艱難的制造 正文 61

作者 ︰ 阿耐

听得柳鈞會拳腳,申華東大喜,決定去一處更隱蔽的地方埋伏。兩人將車子停在半路,將手機設為震動,徒步從大路拐進廠房外面一條有點兒荒廢的機耕路,穿過高公路下面的涵洞,眼看公司圍牆在望。忽然,有兩束雪亮手電光射來,照得兩人睜不開眼楮。兩人左閃右躲,光束也跟著他們晃動,但閃躲中,兩人見到暗處似乎有不少人頭晃動,心中意識到不妙,開始一步步往回退出。

卻听得對方忽然有人喊了聲,「是阿東,沒事兒,是阿東。阿東你怎麼會來?」

「搞什麼鬼。」申華東這才敢放下遮在額頭的手,開口說話。最先敵我不明,他怕被亡命之徒認出,在這種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地方被殺金豬了。等手電光移開,申華東的眼楮適應好久,才看清站到他面前詭笑的人,正是他早年的玩伴,現在不大在一起了,也有個有錢爸爸。見老友一雙眼楮一直狐疑地掃柳鈞,申華東道︰「我朋友柳鈞,我們來看看我公司外圍。你們忙你們的。」

那人看看柳鈞穿著,伸長脖子與申華東耳語︰「梭哈,玩一把嗎?玩大的。」

申華東搖頭,拉柳鈞沿原路返回。柳鈞一邊兒閑著的時候卻見到草叢後面晃動的腦袋中似乎有楊巡的。等兩人退出機耕路,回到車上,柳鈞才問︰「一幫人在做什麼?這麼神秘,還有專職把風的,看著像打手。」

「賭博,大賭。近期風聲緊,市區賓館不敢收容他們,賭癮熬不住的只有來這種地方賭。」

柳鈞恍然大悟,「我仿佛見到楊巡。」

申華東則是一臉鄙夷,「看樣子你是全市屈指可數有點錢卻不賭的白兔。」

「遠有拉斯維加斯,近有澳門,來這兒偷偷模模多沒意思。你也玩?」

申華東這才收起鄙夷,「那幫人賭癮犯了唄,澳門再近,到底也不能當天來回。嗯,看起來我聯手你的計劃可以死心報廢了,楊巡一定看到我們。」

柳鈞聞此,心里有點兒失落,可也只能認了。

天越來越冷,不過騰飛公司的生意越來越火,柳鈞將所有利潤全部投入再生產,不舍得自己消費。他太缺資金。因此他只好每天與采購搶皮卡車開。

聖誕期間,區外商投資企業協會組織座談會,區主要領導和分管領導悉數出場,以示對外資企業的重視。柳鈞原以為這種會不過是露露臉拍拍手什麼用都沒有白浪費時間,本不想去,但柳石堂提醒兒子,這種場合貴在認識人。柳鈞進場找僻靜地方坐下听幾句後才知,這種會議有用,會上領導們講話比較切合實際,而且是很有針對性地跟在座外企主管們宣講政策變動,未來展等等。會上還有幾個外商現身說法,講他們在本地展的體會。當然是粉飾太平的多,可也能听到不少合用的。當場也有外商跟在座政府機關人員提出不滿。

柳鈞基本上還是個管理新人,坐一邊只有听的份兒。座談會開到四點半,大家休息會兒,等待稍後聚餐的時候,柳鈞才出來回開會期間進來的電話。行政經理在電話里心急火燎地告訴他,那位偷圖紙員工的妻子得知丈夫肯定判刑,而且判得不輕後,竟然抱起寶貝兒子跑了,不見了。扔下兩個還小的女兒,與病殘在床上的婆婆。那婆婆想不開,爬出門去跳河了。等人現時候已經晚了。現在河邊說什麼的人都有,怎麼辦。

又一條人命!柳鈞一口氣不上不下噎在胸口,只會瞪著身邊的大圓柱子愣。

行政經理繼續道︰「那邊村里打電話來要我們公司去收尸,去領養兩個小姑娘,我跟他們說,與我們無關。」

「對。」柳鈞一口無名火上來,掐了電話。這都什麼事兒,他不管,那些人就鬧到他頭上來,他一管,那些人就家破人亡。那工亡員工的媽媽還在病者呢,現在又添兩個孤伶伶沒人照顧的小女孩。柳鈞不敢想,進去餐廳赴宴。可是坐下又覺得這簡直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的最好寫照,煩悶之下先行告辭了。

柳鈞又去了跆拳道館,打得屁滾尿流地出來,一上出租車,不等他說出地址,出租車就直接往前開了,原來司機好心,想搶時間把他送進醫院治療。柳鈞哭笑不得。回家拖著腿走進電梯的時候,現很巧,電梯里有從地庫上來的楊邐。楊邐見柳鈞這個樣子,以為他在外面打架吃虧,連忙問要不要扶去醫院治療。柳鈞想到楊邐是明白人,就將心里的郁悶沖楊邐倒出來。說到後頭,柳鈞心里實在放不下那兩個被母親拋棄的小女孩,楊邐陪柳鈞去租屋看看。

