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颶突進之時靈使猶自背負雙手凜冽逆風使他所著青衣獵獵作響凜然萬物的氣勢向晏聰三人疾迫而至。
一時間三人竟無法分辨出靈使所攻擊的第一目標是誰。
故三人不約而同地做出了反應。
而對于靈使來說無論三人做出的是什麼樣的反應他都已達到了預期的目的︰一旦顧浪子無法確知他所攻擊的目標是否會是晏聰、南許許那麼因為擔憂晏聰、南許許的安危顧浪子必然難以全神應敵而這正是靈使所欲達到的效果。
殺機迫在眉睫而自己的兵器「斷天涯」卻在草廬之中情急之下顧浪子無暇多想雙掌齊出掌風如無形長刀般凌厲疾掃數丈之外的草木為掌風所牽引連根拔起向靈使席卷而去雖只是斷木弱草但破空射出之聲卻是驚心動魄。
晏聰亦立即拔劍自保顧浪子以刀成名晏聰雖為其弟子但此前為查明姐姐晏搖紅被殺真相而進入六道門六道門為劍門故晏聰這些年來一直攜劍而行。
一方面晏聰與大多數武道中人一樣對不二法門元尊及「法門四使」尊崇萬分尤其在靈使助他報了家仇之後更讓他對其心生仰戴之心靈使在舉手投足間便撥雲見日使真相大白的絕風範讓晏聰心儀不已;另一方面晏聰又深知師父與不二法門有不可化解的仇隙否則靈使絕不會連續十幾年二十年都在試圖追查師父的下落契而不舍。
身為顧浪子的弟子晏聰注定要與不二法門與靈使為敵但在晏聰離開六道門返回師父身邊之前顧浪子一直未向他透露半點真相晏聰非但不知師父與不二法門的宿怨甚至連師父的真實身分都不知道。對不二法門的敬仰已在晏聰心中根深蒂固要在極短的時間內完全改變他的看法這絕不現實!
所以在揚劍出鞘的那一剎間晏聰心頭竟感一陣茫然。
心神恍惚間驀聞顧浪子大喝一聲︰「小心!」晏聰一驚之際駭然現無數斷草如箭般漫天射至目標齊指自己一人!
靈使已然從容化解了顧浪子的攻擊並借顧浪子的攻擊反噬晏聰而且出手毫不留情。如箭斷草來勢之疾之猛更勝先前!
晏聰手中長劍光芒暴熾幻作光盾籠罩于自身三尺範圍之內。
密如驟雨的激烈撞擊聲持續沖擊著晏聰的心神幾乎使他氣息大亂。僅僅是一些弱草但與晏聰手中之劍相撞時竟有驚人的力道且方位、角度、度百變莫測。
晏聰劍勢頓滯光盾亦即刻消失他「踏踏踏……」一連退出數步且在間不容間接連更換劍勢最後總算免去兵器月兌手之厄。
但他已感到虎口劇痛且有粘濕生出顯然虎口已裂!晏聰雖竭力把持手中之劍猶自持久顫鳴似乎劍也在心悸不已。
晏聰的目光不敢自靈使身上錯開一瞬自也不能顧及手上的傷勢。
南許許顯然亦受波及不知何時已由石桌的一側移至另一側他雙手用力按著石桌邊緣身子前傾似在竭力穩住自己的身形。
靈使駢指成劍遙指顧浪子眉心以平穩卻奇怪無比的步伐欺身而進。
憑借這平淡無奇、毫無詭變的攻勢靈使竟對顧浪子保持了始終如一的強大壓力並予晏聰、南許許心靈以極大的沖擊。
顧浪子的瞳孔不斷收縮仿佛是在畏避陽光而眼中的光芒卻比陽光更亮。
他的身軀憑空飄起如同一片毫無分量的輕羽。
靈使的指尖與他的軀體始終保持在六尺之距兩人似被無形的紐帶緊緊連系在一起並以一個固定不變的姿勢憑空飄掠情形近乎詭異。
一進一退。
進者為靈使退者為顧浪子。
最先力竭的必是顧浪子無疑!
力竭之時豈非就是他命喪靈使指下之時?!
