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那壺中的水氣翻騰起來,那女子拿過一塊軟布,墊在壺吧上,輕輕取下那薄瓷扁形的水壺,手臂高舉,壺嘴微微斜置,向那八只白瓷茶碗中注入點開水,這姿勢舉動宛如舞蹈般優美。待八只茶杯中俱都倒入後將那壺放置于茶盤之中。伸手將那八只茶杯一一拿起輕輕搖晃,之後將杯中的水倒入放置在旁邊的一個盛水的器具當中。
「這個是燙杯,是茶道中一個很重要的步驟,只有將杯子燙熱才能留住茶的香氣。」鄭盼盼對蕭毅等人解釋道。
「我還以為她是來之前沒有洗淨杯子,現在在洗杯子呢。」陳風低聲的說到。
鄭盼盼瞪了陳風一眼,「不知道我把這個事情告訴陳雨,他會怎麼說?」
「開玩笑的,別當真,開玩笑的。」陳風連忙改變說詞。
幾個人在沒有言語,一起專注著看著那個女子沏茶。
那個女子帶上一副雪白的手套,打開盛放茶葉的盒蓋,依次向八個茶杯放入少量的茶葉,將那壺中的水注入其中,隨著這水的注入,一陣茶的清香飄散在茶室之中。這茶香固然沁人心脾,那來做這功夫茶的女子輕盈曼妙猶如舞蹈般的沏茶動作更是讓蕭毅等人看得心曠神怡。
「好茶,好茶,這君山銀針真不愧為茶中上品。諸位請看看這茶在這水中與以往諸位所見茶葉有何不同。」王軍聞到這茶葉清香,頓時整個人都有些興奮。
蕭毅等好奇的向茶杯中看去,那杯中的茶水此時已經轉變成淺綠之色,那綠色之中又透出一絲微黃。女敕綠的君山銀針吸飽水後在水中懸空而立,芽尖沖向水面,宛似一個有生命的精靈般,隨著水流翩翩而舞,片刻間徐徐下沉,雖落入杯底卻仍如春筍出土似金槍林立。片刻間,仿佛似有一股力量在下面托舉,那豎立如林的茶葉緩緩升上水面,稍立片刻又如以往緩緩下沉。
蕭毅等看得有些訝異,「這茶葉怎麼好像活了一般,上下亂竄。」陳風驚奇的問道。鄭盼盼雖喝過這種茶,但茶葉為何如此卻是不明白,也無法回答陳風。
「不必驚訝,這是正常現象,這君山銀針是綠茶中的上品,在沖泡之時豎立挺直在水中上下沉浮,極品君山銀針可三起三落,極是美妙,這杯中君山銀針二起二落也算上品,本來為欣賞這上下起伏的美妙一般應用玻璃杯來沖泡,這樣可以欣賞這茶葉宛如跳舞般的美妙,但用這白瓷蓋碗,卻可以較好保留茶香,白璧綠水宛似翡翠,這般的顏色可也是賞心悅目。」王軍細細將這茶的特點一一向眾人說明。
蕭毅等人听到王軍的講解後不禁很是驚嘆,實在是沒有想到這小小茶葉竟然也有這許多的學問。
「您懂得真多,我真沒有想到喝茶還有這麼多的學問。」蕭毅稱贊著王軍。
「你過獎了,在劉大師面前我這是班門弄斧,望劉大師見諒。」王軍說完站立起來又是微微鞠躬。
「呵呵,禮多人不怪,可是你這禮也太多了,我可是受不起啊。」劉文淵呵呵笑著說道。
那個女子將碗蓋合上,伸手將茶杯一一遞給眾人,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劉文淵接過茶碗,揭開杯蓋,一股濃郁的茶香飄了出來,劉文淵聞了聞,用杯蓋撥去漂浮在上面的茶葉,淺淺的吸了一口,讓那茶水在口齒間滾動一圈,那水圓潤甘滑,所過之處口齒生香。
「卻實是好茶,香而不濃,雅而不淡,宛如清風過崗,甘泉清澈。好茶。」劉文淵連聲的稱贊。
「大師果然是茶道中的高手,品茗的行家,這君山銀針各中三味不出數語盡都被大師一一說出,形神描繪如畫肌骨,實在是佩服佩服。」王軍見劉文淵區區數語盡描繪出這君山銀針的精髓,這佩服之語卻是自肺腑。
「那里那里,我這人天南海北的見識的多了,這品茶麼多少也知道點,比不上你學慣中日,正好想要請教日本的茶道如何?」
「大師過謙,我怎麼能和您這樣的大師比肩。您詢問日本茶道,我在日本生活多年,對于日本的茶道多少還是知道些的,劉大師如不笑話,我就斗膽的說一二。」王軍又起身微微躬身。
