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話說,人在做夢的時候不知道自己是在做夢。用那個很著名的道家故事來講就是「周之夢為蝴蝶與?蝴蝶之夢為周與?」阿卡也有過挺類似的親身經歷,經常一場逼真的大夢醒來之後擦著頭上的汗水半失望半松了一口氣地自言自語︰「原來是場夢啊。」
不過現在,無論阿卡想什麼辦法要再體驗一番那種感覺,看來都不會成功了。在扇了自己三十六下耳光,擰了自己七十二下大腿,掐遍渾身他所知的一百零八處**位後,阿卡最終無奈地放棄了嘗試,接受自己並不在夢中的現實。隨即,他那從小被培養起來的辯證唯物主義世界觀和對立統一認識論開始揮作用,阿卡于是開始不斷地問自己問題︰
「這是哪?」阿卡只知道周圍白茫茫一片,自己仿若處身大霧之中,一臂之遙便不見五指。不過這大霧和尋常的霧氣又明顯不同,尋常霧氣好歹是自地面往上,總不會連地面都淹得看不見了,但這大霧四面八方,從上下左右前後把自己裹了個嚴嚴實實。阿卡即使趴在地上,也只能感覺到涼絲絲的觸感,卻看不到一寸土地或床鋪或其他任何東西的樣子,正是這種詭異讓阿卡先覺得自己是不是在做夢?當然上述半個小時的自殘行為已經讓他放棄了這一觀點。
「我為什麼會在這?」阿卡知道自己清楚地記得暈倒之前的事︰五個好兄弟一起去通宵,聯的是經典的暗黑破壞神II資料片毀滅之王大頭的野蠻人,軍哥的聖騎士,老木的德魯伊,山羊的刺客,自己的亡靈巫師,正在噩夢第四幕里打寶呢。大頭拍了自己一後腦勺……他娘的,然後自己起身,頭暈,摔倒。按說身體不行了,暈倒就暈倒唄,都自家兄弟,也不怕被笑話,可這一覺醒來現自己既沒躺在家里的小床上,也沒躺在醫院的病床上,更沒躺在網吧的地板上,卻到了這麼個鬼地方,難道是大頭那一巴掌帶了野蠻人的「狂嗥」技能,把自己魂兒給嚇出去了?這人可就丟大了。
「接下來會咋樣?」阿卡不知道。他本來是個對什麼事都挺無所謂的人,所以其實這是哪,為什麼跑到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趕緊回歸正常世界就好。怎麼回歸呢?阿卡漫無目的地胡思亂想了一番,最終毅然選定其中一條方案,作為自己剛剛結束的自虐實驗後的第二個實驗,那就是睡一覺,說不定再醒來時就會現自己被綁在救護車廂里的急救擔架上,旁邊一個漂亮女護士正深情地給自己做人工呼吸……
于是有著實干精神的阿卡立馬將這一計劃付諸實施,或者說「試圖」付諸實施。因為若干時間後,阿卡不無沮喪地現,自己根本睡不著……
「這可能是我這一生中遇到的最艱難的狀況了。」阿卡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比被小珊甩掉和股票被套牢都要嚴重的多。」他于是從那看不見的地面上爬起來,朝一個自己認定的方向走去。現在只能用最笨的辦法,那就是看能不能走出這大霧了。雖然依前面的經驗來看,這麼做的希望也很渺茫,不過有句老話不是說「最笨的辦法往往是最有效的」嗎?興許就有奇跡生呢。
嗯,事實證明老話還是有它的權威性的,奇跡果然生了。不過不是阿卡走出了這大霧,而是他在這霧中竟然遇見了一個人
「你好,年輕人。歡迎來到神聖之海。」
阿卡疑惑著。在這樣的濃霧里,他伸直自己的手臂就會看不到自己的手指,而說話的那人還遠在幾十米外,自己卻能清楚地看到他,好像他倆之間的霧氣自動便退散了。而那人的聲音也仿佛沒有經過空間的侵蝕,傳入阿卡耳中時就像直接在他耳邊說話一樣平緩清晰。
詭異,詭異。如果阿卡不是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他可能早在看不到腳下大地的時候就瘋了。而眼前這家伙處處流露出「我不是人」的信號,阿卡卻並不那麼害怕。這點頗有些奇特,不過阿卡也明白,自己為了破除對某些想象力過于豐富的恐怖片的殘留恐懼,早已想出了一個絕妙的悖論,來震懾自己心魔,那就是︰如果眼前的這個家伙不是鬼,那自然不必害怕;如果他是鬼,那我最慘的結局不過是被他吃掉或被他嚇死,不過既然他是鬼,說明世界上有鬼,那我死後也會變成鬼,這樣還可以回來找他報仇。總之,我在現在或將來總會變得和他一樣,既然能變得一樣,就不必害怕。
于是阿卡大步流星地朝那人走去。
「你好,你說這是什麼地方?」
等走到足夠近,阿卡才看清,「眼前的這個家伙」是個面容慈祥的老頭,花白的頭,花白的絡腮短須,身上裹著件白色的,疑似亞麻質地的袍子,整體形象頗似古希臘人物。如果這老頭開口說自己叫個「什麼什麼什麼斯」,那阿卡一定會深以為然地點頭的。
「神聖之海,我的住所。」老頭說道,「你是第一個造訪此處的……外地人。」
「哦!」阿卡夸張地點點頭,心想︰這老頭說話有意思。什麼破地方,還「外地人」……他接下來是不是要讓我去辦暫住證?