靈使與顧浪子在極短的時間內已以此獨特的方式向草廬方向迅接近。
雖只有極短的瞬間但晏聰卻感到像是經歷了一個輪回那麼漫長內心深處已萌生虛月兌之感。
「 嚓……」一聲厚厚的石桌竟被南許許壓斷一角而南許許仍像未曾知曉額頭冷汗涔涔。
「轟……」一聲暴響顧浪子的身軀撞碎了草廬的門扉巨大的撞擊力使本就不甚牢固的草廬轟然向這一側傾倒顧浪子的身軀頓時沒入其中。
靈使毫不猶豫地緊隨而入!
晏聰的心莫名緊縮!
「嗆啷……」一聲長刀月兌鞘之聲倏然響徹整個天地此聲充滿了壓抑已久之後終破樊籠的激蕩之氣頓時一掃方才晏聰、南許許心頭的壓抑。
長刀月兌鞘聲中剛剛坍落的草廬復又四分五裂朝不同方向轟然倒下。
塵埃飄落復歸寂然。
廢墟中靈使、顧浪子各據一角遙遙對峙。
「斷天涯」已握于顧浪子手中顧浪子單手持刀刀身斜指地面通體黝黑亮的「斷天涯」仿若是一件來自地獄的兵器。
「‘長相思’、‘斷天涯’、‘玄流九戒’、‘紅塵朝暮’乃四大齊名的奇兵‘斷天涯’落在你這種人手中是明珠暗投未免可惜。」靈使漠然道。
顧浪子的目光落在「斷天涯」刀身上。刀寬而厚呈一片玄黑色黑得幽幽亮。漸漸地顧浪子那雙顯得過于冷酷的雙眼中有了一絲暖意他淡淡地道︰「是否可惜還是見識了我的無缺六式再作定論吧。」
靈使自負地冷笑道︰「二十年前你的‘天闕六式’勝不了我今日的‘無缺六式’也難免有落敗的下場這片山野將是你的葬身之地!」
說到這里他順手自身旁坍塌的廬頂中抽出一截枝條胸有成竹地道︰「今日本使就憑它勝你完成我法門維護武道公正的神聖職責!」
南許許忽然怪笑一聲譏嘲道︰「在老朋友面前就不必再拿腔作調了吧?不二法門是什麼貨色你我心知肚明此處也沒有外人你又何必費勁為不二法門臉上貼金?」
靈使長嘆一聲似若悲天憫人︰「將死之人多言何益?不二法門公正不阿天下共知縱是殺人千百亦不曾有一人死得冤屈。你南許許當年救了九極邪教教主勾禍一命便是人神共怒的死罪!」
晏聰心道︰「九極神教之禍亂是當年轟動整個樂土的大事關于其教主勾禍重創後又被南伯救起的事幾乎是眾口一詞應不會是靈使強加于南伯身上。救勾禍一命後患無窮以此罪加諸南伯身上的確不為過卻不知南伯會作如何解釋?」
卻見南許許眼皮一翻滿不在乎地道︰「勾禍的確是我保了他一條命但我為何要這麼做相信你比我更清楚。」看他的神情顯然是不願在這件事上與靈使分辯。
晏聰頗覺有些意外忖道︰「不論有什麼理由救勾禍之命終是大錯其後不知又有多少人為此喪命。」
靈使不再理會南許許轉而向顧浪子道︰「你們三個人的性命皆系于你的刀身之下你可莫讓他們失望。」
言下之意自是暗示一旦顧浪子落敗南許許與晏聰根本不堪一擊必死無疑。
晏聰雖已承受了靈使的一擊但直到這時才確信靈使將連他也不會放過!這使他心頭大為憤怒暗忖靈使絕不可能知道自己是顧浪子的弟子僅僅因為此時自己也在場他就要取自己的性命未免太霸道無理!
