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舞花奴」這個名字在五年前是稱霸丹寧國的梨園孤主。
所謂孤主則是一枝獨秀其他者望塵莫及只能仰他鼻息。
天舞花奴本是女兒身卻以反串男性角色而聞名天下。
做派功夫扮相唱腔皆是上乘雄兔腳撲朔雌兔眼迷離在舞台上天舞花奴就是無可比擬的王曾一度迷得丹寧各大家族爭相延請入府而引得丹寧名門望族的大家閨秀們都為之瘋狂。
歷代梨園從不曾出現過如此盛況。
而最為可貴的是天舞花奴雖然名聲在外為人卻十分孤傲清高。
她身為女子卻從小扮演男性角色一舉一動儼然是男子之風雖然面容清秀嫵媚顧盼之間風流流轉卻並不是個濫情之人反而潔身自好的很。
因此雖然有諸多男女為她瘋狂卻不曾惹出任何不好的緋聞。
天舞花奴之名宛如皓月在天名門望族之中莫不以請到天舞花奴到場而以為榮。
一直到兩年之前聲名如日中天的天舞花奴忽然銷聲匿跡。
據說她所在的戲曲班也不曾知道她究竟去了哪里傳說她只是留下了一封書信短短幾個字︰得見君子雲胡不喜。
這一曲引自詩經名為《風雨》全篇為︰
「風雨淒淒雞鳴喈喈。既見君子雲胡不夷?
風雨瀟瀟雞鳴膠膠。既見君子雲胡不瘳?
風雨如晦。雞鳴不已。既見君子雲胡不喜?」
有人說天舞花奴終于遇到了她的真命天子隨之攜手歸隱。有的說她是跟著一個長相俊美非凡的公子一同離開的又有人說她曾經在舜國出現。但究竟如何確實撲朔迷離真想掩藏在灰塵重重地角落里。
一個天舞花奴卻引得一干痴迷追隨者皆是悵惘。
而傳說畢竟只是傳說天舞花奴的下落。卻究竟是無人知曉有若干不死心的痴男怨女出示懸賞花紅尋找天舞花奴地下落卻始終不曾有人來領那價格不菲的花紅。
于是天舞花奴行蹤成謎無人可知。
奪情樓中。
傳出低低地歌聲。
幽咽動人纏綿悱惻。
「井底引銀瓶銀瓶欲上絲繩絕。石上磨玉簪。玉簪欲成中央折。瓶沉簪折知奈何?似妾今朝與君別。」沐浴過後的肌膚白膩生光長年不見天日一張臉在洗去泥污之後。更是雪白過人縴手握著梳子。輕輕地梳理一頭久不打理的頭。鏡子之中露出了美好嫵媚的半邊臉。檀口輕啟她唱「憶昔在家為女時人言舉動有殊姿。嬋娟兩鬢秋蟬翼宛轉雙蛾遠山色……」
眼淚順著眼角流出蜿蜒如透明的小小爬蟲。
昔日風光無限地名伶誰能知道居然躲在這暗無天日地方一去兩年。
天舞花奴呆呆地看著鏡子中半邊如花盛開的容顏微微一笑傾國傾城。
鏡子中仿佛出現往日在舞台之上的情形台下觀者如潮人頭攢動。
而她高高在上眉宇間一絲清冷。
萬丈紅塵如一場唱作俱佳的戲。
她默默等著開場靜靜目送落幕。
不期待也不傷心。
演的戲多了悲傷離別都已經看慣。
心也逐漸麻木。
直到那一日。
顧盼之間她驀地看到台下一張容顏。
流光婉轉之中耳畔萬千聲音忽然全都失了聲。
紅塵滾滾七色迷離六欲纏身而她忽然跳離原地高高在空中目光只與那人的目光相對也只看著他的心。
他望著她輕輕一笑。
她已經失魂落魄。
那嬌柔婉轉仿佛女子般的男性。
她演戲多年自然能夠一眼分清男人女人只是這世間怎麼會有那麼好看的人啊。
那一夜她輾轉反側。
甚至深深後悔怎麼竟沒有抓住機會問他姓名來自何處。
莫名地心頭攢動。
從來只有別人為了她動心卻不料的有朝一日她竟為了一個不知姓名只見過一面的男子怦然心動。
本以為那一眼就是一生。
本以為那不過是紅塵之中地驚艷一瞥。
卻不料想丹寧國的小世子請她不成惱羞成怒王權永遠是最能說話地那個縱然她同諸多名門權貴交情非凡卻抵不過小世子快如雷霆地手段請不成立刻派人來搶一頓亂打之下戲班子中多人受傷而她被人壓著被迫跪倒在小世子面前那被寵壞了的任性小子望著面前地她笑著︰「天舞花奴如何清高自傲今天本世子就要見識見識。」
她羞怒交加知道今日絕對不能善了一身清白可能就此被毀她的性情剛烈當下便欲玉石俱焚卻不料就在這時侯有家丁匆匆入內在小世子耳畔低低說了兩句話。
那驕橫跋扈的小世子立刻就變了面色一陣躊躇之後大怒︰「把這個賤人扔出去!」
于是便被扔在了大門口。
彼時天空雷霆陣陣不多時大雨傾盆雨點劈里啪啦打在天舞花奴身上她渾身冰冷倒在地上宛如一只無家可歸的狗或者是狼狽極點的落湯雞掙扎著在地上濺起水花片片。
站不起來還是想站起來。
跌倒了幾次終于不想再起身。
索性倒在青石地上任憑雨水沖刷過身上。
她放聲大哭。
一雙干淨的白底黑面的靴子慢慢地出現在她的視線之中。
天舞花奴慢慢地抬頭。
頭頂罩著一柄寬寬的雨傘。
杏花春雨一夢江南四十八骨紫竹小傘。
而傘下的人睥睨下看一雙尾端微微挑起的桃花眼楮醉眼迷離青絲襯著白淨的臉他靜靜不語站在那里。
天舞花奴呆呆地看了良久。
從那刻起她的心底便一直對他存著一種想要跪倒下拜的沖動。
不知為何。
他只要她做一件事。
她卻想要跟著他一輩子。
為了跟著他就算毀了這張傾國容顏拋卻繁盛名聲從此銷聲匿跡等在黑暗里也要等。
男人跟女人之間的差別。
「……終知君家不可住其奈出門無去處。豈無父母在高堂?亦有親情滿故鄉。潛來更不通消息今日悲羞歸不得為君一日恩誤妾百年身。」她低低地唱著。
只有她心底知道︰她是心甘情願的。
書十年如一日在台上迎來送往做金石之聲跟這兩年躲在黑暗中等待那唯一的光又有什麼不同?
其實沒什麼不同。
「既見君子雲胡不喜雲胡不喜……」天舞花奴對著鏡子中的自己嫵媚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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