開著楊邐的車子,柳鈞忍不住問︰「我是不是很倒霉,公司才成立一年多點兒,就生那麼多事情。」

「很正常。只是你心軟,有些事情被你放大了。」

「可是死人啊。」

「人家自作孽,你也兜著?我倒是想看看你以後怎樣收養這兩個小姑娘。別說我沒警告你,有些事情無法沾手。」

「謝謝。我可以派人將兩個小姑娘送回老家去。」

「我還得提醒你一件事,你那個等待判刑的員工……人吧,一般很少會自我反省,得知他家破人亡,你說他會不會怪罪到你頭上,出獄後先找你報仇?」

「有這先例嗎?」

「不排除有人反社會。」

柳鈞無言以對。正好余珊珊電話進來,問柳鈞有沒有吃完應酬餐,柳鈞才想起今天說好要利用他好不容易進城的機會,兩人見個面的,他被公司的事情攪混了。他連忙道歉,說正趕去公司處理前員工母親自殺的事情。偏生這個時候楊邐插了一句嘴,「小心,紅燈,別光顧打電話。」

「咦,你車上是誰,你不是說你那兒是和尚公司嗎?什麼時候招秘書了?」

「不是秘書,是市一機的楊邐小姐。我回頭跟你說,這件事讓我很心煩……」

「可是你公司的事與楊邐有什麼搭界的,她為什麼跟你在一起?你說地址,我也要去。」

「對不起,我已經很心煩,你別鬧我了。」

「你心煩可以找我,為什麼找她,你們不是死對頭嗎?為什麼,為什麼?」

柳鈞不願被楊邐看好戲,只得再一聲「對不起」,掛了電話。余珊珊這下更生氣懷疑,不斷打柳鈞電話,柳鈞索性關了手機。楊邐在黑暗中背過臉去微笑。

終于在黑咕隆咚的農村小道上模到那家租屋的門,柳鈞見到門上鐵將軍把門,先是松了口氣。然後是楊邐掛著笑臉問左鄰右舍,得知有親戚過來將兩個小女孩領走,柳鈞才終于放心。

坐回車上,楊邐這時候可以放出笑臉了。「很少見做管理的人管得如此事無巨細。」

「沒辦法,廠小,老板必須親力親為。你搓麻將嗎?」

「平常不搓,偶爾家庭聚會,一家人湊一起才搓幾圈,怎麼啦,你今天還有興致搓麻將?」

「看來你不愛賭博。家里要是有個愛賭的人,挺麻煩。」

「豈止是麻煩。我家就我大哥一個人……呃……」

「哦,楊總愛賭?」

「沒啦,他從小賭性十足,一分錢博十分利的性格。我們跟他搓麻將,他總想玩大點兒,誰跟他玩。你喜歡搓麻將嗎,嘻嘻,我看你都沒時間上麻將桌。」

「我不愛好運動不強烈的消閑活動。不像宏明,麻將,橋牌,斗地主,他最喜歡。」

「錢經理愛不愛賭博?我們上回打橋牌,我現他賭性也很足。」

「沒听說宏明愛賭博,他賭性足嗎?他很謙讓的,做事情前前後後想得非常周到。」

「同志,賭性,不是你說的這個意思吧。」

兩人一路閑聊,話題不絕,兩人至今已經有不少共同朋友和經歷,聊起來比較輕松。柳鈞將楊邐送到家,便轉回身去找余珊珊。千呼萬喚之下,余珊珊終于黑著臉下樓來。柳鈞告訴余珊珊今天的事如此這般,可是余珊珊對這種听上去很是不可思議的事將信將疑,嘴里更是堅持這些都是柳鈞編的。柳鈞無奈之下,只好很不情願地將左手遞給余珊珊。

「這枚手指這樣,你說我會去愛楊邐嗎。」

「可是你有情況就找她陪伴,你潛意識你重視她愛她尊重她的意見。」

「我只要把楊邐看作工作伙伴,無性別,只是正常的社會交往。」

「她若真無性別,你恨她們一家,還能不捎帶上他?你這解釋說給鬼听,鬼都不會信。」

「鬼不信,但你相信我吧,我說的都是真事,我已經心煩的不行,拜托你別懷疑我了。走吧,我們去哪兒坐下,我把前前後後全跟你說,這件事的處理與楊邐有關,她幫我一個大忙……」

「怎麼又是她,你是不是跟她聯系比跟我還勤?你所謂中性社交是不是給自己找借口,或者干脆蒙我?」

柳鈞又累又煩,耐心耗盡,他自己還想有人安撫呢。他當著余珊珊的面,攤開左手,用右手一枚一枚地彎曲手指,唯有無名指無法彎曲。然後他悶聲不響地回頭走了。他很希望余珊珊追上來,可是余珊珊的性子也很硬,一扭身上樓去了。柳鈞嘆息,無精打采地回家去。

元旦,小年夜,柳鈞約余珊珊,不得。他終于領悟到一條,余珊珊是大美女,從來都是被男人捧著的,當然不肯妥協。當然,柳鈞有的是辦法,可懶得實施。寧肯找同學朋友去玩。元旦至新年,照例是拜訪答謝重要人物的季節,柳鈞入鄉隨俗,飛來飛去與客戶吃了一頓又一頓,理直氣壯地沒時間找余珊珊。兩人一直僵持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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