「好了,莫非你要我老人家也給你回禮不成這麼一遍遍的鞠躬行禮。」劉文淵笑呵呵的說道。但心中卻越來越厭惡這令人反感的禮節,虛偽之下透著生冷。
王軍坐定開始說道︰「日本的茶道講究精細美妙,高雅飄逸。日本的茶道是一種通過品茶藝術來接待賓客、交誼、懇親的特殊禮節。其不僅要求有幽雅自然的環境,而且其有繁瑣的規程。由于日本的茶道是在‘日常茶飯事’的基礎上展起來的,它將日常生活與宗教、哲學、倫理和美學聯系起來,成為一門綜合性的文化藝術活動。並且日本的茶道所喝的茶一般不是象中國這種純天然的茶葉,而是團茶和抹茶。日本的茶道的精髓是‘和敬清寂’,和敬是表示對賓客的尊重;清寂是冷峻、恬淡、閑寂的審美觀。總之來說,日本的茶道是一種融宗教、哲學、倫理、美學為一體的文化藝術活動。」
「呵呵,不愧是在日本生活過的,這日本的茶道果然研究的很透。若說茶道最正宗的還是我中華,茶可以說是伴隨著中國的歷史而起,中華五千年的文明,這飲茶歷史恐怕也不下三千年,自從唐朝的6羽寫出《茶經》可謂是將中國的茶道形成正統文化的記錄。中國的茶道所包含的精神意義可謂是多元繁雜,近年來有人集約概括歸集為怡然听起來與日本茶道的含義似有相同,但這其中歷史文化的沉澱那可是天差地遠。中國的茶道精神更注重的是自身心境的修養與自身情操品德的境界,尋求人與自然天地萬物的和諧同一,品茶如品心,烹茶如做人,日本的茶道傳自于中國唐朝,雖然學得有模有樣,但中華文化的精髓卻是學不得去,只重皮表不重內蘊,就如日本人的心性一般。看似彬彬君子,禮貌謙恭,而內心中則是冷酷淡漠,率性狂妄。不知王先生覺得老夫評論如何?」
劉文淵的話讓王軍一時間頗為尷尬,雖然感覺劉文淵說得頗為有理,但對于他這受日本文化教育的人來說,卻是難以接受。對于王軍這個為人處世頗為老道圓滑的人來說此時也不知該如何回答劉文淵的問題。連忙笑了笑掩飾自己的尷尬,「大師果然學貫古今,但劉大師可能未曾在日本生活過,對于日本的人文文化可能多少存在些誤解,日本人並非象大師想的那般,日本人的真情溫暖,率性直白還是很有人情趣味的。」
在日本生活多久?」劉文淵問道。
「我二十三歲求學日本,學業結束後又在那里工作一段時間,現雖然在歐洲工作生活但還是經常會回日本。除去我去歐洲時間不算,也有十年時間了。」王軍恭敬的回到說道。
「十年,也不算短了,我和日本人打交道是從一九三?年就開始了,其間經歷了一九三一年的九一八;一九三七年的七七事變直到一九四五年八月十五日,這時間算來怕是有十五年了,我所見到的日本人怕是沒有你所說的上述優點吧。」劉文淵淡淡看著王軍說道。
王軍一听就明白了劉文淵經歷了整個中國抗戰的歷史,所對日本人的印象自然是不能和他相同。王軍明白今日有求于劉文淵不能在這個問題上與劉文淵生不快,當下最好的方式是轉移話題。
「劉大師說得很對,但歷史畢竟已經是歷史了,我們就不說過去,現今中日兩國友好,民間往來日漸繁多,我們應將目光放在未來。就如這茶道一般,大同而小異,但其根源卻是相同。」王軍溫文爾雅的說道。
「無論是現在或是未來都是在歷史的基礎上走過來的,歷史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試問你如何只注重未來卻拋卻歷史,沒有歷史何來談未來。你說茶道大同小異,我看未必,這中國茶道和日本茶道在我看來,應是大異而小同,文化精髓才是茶道之根本,形似而神非怎能說是大同呢。」劉文淵在這個問題上不依不饒。
王軍沒有想到劉文淵對于日本人有如此深的成見,對于這個問題緊抓不放,不由有些不知如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