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染坊 第十三章.心有海闊天空 4.趙東俊喜會陳壽亭,明湖晚風…

作者 ︰ 從此醉

晚上,濟南燕喜堂飯店,"明湖晚風"雅間里.

這燕喜堂是濟南有名的館子,雅間牆上的對子也很有氣派:"溽暑久炙蟹成赤,佳饌攜風通心白."字肥而有力,很有蘇軾的那點意思.

東俊兄弟倆宴請壽亭.他們已喝了一陣子了,桌上已有###個菜.這時,堂館敲門,端上來糖醋鯉魚.壽亭高喊:"打住,東俊哥,這菜也不能再上了,咱吃不了呀!跑堂的,听我的,你要再上菜,我把這桌子掀了."

跑堂的端著木盤子笑.東初一擺手:"上!,我還沒開始吃呢!六哥,你消停消停吧,濟府就這規矩."東初轉向跑堂的,"沒事,你該怎麼上就怎麼上."

"好 ——"跑堂的干脆地答應著去了.

壽亭對東俊說:"東俊哥,要是那些老一輩的看見咱這麼個糟蹋法,還不得心疼得背過氣去?"

東俊也笑了:"嗨,六弟,此一時,彼一時.過去咱在鄉下,一年才吃一回餃子,咱不能總想著那些.來,咱弟兄倆干一個."

二人一飲而盡.東俊給壽亭夾菜.壽亭說:"我當初真傻,該直接到濟南來要飯.我看,光這飯店剩下的,我也吃不了."

東俊笑著說:"你想得倒美,咱剩下的這些東西,"東俊手一劃拉,"他那伙計也撈不著,大師傅要帶回家里去."說著又把杯子端起來.

喝完了酒,東俊說:"六弟,制錦市街的那塊地還行?"

壽亭端起酒來:"東俊哥,多虧你張羅.那個地方干染廠真合適.來,我為這事哥哥一杯."

二人踫杯,東初在一邊陪著喝.

"東俊哥,那地方挺好,門口就是高壓電,還有一條河流過廠里,那可是真正的濟南泉水呀.咱開染廠就怕沒水,這下好了,有條河,水錢省下了.可是,東俊哥,這地方那麼好,怎麼價錢不高呢?"

東俊嘆口氣:"你不問,我也得給你說.那個地方不大吉利."說著,表情有些沮喪,"那地方,前後三家想在那里辦廠,都沒干成.你看到那廠房沒南牆嗎?"

壽亭點頭.東初往自己杯里倒酒,有意識地回避不看.

"那就是一個姓馬的在那里開洋火廠,明天開業,今天晚上那火藥庫炸了,還死了六個人.一家干不成是運氣不好,兩家干不成是時運不濟,可是這第三家不僅沒干成,反倒搭上好幾條人命.六弟呀,都說那地方主凶!你現在還沒接手,反悔還來得及.我看這事你得慎重.六弟,這干買賣圖的是個吉利.我可把這事告訴你了,你可好好想想."

壽亭根本不在乎:"那是他命軟,戧不住.當初青島大華也是這一套,原來的廠主把廠建好之後,一天沒干就死了.周村我爹他們說不吉利,咱還不是在那里了財?東俊哥,還是家駒他爹說得對,\-子不語怪力亂神\.過去我在桓台魚龍村一帶要飯,離著咱苗哥家也不遠.當初,那里有一個財主,不知道為什麼,就是看著我不順眼.只要他一見我,就放出狗來嚇唬我,有一回還真咬了我的腿肚子.第二年我又路過魚龍,听說這個老王八蛋死了,我就沒再往別處去,專門在那一帶轉悠.我是為了天天夜里,蹲到那個王八蛋的墳頭上尖子上拉屎.今天一泡,明天一泡,他家里的人害了怕,又是燒紙又是上供,不住地磕頭求饒.我躲在樹後頭看著差點笑死.他也沒從墳頭上爬出來把我怎以樣.我就是那神."說著大家笑起來.

