而已,並沒有什麼不良的企圖!」霞兒不改往日一問到底的脾性,興趣非常地奇然問道︰「棠郎到底要做何妙用?」
我一牽她女敕白的玉手,轉向自己的寢宮走去,一邊輕聲地答道︰「我想把師父的伏火法揚光大,以此來為我大唐萬民謀求千百年的福祉!」我既不想欺騙我心愛的人,又要給她合理的回答,于是我便折中而言。其實霞兒的師門碧雲軒做為名門大派,當然也有修身養性煉丹化丸的功課,所以霞兒也清楚什麼是伏火法。當下她一怔而言︰「伏火法怎麼又關系到萬民的福祉了呢?」
「伏火」原本只是一種治療疾病的方法,根據中醫理論中的陰陽、五行和髒象經絡之說,來調和人體內的五髒之氣。後來,丹術家因為追求益年長壽而煉制丹丸,為了使有些丹石中的陽火之毒消除掉,使人服食之後不僅沒有任何毒性,而且還能滋潤五髒,便研創出許多制伏火毒的方法,被人們稱為伏火法。「伏火」的方法雖然說起來也比較簡單,但是做起來卻有些困難和危險︰就是用火以毒攻毒地燒一下,在燃燒或火燎以後,丹石中的火毒也就自然被拔除了。當然還有其他類別的秘門伏火法,但是,只有這一種伏火法對火藥的明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
有「藥王」之稱的唐初中醫孫思邈,在其所著的《丹經內伏硫磺法》中,就有世界上最早的關于輕工業火藥原始配方的記載。唐人鄭思遠在他撰寫的《元真妙道要略》中,記載著一種原始火藥的制法︰「以硫磺、雄黃合硝石並蜜燒之。」並描述了它的威力。但是,卻一直沒有人有意識地認真模索它,只是把它作為消除陽火之毒的手段而探索,並沒有考慮到它在戰爭中的功用,所以霞兒也為我的話而感到百思而不得其解。
我輕笑地搖了搖頭,神秘地問道︰「此乃本太孫的一大秘密,豈能輕易而言,霞兒日後自知!」這個問題有點復雜,一時之間頗難回答,所以我索性賣了個關子。霞兒恨恨地一跺縴足,白了我一眼,嗔然地摔開了我的手。我呵呵一笑,進入了自己的寢宮。霞兒一咬銀牙,悻悻地隨後而入,嘟著潤鮮的紅唇,妙目轉向別處,不再有半點答理我的跡象。
我倚身床榻,半闔著眼,心神跌進一個神游的境界,思緒完全自由地運轉起來︰眼下大唐的內部情勢對于我來說,前景十分地看好,假如不考慮黍民萬眾生死、大唐百年禍福的話,我完全可以不理會什麼安反史亂,不用顧慮每一步舉措所帶來的反應,只管伴著皎玉、霞兒還有那沒見一面的王可君纏綿度日,最終我也絕對有把握成為權傾天下的帝王!然而,我「從小」(入唐時)就立下的大志不容許我這樣,我做為大漢民族的「心」也更不容許我這樣!為了謀求大唐聲威不墜,即便我心血盡耗,我也終不有悔!想想看,國勢弱虛的下場,即便連一隅之地的小小島國,也燒殺搶掠地于我中華大地上肆虐!
「對了,」我的心神一動︰「晁衡,也就是阿倍仲麻侶,這次是他前來奉呈冊書,而他正要打算隨日本的遣唐使回國,我不能失之交臂,必須借助這個時機,好好地了解一下現在日本的具體情狀,以備日後尋機把這塊整天擇機侵擾我中華的毒瘤剔除掉!」
霞兒見我半天不吱聲的樣子,心里微微有些慌,少女的心態就是這樣,一經遇上自己愛戀的人兒,脾性就不知不覺地有所改變,她正要找個因頭打破這個讓她感覺有些慌的沉寂,孫六在門外傳稟道︰「太孫殿下,秘書監晁大人奉旨求見!」
我立即向霞兒點了點頭,霞兒在會意的同時,心下沒來由地一松,表面上卻又白了我一眼,然後揚聲道︰「有請晁大人!」聲傳門開,晁衡在孫六的陪同下,來到了我的床榻前
「老臣拜見太孫殿下!恭賀太孫殿下榮任天策上將!」晁衡躬身一拜,我知道,這是因為他身負皇命,所以不能跪拜,我裝作有些虛弱的樣子,讓他免了禮,晁衡立直了身子道︰「今日早朝,在公布了千秋慶宴的地點以後,聖上就下詔告示天下,殿下晉身為一國儲君皇太孫,同時榮任天策上將,兼管天下戎機!因慮及殿有微恙,特恩免一應儀式,使殿下得以靜養,僅命老臣奉上冊書,以彰天恩!」
我「勉力」向勤政樓方向拜謝,一禮下來,已有微喘,又謝過晁衡後,我語意一轉,︰「晁卿前時曾言,將欲落葉歸根,不知行程和時間可有選定?」我之所以這麼問,是因為現在與東瀛相通的主要航線有三條之多。北路航線航期比較長,但多是沿海岸航行,較為安全平穩;南島路和南路的航線航期雖然比北路短了不少,但海難事故卻比較多。
晁衡再一次拜謝我的關心後道︰「老臣少年離家,如今雖然親友飄零,但回鄉之念殷殷難釋,所以老臣決定,隨明日前來的朝貢使船回歸故里,大概是要走南路的航線吧。」「朝貢使」是大唐對所有國家的來朝使節的統一稱呼,「遣唐使」則是日本史料中最先提出的正式稱呼。
我佯作隨口而言︰「人之思鄉,有若倦鳥歸巢,全然乎自然,不知晁卿可有近鄉情怯之感?」晁衡喟然一嘆道︰「雖然老臣每時每刻關心家鄉的變化變動,但是家鄉的風物人事都已是滄海桑田,怎能不由得老臣情怯思惘!」
「現在的東瀛大概是什麼情況?」我接著問道,晁衡哪能料到我是包藏著「禍害之心」?當下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地恭聲答道︰「現在的東瀛是聖武天皇陛下執政!東北地區的出羽國和6奧國的蝦夷已經被基本征服,只有薩摩國、多國和大隅國的隼人雖然經過多次的鎮壓,仍然不完全屈服于聖武天皇的統治。」
聞言,我不由一怔,既然是聖武天皇當政,那就是剛進入奈良時代沒有多少年了。嗯,聖武天皇之後是個女天皇——孝謙天皇,她可是一個比較放蕩而又精擅權謀的人。
我陷入了沉思,看來,雖然我應該仇視它,但絕不能完全輕視它,這個東瀛還是有一定的能量的,若非如此,它也不會長年伺機侵擾我國,特別是宋元以來!我是不是先支持東瀛的隼人對抗中央政權?或者在處理完安祿山的問題之後再出兵平滅它?以我大唐的赫赫戰力,當非難事!晁衡卻不知所以而又恭敬地立身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