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眼望去,只見在飄渺的晨間薄霧下,隱隱約約似有數不盡的兵馬如水銀瀉地般地狂涌過來,其中還夾雜著許多人簇擁著一些狹長的物件。我凝目而視,快移動的卻原來是攻城的雲梯和飛橋,而就近正在拼裝的,暫時我只看出來有尖頭木驢車和炮車。
已經身在城樓上的文若海也目及這種情況,來不及向我行禮回報,連忙下令射床弩、弓矢。依照弓箭的特性,弓箭射擊時由高處向低處攻擊時的效果最好,而低處向高處攻擊時效果卻是最差,所以雖然與叛軍的平面距離剛剛達到有效射程,但我方射的各種箭矢均給叛軍帶來了不少的傷亡,甚至包括一些射程稍遜的角弓、格弓。
範陽、平盧臨制奚、契丹,鎮撫室韋、靺鞨,而奚、契丹、室韋和靺鞨俱都是白山黑水間縱橫的蠻人部族,精于騎射。自從安祿山理執範陽、平盧節度之職以來,不論開始時的邀功心理,還是後來擴展勢力的需要,可以說與奚、契丹、室韋和靺鞨征戰連連,烽火經年不熄。由此也鑄就出一支精銳之師!
此時,叛軍們當頭驟遇箭弩弓矢的迎擊,卻並沒有一絲一毫的惶懼退縮之意。前面每有中招倒地的同伴,後面的將士既不審視死傷情況,也沒有一點的滯停,更不繞避而行,竟然直接步伐如舊地踩踏而過!目見此情,我暗暗心驚︰這是多麼冷血凶殘的軍兵啊!由此而推他們對于軍令地執行。絕對是徹底貫徹,仿佛沒有一絲活人的味道,真只是戰爭的機器一般!
轉而我卻又不得不佩服安祿山煉鑄軍隊地手段︰箭雨之下。一旦倒身疆場,焉得有活命的機會?與其毫無意義地因為有所停滯而增加傷亡,倒不如盡量快地接近自己的目標!而這種沒有一絲人道的作法,同時也可以激將士們潛在的嗜血而凶殘的本性,既能讓他們盡最大努力地向前拼殺,又可以使他們在瘋狂中的麻木下,沒有思考地執行各種命令!
由此,我的心里不再象先前那麼樂觀。我想,此戰之下雖然瀛州無恙,東北叛賊得除。但我方將士一定傷亡難少!轉目一掃城牆上追隨我多日的豹騎將士,我的心情不覺有些沉重。但天下大道就是有失有得,為了大唐萬千百姓地福祉,我不得不戰!「兵凶戰危」這四個字,在此時給我以從未有過的感觸。
這時,文若海才得空過來拜見奏道︰「因為叛賊大軍由北攻來,而瀛州東鄰滄州哥舒大夫駐軍,南望皇甫大夫及李大夫部,所以微臣親守北城門,副將劉弘守衛西城門。而瀛州刺史及瀛州司馬分鎮東城門和南城門!」聞言我想了想,吩咐道︰「如今賊勢頗大,且具有東北一虎史思明之奸,高尚、莊嚴之謀,為謹慎計,顏愛卿前往東城門鎮防。令狐愛卿趕往南城門守護!」二人恭應而去。
在我所知的歷史記載中,這二人才智足可保東城門和南城門無恙︰安祿山叛亂,河朔等地均被攻陷,獨有顏真卿所掌的平原堅守不降,並聯絡各地起兵反抗,屢挫叛賊,拒敵至安亂平定;令狐潮也是智謀之士,在軍事上本也該一放異彩,奈何偏偏遇上了同樣熟知兵事卻性格堅忍的張巡,以致一敗再敗,終敗涂地。
就在這分職布責的空兒,叛軍已經沖至護城壕溝一邊。但見叛軍將士依據著牛皮盾牌。將飛橋快地推臨城外護城河邊。飛橋,就是攻城部隊用以跨越護城壕的攻墟器械。在大唐之前,攻城戰中多以草木土石填塞壕塹而過,也曾出現一種蒙著牛皮裝滿土石的「蛤蟆車」,將其推入溝壕即可,提高了填壕的度。但飛橋的出現大大地使跨越境塹更加便利。
飛橋又稱壕橋,它變填壕溝為搭便橋。它是在兩根長圓木上面釘上木板,下面安上兩個木輪即可,長短以壕為準。可謂是推進入壕溝,輪陷則橋平可渡。而且,如果壕溝較寬,還可將兩個飛橋用轉軸連接起來,成折疊式飛橋。搬運時將一節折放在後面地橋床上,使用時將前節放下,搭在河溝對岸,就是一座簡易壕橋,端的是跨越護城壕的利器!
文若海眼見此景,在不妨礙弓弩施放的同時,立即吩咐手下準備燕尾炬、行爐、游火鐵筐等防守的火器,還有連挺、飛鉤、叉竿、鉤竿、地听等。燕尾炬,縛葦草為炬,尾分為兩歧,如燕尾狀,以油蠟灌之,加火從城上墮下,臨敵身而燒之;行爐乃是可熔鐵汁爐,熔鐵汁于城上,以灑敵人;游火鐵筐,盛火加脂蠟,鐵索懸墜城之上下,既可投瀉于攻城叛軍的頭上,又可燒挖**掘城之人。這些都是尤烈于箭矢地霸道器具!
而連挺如打禾枷狀,用于打擊遠距離上城的敵人;飛鉤又叫「鐵鵡腳」,其形如錨,有四個尖銳的爪鉤,用鐵鏈系之,再續接繩索,待敵兵蟻附在城腳下,準備登梯攀城時,出其不意,猛投敵群中,既可擊毀敵梯,一次又可鉤殺三人左右;叉竿又叫「抵籬叉竿」,如槍刃,布兩歧,這種工具既可抵御敵人利用飛梯爬城,又可用來擊殺爬城之敵。當敵人飛梯靠近城牆時,利用叉竿前端的橫刃抵住飛梯並將其推倒,或等敵人爬至半牆腰時,用叉竿向下順梯用力推剁竿前的橫刃足可斷敵手臂;鉤竿有如槍,兩邊有曲鉤,可以鉤物;地听則是一種听察敵人挖掘地道的偵察工具,當守城者現有敵來侵,為防敵軍開掘地道從地下進攻,必須立即在城內牆腳下深井中放置一口特制的薄缸,缸口蒙一層薄牛皮,令听力聰敏的人伏在缸上,監听敵方動靜,可據此探沿敵所在方位及距離遠近。因為一般都是放一口鼓形新甕,听者可在井中托甕听之,所以又叫「甕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