南許許斷定靈使說這番話是為了讓顧浪子牽掛自己與晏聰的安危從而影響其刀道修為的揮心念急轉之下他大聲道︰「顧兄弟大可放心我南許許不單是藥瘋子還是毒瘋子休說殺我就是敢接近我三丈之內的人也沒有幾個!」
顧浪子微微點頭心道︰「不論你這麼說是否夸張你的心意我卻是知曉的。」他不知靈使有沒有召聚其他不二法門的人故自忖還是戰決為妙。
心念即定顧浪子胸中刀意大熾肆意縱橫並不斷膨脹攀升至全新的高度。
晏聰忽然感到師父忽然之間像是完全成了另外一個人但見屹立如山鋒芒畢露大有橫掃千軍之勢。
甚至連他那縱橫如溝壑的深深皺紋中似乎也蘊藏著堅毅的力量眼神更是沉穩如千年磐石。
「斷天涯」似乎更為幽亮雖色澤幽黑此刻卻比當空明日更為引人注目。
刀儼然已與顧浪子融為一體成為他不可割離的一部分。
靈使無比清晰地捕捉察辨到了顧浪子身上的這種變化亦感覺到了絲絲刀氣如無孔不入的水霧般在悄無聲息中向自己這邊延伸過來。
靈使知道這只是顧浪子的試探但一旦為對方捕捉到他的氣機有何空當這種試探性的接觸將會在短得不可思議的時間內轉化為絕對致命的一擊。
靈使的臉上浮現出了一抹從容自若的淺淺笑意顯得舉重若輕——這是世人在法門四使身上最常見到的表情。但能在顧浪子凌然刀勢壓迫前依舊保持這份從容自若無疑需要無比強大高深的心境作為堅強的後盾。
為了讓顧浪子安心對敵南許許一直以鎮定示人但此刻他的心卻已高高懸起再也無法保持表面的鎮定目不轉楮地注視著場上的每一絲變化。他那極不正常的膚色此時更顯灰郁而消瘦的臉龐則更顯瘦長幾近刀脊。
對于晏聰來說他一生之中尚從未身臨如此巔峰之戰。原有的緊張、憤怒、疑惑不知不覺中已被拋至九霄雲外剩下的只有對絕世武道修為本能的敬仰與向往。
他的靈魂似乎也已被這無言對峙、于無聲處聞風雷的局面所攝走在一種半迷離的狀態中竭盡所能地以自己一呼一吸以自己所視所聞乃至所嗅去細細體味其中只可意會、不能言傳的滋味。
靈使手中柔韌的枝條忽然微微一顫隨後震顫的幅度不斷加大枝條在虛空中劃出一個又一個的圓弧看似雜亂無章事實上靈使卻借此破壞了顧浪子向他延伸而至的力的靈氣並以自身無上修為在身前布成了一道再難逾越的氣機屏障使顧浪子的試探性接觸無功而返。
顧浪子目光一跳。
靈使嘴角處浮現出的笑意更為醒目!
顧浪子心頭刀意已攀至無以復加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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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未能探明靈使的虛實但顧浪子亦已不能不出手。
否則刀意一竭以靈使心境之高明必能及時察覺若是借機難顧浪子必敗無疑。
一聲大喝顧浪子主動起了攻勢!
「斷天涯」破空而出沉揚頓挫之間在虛空中劃出一道道起伏莫測的弧線暗合攻與守兩種變化刀勢雖然有長驅直入的霸氣卻又步步為營能將攻與守揉合得如此天衣無縫而且各具驚世威力絕不簡單。
顧浪子甫一出手便將天闕六式衍化而來的無缺六式中的「逶迤千城」揮得淋灕盡致。
與靈使之戰他自知毫無保留實力的資本。
靈使與顧浪子已是老對手乍見此刀式月兌口呼道︰「此式定是由‘逍遙千城’演化而來。」
言語之間他已以玄奧快捷絕倫的步法倏然前移竟是毫不避讓以攻對攻。
手中枝條竟穿破如驚濤駭浪般的重重刀氣準確地擊在了「斷天涯」刀背上電光石火之間靈使憑借手中僅有拇指粗細的枝條與「斷天涯」數度撞擊因為力度、角度拿捏得妙至毫巔竟絲毫不落下風。
「無缺六式」中的「逶迤千城」講求使自身立于不敗之地後再圖克敵制勝顧浪子之所以先以這一式攻襲靈使就是先試探靈使虛實一試之下顧浪子深感近二十年不見靈使的武學修為已更為深不可測幾乎已至無跡可尋的然境界。
「無怪乎靈使敢在現了我與南老兄弟的行蹤後只身而來而不擔心功虧一簣只是不知他今日又是怎樣現我們的行蹤的……」
顧浪子心頭飛閃念間手中「斷天涯」卻沒有絲毫頓滯眼見靈使如影隨形而至刀勢倏變一改逶迤曲折之風雙腕運力「斷天涯」自下而上全斬出其勢之盛宛如一道黑色弧虹縱貫天地。
是「無缺六式」的第二式︰刀斷天涯!
