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花淚之第一滴牡丹淚……
由于柳夫人遇襲事件影響,建武帝對主戰派的好感大減,迅同意了柳子讓的議和方案,交由柳子讓全權處理,事情大定後便可回京復職。
柳夫人听說後,整日臉上都掛著笑容,對下人們也顯得寬容了許多,隔三差五地會去好友家里聯絡一下感情。
大哥柳如嵐的婚事,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了,只等著柳子讓回京後再大辦。
丁香、如冰都奇怪如玉小姐最近居然對刺繡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每天從早到晚都拿著繡弓研究的模樣,不得不佩服秀娘的教育方法,居然能讓這麼個調皮的小人兒改性。
這樣平靜的日子過了幾個月,朝中忽然傳來消息說柳子讓被契丹國左翼王給投進獄中了,具體原因不詳。一時間流言紛紛,說又要打仗的有,說從新派使團的也有,甚至有人說這柳子讓是因為賣國才投入大獄的。
一听到這個消息,柳夫人便忙不迭地親自趕到舅父蘇瑞家里去詢問情況。等了一整天才等到蘇瑞下朝,但是蘇宰相似乎對詳細的情形也不知道,只是一個勁兒安慰她不要著急,照顧好幾個孩子就好了。
舅母也在旁邊幫腔說︰「身為女人,只要在家帶好孩子,旁的事情能少管一件便是一件。」
柳夫人听得沒什麼趣味,便只好懨懨地回到柳府。
沒想到過了幾日,建武帝又下了道聖旨,說是要給柳府擴建,便又賜了柳府旁邊的一個園子,那園子甚至比原來賜下的柳府還要精致、闊綽。
這讓柳夫人不明所以,悄悄地問來宣旨的祥子公公。
祥子公公慢慢地往袖籠中塞了那錠金子,笑吟吟地回答︰「既然賜了這麼大的宅子,那必然是有好事上門了。柳夫人,您啊,可以放一百二十個心!」
听到祥子公公的這番話,柳夫人覺得更是蹊蹺。這柳子讓不是還關在契丹大獄中嗎?哪里有什麼好事呢?她便帶著聖旨去問蘇丞相,結果得到的回答卻仍是模稜兩可的。
柳府上下都惴惴不安起來,以為柳子讓已經在契丹光榮殉國了,這園子便是朝廷為了體恤柳家而賜的。
這樣的傳聞沸沸揚揚地傳了幾日。柳夫人也整日閉門在家,不見外人。
忽然又有消息說柳子讓平安歸國,已經到達邊境了,正快馬加鞭地趕回京城。
柳夫人再也受不得類似的打擊,便著人仔細打听,這消息居然是真的。只消半個月時間,柳子讓便可帶隊入京了。
這下,柳府上下可就忙碌起來︰推了園子中間的兩堵牆,將兩個園子打通,花園都連在一起;房屋也都重新修葺一番,里外翻新;湖中去了污泥,又多移栽了些睡蓮、王蓮之類的當季花卉;回廊的彩繪也都重新涂描了一遍;府里的陳設也都換過一遍,力求有耳目一新的感覺;闔府上下煥然一新,頗有欣欣向榮的氣象。
裝修工程趕在柳子讓回來的前一天完成了。柳夫人喜氣洋洋地將府中掛滿了紅色的絹燈。
第二日,柳夫人帶著兒女和一隊僕從,一早就在京城北城門等候。
正午時分,柳子讓帶領的車馬隊終于出現在視線里。
數百人的隊伍遠遠地迎面行來,甲冑鮮明,雲旗獵獵,霓旌招展,煞是威風,看得柳夫人喜笑顏開。
隊伍行至近處,柳夫人在瑞香的攙扶下,莊重而優雅地迎上去,生怕自己走得太快了,教人看了笑話去。
柳子讓看見柳夫人過來,連忙下馬。
柳夫人伸手撫著柳子讓的臉,細細地端詳著,一路奔波了許久,變得黑了些,在烈日下閃著健康的光澤;依然是原來的劍眉星目,卻因為經過戰火的歷練,少了些許書卷氣,多了幾分殺伐後的狂傲,感覺更加穩重可靠。柳夫人越看越喜,便要拉他去一旁,問些私房話。
卻听車內一個女聲嬌叱道︰「子讓!這女子是何人?!」
柳夫人怔住了。
就听柳子讓道︰「公主,這就是我的妻海青兒。」
那女子被兩個婢女攙扶著,從車內娉娉婷婷地走出來,一副契丹貴族女子的打扮,不過十六七歲的模樣,鳳眉丹目,顧盼生姿。她每走一步,便有數十個銀鈴叮叮咚咚地響起來,清脆悅耳。
她款步走到柳夫人跟前,福了一福。
她這一禮,倒是讓柳夫人頗感意外,忙回了一個大禮︰「公主不必如此。真是受之有愧。」
就見公主執起柳夫人的手,說道︰「姐姐自是受得的,不日,妹妹就要和子讓成親,今後你我姐妹相稱,還要多靠姐姐照顧呢。」說罷,她調皮地伸手挽住柳子讓的胳膊,嬉笑著問了句,「是吧?子讓。你看我和姐姐處得多好!以後就不要擔心了!」
柳夫人當即僵在那里,沒了言語和表情。回憶此前種種,原來,他們一直都是知道的,只不過是瞞著自己一個人而已。心中的悲涼浸透了身體的每一個細胞。晴朗的天空漸漸越來越遠,變得漆黑一片,而那刺眼的陽光也匯聚成一抹星光消失在這無垠的黑寂中……
「夫人!夫人!……」
這是在叫我嗎?應該不是吧?他們以後都會有一位新的夫人了,是契丹的公主……
柳子讓!
你就是這麼報答我這十幾年的付出嗎?為什麼?為什麼要對我這麼殘忍?你找了這麼個如花似玉的公主是在向我表示些什麼?難道?我已經老了?
是啊,生過七個孩子的女人能不老嗎?虧我還那麼辛苦地保持自己的身材。甚至得意洋洋地以為自己駐顏有術,卻沒想到還是落得如此結局……
娘,當年你也是這樣恨著嗎?
娘,你到底懷著怎樣的忿恨離開家的呢?
娘,您在哪里?
難道這就是女人逃離不開的宿命?
兩行清泉從柳夫人緊閉的眼中流出來,冷卻著炙熱的夏,……
「抬手攏衣袖,
額前一點愁。
晨起妝,
昏褪顏,
卻不解長亭一別,
關山迢迢幾里思量路。
簪花淚,
點點攢,
只恨不能收,
未知濃時何休?
紅燭痕,
過闌窗,
黛眉難掩絲絲愁,
君,知否?
君知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