「那請問老人家,這神聖之海又是什麼地方?」阿卡隨意地問道。他決定在徹底模清這老頭的底細和說話方式之前,不貿然詢問諸如「怎麼才能離開這鬼地方」之類的核心問題。
不料那老頭微微一笑,走上前來親昵地搭上阿卡的肩膀,用一種好像洞悉一切的眼神慈祥地看著他道︰「這個問題不必問我,等你親眼看看,我相信你就能自己找到答案了。來…」
說著老頭搭在阿卡肩膀上的手臂開始加力,兩人輕飄飄地向前栽去。霧氣不斷朝臉上撲來,阿卡好容易才憋住沒有叫出聲。等栽夠九十度傾角後,阿卡原以為兩人會結結實實地在那看不見的地面上撞暈過去,重蹈自己在網吧的覆轍,不料這回那看不見的地面直接變得不存在,兩人就像平底鍋上的烙餅一樣翻了個身,以腳為軸旋轉一百八十度,翻出了那詭異的大霧。等阿卡徹底消除了眩暈感,才現自己已經站在一處堅實的地面上,而眼前的情形讓阿卡不由想起一句著名的台詞來︰
「額滴神呀!」
一座巨大的建築橫亙眼前。如果阿卡是在看探索?現頻道的話,耳邊一定會有解說員的聲音響起︰「這座具有哥特風格的教堂高三十余米,牆上鑿有復雜的鏤空花紋的石質窗戶,頂部飾有數米高的巨大十字架。最令人驚嘆的是,這座教堂竟有縱橫……」
阿卡也不知道這玩意兒竟有縱橫多少長度,因為在他的視野里是看不到它的邊緣的。不過即使它有長城那麼長,和正站在它大門口的某個身影比起來也完全算不上可讓人驚訝的資本。阿卡垂著手,任下巴耷拉到胸口,看著眼前的這一幕。他現,如果自己真的不在夢中的話,那自己從小到大二十多年的唯物主義教育就算是白受了。
這他娘的分明就是安達利爾啊!
那三層樓高的身軀,覆著鱗片的蹄形雙足,**的身軀掛著青銅鎖鏈,一頭火,兩只利爪,尤其背後那四根中空彎曲的黑色肢節……阿卡相信,不管在地球上還是這個不知道是哪的鬼地方,只有這副尊榮才配得起「安達利爾」的大名。
「這……這是……」阿卡現喉嚨里有個東西在阻止他的音。老頭理解地看了他一眼,眼里依舊是那慈祥的笑容︰「沒錯,繼續看。」
阿卡努力地閉上眼楮,搖了搖腦袋,又睜開,這才把視線從那駭人的蜘蛛怪身上挪開。不料挪開之後,卻帶來更多不可思議的景象沖擊著他早已昏的大腦……
安達利爾站在這座巨大的教堂的門口,正揮動雙臂,與它眼前的一些人戰斗。它一揮手,一圈淡綠的毒氣就向四周擴散開來;它的四根黑色肢節一伸一縮,數條毒箭便向四周 射出去。從它身後的教堂大門中,無數阿卡既熟悉又陌生的東西不斷涌出。說它們陌生,是因為這些東西原本都不應該如此逼真地在阿卡眼前出現;說它們熟悉,是因為這些東西的模樣阿卡卻都見過,而且是在最近幾天里就見到的︰身材矮小,面貌猙獰,皮膚花花綠綠,手持與身同高的大刀、雙刃斧的,不是沉淪魔一族又是什麼?身形巨大,渾身長毛,肩背寬闊,揮著一雙鐵木似的大掌的,不是巨獸一族又是什麼?一雙蹄足,頭上長角,手持鐮刀的,不是羊人一族又是什麼?更不用說渾身碎肉的僵尸、走路喀拉喀拉的骷髏、皮膚死灰的墮落羅格了。它們從教堂大門里涌出來,從**的泥土里爬出來,在安達利爾無聲的號召下,都義無反顧地朝著一個方向沖去,而在那個方向上……
嗯,果然是羅格戰士。阿卡覺得自己已經大概模清楚這個鬼地方的邏輯規律了,于是當身著紅棕色皮甲,手挽長弓,且戰且退的羅格美女映入眼簾時他好歹沒有再次瞪眼。只是,這種新的邏輯規律讓阿卡心中懊惱不已,自己設想了各種解釋,為啥就偏偏沒想到最通俗的那種呢?
「他娘的」他于是仰天長嘆一聲,「竟然穿越了……我中石油還在那套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