艱難的制造 正文 93

作者 ︰ 阿耐

然而,有人卻遇到了麻煩。城中紛紛傳言,楊巡太太任遐邇出國後翅膀硬了,堅決要求離婚。事出意外,楊巡已經飛赴美國處理。先告知柳鈞的是申華東,申華東認為柳鈞需要一些資料來對楊巡幸災樂禍。柳鈞不以為然,「中年男人三大快事,升官財死老婆。如今楊巡財是肯定的,升官嘛,本地私企協會副會長,某省的本市商會副會長,都算是半個官。老婆自求下堂,不是正中他下懷?」

「楊巡那個老婆不得了,是楊巡背後的財務總管,即使懷孕生孩子時候不去辦公室,手里都抓著賬本,一年不知道幫楊巡理進多少財少繳多少稅。我們去年還在疑問楊巡怎麼舍得放他老婆去美國,後來听說是等孩子小學住校後就回來。想不到他老婆打的是一去不回的主意。楊巡割掉一個老婆可能馬馬虎虎,可是飛掉這麼個左膀右臂,換你舍得嗎?」

「可是楊巡老婆為什麼提出離婚?據我所知,楊巡生活作風不算差,沒有傳出長包哪個女人的消息,最多老婆不在身邊有偷腥,他老婆未必會知道。難道是他老婆出國找到第二春了?」

「不知道,有消息我再告訴你。看到你並不幸災樂禍,我有點兒受傷。」

「呵呵,我彌補,剛剛給雅馬哈沙灘摩托換了只缸,基本上可以爬六十度斜坡,你周日可以拿去玩。」

「你一起去玩嘛,我開去我那輛。」

「一個月前宋總約好周日來看我的研中心,我走不出。我建議你周日一定要趁新鮮,動力那個強勁啊,弄不好下周又給拆散架了。」

「又是你研中心那幫老寶貝干的?你最近哪有時間,難得一點兒休息時間還給你那個女朋友霸佔去。」

「當然是他們干的,這回有進步,汽缸是自己開的,自己開模鑄造,到底是比汽車的汽缸容易出活。說到汽車的汽缸,我的汽缸不知道被他們拆了幾遍也沒拆出結果,唉,說起來那真叫氣餒。」

「你開著工資付著高額研經費,就是這麼讓那幫老寶貝們玩兒?」等柳鈞在電話里答應,申華東很不理解地道︰「所以我管不好我的技術部,你可以,你本身就是技術瘋子,你才能理解你那幫寶貝們。」

柳鈞嬉笑,他現在可不敢再承認是技術瘋子了,他現在掌管著大大小小三百多號人的生計,可不敢再由著性子做事,不過他倒是真的能了解技術人員。

位于科技園區的研中心的開工作相對比較快,到夏天已經看出一點兒眉目。柳鈞想給研中心做個漂亮的環境,想到嘉麗的藝術眼光很不錯,家里的裝飾和畫的畫兒都有意韻,他就致電嘉麗,問有沒有興趣幫他設計園林大概。柳鈞怕傷害嘉麗細致敏感的內心,故意說他沒有藝術細胞,那些找上門來的大老粗承包商看上去也都沒藝術細胞,希望得到嘉麗專業眼光的把關。

嘉麗一听就認真上了,想到柳鈞在技術上的精益求精,她抱著一摞的候選圖紙滿心忐忑。為了不辜負柳鈞所托,她上本市圖書館借書臨時抱佛腳,可是看著資料不夠,便將小碎花托付給媽媽,只身跑到上海讓錢宏明載著去書店和圖書館檢索資料。一星期的書本啃下來,她終于弄懂圖紙中那些圖標的意思,能將平面的圖紙立體起來,在腦子里擴展出一幅幅效果圖。錢宏明積極充當車夫,看到嘉麗對此事的興趣和熱情,心說柳鈞還真能投嘉麗所好,給找出這麼一件風雅又有難度的工作給嘉麗。短短幾天時間,錢宏明已經自掏腰包給嘉麗買了不少裝幀精美的大開本園林書籍,這錢,他掏得心甘情願,不僅可以讓嘉麗生活充實,而且他總算可以還掉柳鈞源源不斷的恩情,奇怪,他總是欠柳鈞的人情。

