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寧行都司下轄興州、營州二十余衛,皆北疆精銳,其中朵顏、泰寧、福余三衛,屬寧王衛隊,由元降將統率的番騎組成,尤其驍勇。寧王數邀戍邊諸親王觀兵塞外,朱棣目睹三衛番騎的膘悍,甚為心動。此番起事,北平夾在朝廷和寧王之間,只有爭取得寧王,否則進退無據,難以自保,所以冒險來說寧王。此刻孤身赴營,雖有萬全準備,但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朱棣心中惟有默禱蒼天保佑順遂了。
大寧守將劉真、卜萬和陳亨,已率兵南下,進佔沙河,夾擊北平。城中指揮只剩下朱鑒。朱棣人馬雖是秘密抵達,但終是被城中的偵騎探的,朱鑒得到消息,大為震驚,一方面急令劉真等急回援,一方面加強警戒,做好應戰準備。城門把守自然較往日嚴密了,來往具要盤查,好在朱棣執有寧王府通行令牌,把門守兵驗看一眼即放行,反倒比分散改扮的鋤倭盟眾人進城來的容易。
進了王府,到了正殿,寧王朱權面容優雅,高冠輕裘立在階上,風舞鶴氅,一派儒雅風範;反觀朱棣面容憔悴,敝氅短服,倉皇愁苦情狀,老遠見了,快步奔上去,執著朱權手哭道︰「十七弟,為兄幾乎見不到你了!」
朱權安慰道︰「四哥,如何這般,有話慢慢說。」
朱棣涕泗交流地摟著他哇哇大哭。連小虎和幾個少女面面相覷,不成想美髯撫胸,一派威儀的燕王哭的如此淒慘,心中想笑又不敢,好生憋悶。
朱權給他哭的淒惶道︰「四哥,兄弟知道你的委屈,咱們屋里說話。」拉著朱棣進殿坐下。侍從奉上手巾,兩人揩了顏面。朱權道︰「接到四哥手書,兄弟嚇了一跳。听說四哥在北平拉起清君側大旗,朝廷下旨###,如何弄成這種亂局?」
朱棣掩面長嘆道︰「十七弟,愚兄受的迫害你沒有听聞嗎!想我朱棣跟著太祖東奔西走打天下,為大明基業拋了一腔熱血,可是到頭來怎樣!太祖仙逝,身為人子,朱棣血衣征袍未解,星夜兼程赴京,想送送他老人家一程,可是朝廷呢?不讓吾等進京,怕吾等在京中作亂!哼,可倒好,父皇尸骨未寒,朝廷又要削藩,齊泰、黃子澄這等奸佞把持朝政,殘害吾等,五弟、七弟,被陰招進京,下在大獄中,至今不知生死;十二弟柏更慘,被誣謀反,闔宮燒死。而愚兄呢,在北平飽受折磨,不得不裝瘋賣癲,苟延度日,尤是如此,這等奸佞小人也不放過。張丙、謝貴受齊、黃兩人指使,非要治愚兄于死地,誣稱本王謀反,重兵圍了王府,要困死愚兄,想吾等兄弟昔日統領百萬大軍,開疆拓土,馳騁天下,何曾受過這等腌雜小吏的氣,愚兄一怒之下殺了張丙、謝貴兩個小賊,估量朝廷不容,所以反了。這中間有多少不得已的苦衷啊!」朱棣說到激憤處唏噓落淚。
「兄弟也有些耳聞,只是沒想四哥受此多委屈。」朱權安慰道。
「十七弟,朝廷今宣你和十五弟進京,你不去京城那是太對了。現今朝綱紊亂,奸佞當道,去了京,難保不是老五、老七地下場。」
朱權眼望著殿外遠處,神情很是平靜,沒有接話。
季節轉秋,大殿上已生起火盤,碳火通亮。朱棣寒意從心底漸漸萌生,他原以為朱權對朝廷應是一肚子怨氣、火氣,只差自己來點燃,不想一番話說下來,連個火星也不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