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條政令法規的實施,不論它曾經多麼深得人心,隨著國勢的展,到了最後都會有些不合時宜,都會被更好的政令法規所替代!這是事實,比如說租庸賦稅制度以及名存實亡的府兵制,所以,朕同意你的一部分觀點,贊一聲,不錯,!然而,任何一條政令都是由人所制訂的,政令並不會隨著真實情況的改變而自動變更!你且自忖一下,如果現在依然是李林甫、楊國忠二佞當政,這租庸制度及府兵制會不會得到改變?朕以為,在專橫昏庸的時代,所行政令法規即便是有所變化,也是向壞的方面展,高先生以為然否?」我看了高尚一眼,淡淡地說道。對于一直泰然自處的高尚,我欣賞之余不覺有些不快。作為才智不同凡俗的高尚難道搞不清,自己現在所處的位置嗎?你有高才卓智,但你把你的才智用在哪里了?如今事敗淪為階下囚俘,作為待罪之身,恃才擇主也要掌握好分寸啊?就不要一味傲才亂言,挑戰君主的威嚴!所以在最後一句問話中,我的語氣嚴厲了一些。
我這一番話說罷,四位節度使連連點頭,並把目光投向高尚,看他還有什麼話可說……許是感應到我的想法,也許高尚並沒有忘記弓緊易折刀鋼易斷的道理,也可能是被我的言語折服,高尚微一凝神思索,便緩緩地躬身受教道︰「陛下所言清明非常,高某受教了!」言語之間,猖狂之氣已完全斂收,神態變得恭順起來。
我心下暗暗滿意高尚的知機,轉目四大節度使,我出言詢問道︰
「依諸位卿家所見,應當如何處置高尚?」我言語之間對高尚尊稱先生,是看重他的智慧,而一旦正式議處對他所要采取的刑罰,當然要直呼其名了。四位節度使相互望了一眼,面上的表情各異。按照大唐的律法,一般關于判刑論罪的事務,應當是由大理寺或刑部衙門處理決定的。雖然,作為至高無上的一代帝王,我絕對也有這個權力,但我此時提出議處高尚的做法,卻也讓他們多少都有點意外感。唉,他們當然不知道因為我心中另有成算,為不耽誤我心中的計劃,才想盡快直接當場定案。
堂上靜了小半刻的時間,哥舒斡和皇甫惟明同時上前一步,皇甫惟明先躬身奏道︰「臣以為高尚為虎作休助紂為虐,依附安祿山密謀叛亂,其罪當誅,罪實不容赦!」哥舒斡也隨著皇甫惟明的話落,躬身表示附議。哥舒斡頗知用兵之道,但在用兵之外,脾性粗莽豪邁。而皇甫惟明則勇烈忠直,兩人的性情比較相近,因此兩人意見極其相似。按大唐律法,高尚也確實是罪不可赦,該當罪及三族。
我輕「嗯」一聲,把征詢的目光看向封常清和李光弼。封常清堅忍有謀,跟從我十年有余,自是體品到我憐才愛賢欲收高尚的心理,為使我心願得遂,他仔細地思索著對答的言詞,一時默然不語。李光弼見封常清沉吟不語,而我的目光殷殷待答,便躬身奏道︰「皇甫大夫和哥舒大夫所言甚合律法!但臣以為高尚雖然罪大當誅,但其才智高絕,如果就此而誅,委實太過可惜!若是能尋得一法,令他以贖罪抵過,而後借用他的才智為大唐效力,造福百姓,方不負天降這一人物于大唐」
我暗暗點頭,這李光弼不愧是歷史上平叛的兵馬大元帥,的確有勇有謀,想來通過我的言語,他忖知我有意憐才的心思。
「李大夫所言極是,誅殺一人容易,造福萬民困難!高尚雖然當誅,但殺之只是將身抵罪,于大唐百姓一無利處,實不如讓他先受些相當的刑罰,而後讓他用才智造福百姓,自贖其罪,望陛下慎思!」封常清听聞李光弼的言語,心中一亮,立即隨聲附和道。
我又輕「嗯」了一聲,不置可否地看向高尚,依然客氣地問道︰
「高先生以為該如何處置自己?」在四位節度使為高尚議立罪刑的時候,高尚雙眼微眯,默立堂下,一付寵辱不驚的模樣,甚是從容。此時听我出言相詢,高尚雙眼徐徐張開,向我躬身言道︰「當日高某之所以為安大夫籌謀,一則是因自己的才智在權臣當政之下無法得以伸展,心中郁郁;二則是當時的大唐江山日漸衰落,高某對朝庭再無信心;三則,安大夫非常禮敬重視高某,可以說言听計從,不由高某不為他打算,而且高某也自以為天下可說盡入安大夫之手!然而,時勢瞬變,陛下橫空出世,文驚人,武蓋世,自結一班文輔武弼的良臣猛將,佔盡天下先機!及至陛下得掌大權,恩行天下,德澤百姓;又胸懷甲兵,調兵用將,親自臨陣,終克安大夫的雄心偉志!如今,範陽、平盧根基不在,安大夫史將軍等人不存,高不危身當階下囚俘尚有何言?!惟憑陛下落!」當在他如今的這種情形,也惟有這種態度才是最恰當的。
我故作沉吟地想了一下,然後說道︰「高先生的才智高絕,如果就此付于刀斧,確實令人扼腕而嘆!既然叛賊由你的謀劃而更加壯大,那麼叛軍的殘部就交由你帶向毀滅,也算是將功折罪了!」四大節度使當然意會到我指的是臨戰北竄的五萬左右的叛軍人馬,高尚卻不明所以地望向我,思索著說道︰「此次為攻戰瀛州,範陽、平盧的兵馬可以說幾乎完全調動,留守的區區人馬,一師之旅即可滅除,而經此一役,哪還有什麼殘部可存?莫非這瀛州一戰,範陽、平盧聯軍還有數萬人馬得以逃月兌?」語下頗為疑訝,他想象不到在二十余萬大軍的包圍下,士氣低下的十萬叛軍還能突圍而去!而叛軍的成長壯大終歸有高尚的心血在內,提及叛軍,高尚總是避開直接改稱為範陽、平盧聯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