東俊說:"你是從小就知道記恨人呀!"

壽亭說:"那時候我是餓得沒勁,要是有勁,我就把他從墳里扒出來,朝他頭上拉,看他能把我怎麼樣!"壽亭哈哈地笑著.

東初插進來說:"六哥,打住,這里吃著飯呢!還是說說那塊地怎麼辦吧.這是正經事.六哥,北菜園子那里也有塊地,民有高壓線,你要是覺得這塊地不吉利,咱明天就去那里看看."

壽亭一揚手:"我來了,什麼毛病也沒了.我接過來之後,連根兒鏟平了.既然都說那里不吉利,咱就連和尚帶道士地作他三天法,一準兒沒事."

大家都笑了.

壽亭接著說:"老三,你哥幫我買了地,你給我找人設計工廠,就找那個德國人索魯納,讓他去青島大華看看.至于車間怎麼設計,隨他辦.我只要求那辦公室要和青島的一個樣,方向,大小,模樣全一樣,包括樓外頭的爬山虎.讓我坐在那里頭就覺得還是在大華."

東初說:"這倒不難,索魯納整天托我給他攬生意.只是他要價太高."

壽亭一擺手:"這沒事,他要價高,就有高的道理.這洋人干買賣直,不會亂要錢.再說了,這新式廠房中國的這些泥瓦匠根本沒見過,這個小錢不能省.按我說的辦."

東初應下了.

東俊嘆口氣:"六弟,同行是冤家,你來了,可別擠對你哥哥.你那本事我知道,你要是擠我,我可不是對手.六弟,咱當初,你在周村,我在張店,前後算起來小三十年了.再說了,我是采芹的表哥,老三是采芹的表弟,實實在在地不是外人."

壽亭不高興地說:"東俊,我一口一個哥地叫你,你怎以這麼想呢?東俊哥,要不是被逼無奈,我誰也不想擠.這幾年我要是心狠,早把孫明祖擠趴下了.可我不能那麼干.錢,不能一個人全掙了,那會遭天譴!我來了,你是多一條膀子,咱倆一個價,聯合起來擠外埠.我擠你干什麼?我看你怎麼越活越沒勁了呢!"

東初整了整西褲吊帶,忙打圓場:"六哥,我大哥從來沒有瞧得起誰,就你這塊心病.他一直惦著把你收進來.當初是我爹嫌你要的份子多,咱們沒能湊到一塊兒干事,這是一個不小的遺憾.現在他老人家不在了,可你又干大了,想收你也收不成了.我大哥是佩服你的本事,也害怕你搗鬼,所以,他說誰也不用防,防你就行.哈"

壽亭盯著東俊,頭歪著:"東俊哥,我今天喝了口酒,說句你不願意听的話,買賣上,你應當多听听老三的.不錯,咱們都是白手起家,不容易.可有些事,不能太小心.咱當下是在個亂局里,有些事還不能按著四書五經辦.錢沒了,咱再掙,殺了頭,還能再長出一個來.哈哈"壽亭朗朗大笑,東俊卻是點頭思考.

壽亭與東初踫杯.東初說:"六哥,你來之後是印為主還是染為主?"

壽亭眼楮一轉:"我想著少上染槽機,多上印花機.先用染維持著局面,漸漸地往印花上邊靠.這染布太簡單,現在是人不是人的都開染廠,掙錢越來越少,咱得來點兒別人干不了的.咱這些年一直沒明白過來.家駒前幾天翻譯了一個外國資料念給我听,他說現在外國的單色布,也不染了,是單色版印上去的?色,既省水,工藝又少,用人更少.家駒正在翻譯具體的工藝流程.我看這個辦法好."

東俊認同:"這個法兒行,省得整天鍋爐火純熱水的那麼個鬧法.回頭讓家駒給咱倆說說,具體是怎麼弄的.六弟,這花布的利還真大!春夏兩季出貨也快.你上了印花機,隨後我也上,甚至咱們一塊兒上.咱弟兄要是聯起手來,就不怕上海天津的那些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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