一刀甫出似乎頃刻間已將大千世界生生劃為兩個截然分離的部分︰一邊為生一邊為死。
縱是強如靈使者在這一刀面前亦不得不暫作退避。
不得不取退勢之時靈使眼中殺機卻更甚!
連他自己都記不清已有多久的歲月無人能將他逼退半步了雖然在「刀斷天涯」前他毫無損地抽身而退且沒有絲毫敗跡但被迫退卻的事實卻足以讓靈使無法接受。
「負隅頑抗只會死得更慘!」
冷喝聲中靈使手中的枝條突然月兌手飛出向顧浪子面門疾射而至。
顧浪子揮刀疾擋枝條被利可斷金削鐵的「斷天涯」一擋竟出類似金鐵交鳴般的撞擊聲非但未應刀而斷反而向虛空激射而上直入數十丈高空其劃空而過的嘯聲驚心動魄。
靈使沉聲喝道︰「當它落地之時便是你殞命之際!」
他的聲音並不甚響卻無比自信讓人不由自主相信他所說的一切都將成為現實。
這便是絕對強者才有的壓倒性的心靈之力。
有時它對對手戰意的摧殘甚至比重創對手更為嚴重。
但顧浪子終究是顧浪子亦絕不會如此輕易被摧垮戰意他毫不示弱地大喝一聲︰「好!就讓你我在最短的時間內做個了結!
「請試一試這式‘天地悠悠刀不盡’吧!」
顧浪子如天馬行空般掠空而起人刀合一恍如一體怒射向靈使!
一股改天易地、吞滅萬物的肅殺氣勢剎那間籠罩了極廣的範圍連晏聰、南許許也倍感壓力。
刀芒暴閃幻象無數重重刀影組成一團包含無盡殺機的黑色旋風一下子將靈使卷裹其中密不可分、疾不可辨的刀影如濤濤江水般向靈使當頭罩下似乎無始無終綿綿不絕。
靈使在兵刃加身前的那一剎那驀然出手!
若是僅憑肉眼甫天之下只怕無一人能夠窺破顧浪子這一式「天地悠悠刀不盡」這一式刀法以快疾絕倫的搶攻使每一個細微變化即使有所漏洞也因為接踵而至、絲絲入扣的下一變化的驚人殺傷力而完全彌補真正是所謂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但靈使卻憑借自身對武道奇跡般的感悟摒棄肉眼所見而以心靈去感覺顧浪子這一式刀法可趁之機的存在。
「天地悠悠刀不盡」所牽動的氣流被靈使在第一時間迅捕捉而靈使腦海中立時幻現一道道玄奧復雜的弧線。
那是「斷天涯」在虛空中滑行飄掠的軌跡!
就在死神即將吻在靈使頸部的那一瞬間靈使的嘴角再度浮現出了絕對自信的笑意。
這種自信的笑在這等情形下出現極具震撼人心的力量堪稱在生與死的邊緣如閑庭信步。
這種自信與從容已是冷酷得可怕——對生命的冷酷!
晏聰、南許許都未曾察覺到靈使在與死神近在咫尺時的神情。
而顧浪子卻看得清晰無比。
那一瞬間一股寒意自他腳下升起直透心底!從來未將生死放在心上的顧浪子也不由為靈使在生死之間進退自如、游刃有余的心度所震愕。
同一瞬間靈使出手了。
他的右掌竟不可思議地穿透了重重刀影讓人感到他的右掌一定是虛幻的影子否則面對幾可破碎虛空的刀鋒他的右掌又豈能幸免?
但事實上靈使的右掌卻的的確確穿透了重重刀影以快如鬼魅的度搶在被「斷天涯」斬殺之前閃電般直插顧浪子胸前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