崔冰冰不喜歡嘉麗,她不明白一個女人得有多少無恥的無知,才敢將自己完全地交付給一個男人主宰,她即使再愛一個人也不會願意,她想象不出問丈夫拿錢花會是什麼滋味。她甚至看不起嘉麗,覺得嘉麗枉費一只考上重點大學的好腦袋。但嘉麗這是據說在幫柳鈞的忙,雖然崔冰冰早知道柳鈞的目的無非是讓嘉麗出門走走,開闊開闊心胸,可既然嘉麗為了柳鈞的事情忙碌到上海,她總得從百忙的學習和工作中抽出周末時間有所表示,她打電話請錢宏明轉達,她想邀請嘉麗吃大餐。錢宏明代妻子謝絕,說嘉麗這幾天趁人在上海忙于**,以便趕緊知道還需要什麼知識,趁還在上海的時間該查的查,該買的買。錢宏明的拒絕正中崔冰冰下懷。

崔冰冰想不到的是嘉麗親自打電話來跟她說抱歉,更讓崔冰冰爆笑的是,嘉麗來電主題明確地說完不能接受邀請的歉意,便立即沒了下文,電話那端只有輕輕的笑,一再的道歉。後面全是崔冰冰詢問她在上海過得好不好之類的客套,而嘉麗則是簡單地回以是或者不是,崔冰冰不說結束,嘉麗也耐心陪著。崔冰冰很是哭笑不得,她想男人可能就喜歡這種性格的女人。

崔冰冰回頭就將這個電話當作笑話轉述給柳鈞,柳鈞听了也笑,不過柳鈞也知這就是嘉麗。他周末也在科技園區的工地監工,同時等待宋運輝來訪。崔冰冰听得電話背景乃是嘈雜的聲音,心里無端地欣慰。

宋運輝自己開車,柳鈞老遠看見就上去迎接。但柳鈞卻看見車里跳出一個青春美少女,和他認識的可可。經宋運輝介紹,柳鈞才知女孩是宋與前妻生的女兒宋引。柳鈞听到宋引喊他柳叔叔,差點兒一個趔趄,他都老得可以做那麼大姑娘的叔叔了嗎。

宋運輝登高一看地面建築物的布局,心中了然,奇道︰「你還真是拿這麼一大塊好地全部做研中心,而不是為了爭取進入科技園區的門票,謊報一個項目。你公司旁邊燒焦的那塊地不是更便宜更便捷嗎。」

「工業區空氣越來越不好,我一家控制排放根本影響不了大環境,經常是某一家亂排放,臭足一大片地域。我們的工程師又個個內行,一聞氣味就說空氣中有什麼什麼,能致什麼什麼病,還讓他們怎麼安心工作。看科技園區的規劃和已經招商的項目,基本上排斥污染行業,設計的環境也很不錯,這兒未來可能是個鬧中取靜的好地方,以後也方便工程師們上下班,和戶口在市區的落戶。」

宋運輝听了連連點頭,「你還真舍得下血本。你的研中心人員流動大不大。」

「相比其他企業,我的研中心算是很穩定。不過還是有好幾個優秀人才流出,非常不舍得。若是自己創業或者去到更好地方,那麼我祝福他們,可是有些明顯目光短淺,只看到眼前給開的高工資,我看著真是心疼,可是又不能刀架他們脖子上不讓走。」

「以前外資剛開始大規模進入中國,開高工資挖去我不少好人才,幾乎有一半,可以說是砸了我一悶棍,逼著我不斷想方設法提供人才升遷機會和優厚福利,眼下人員流失越來越少。十幾年過去,回頭再細數當年跳槽去外企的那些人,展機遇相比留在東海的人差遠了。事在人為,你也可以做到。你公司在業內的名氣已經越來越好。」

柳鈞嘆一聲氣,「宋總,我這兒雖然掛名外資,可本質是私企,我也不願學有些公司掛一個在國外注冊的名號來國內招搖撞騙,所以說起來總歸不屬于主流,姥姥不親,爺爺不愛,無處掛單。這回華北那家招標,宋總也知道的,標書說得很明確,只給國企產品和純國外產品開綠燈。本來國企產品也沒份,但國企好歹是主流,後來有關部門施加了壓力,總算添了國企產品一條,我們私企就沒人替我們撐腰了。那麼大一個合同,真是急得我恨不得拿一箱子錢去行賄。難怪我們研中心的人還是要跳槽,誰都看得到私企老板的社會地位有多低,那麼在私企老板手下打工只有更加低級,年輕有血性的誰願意被人看低。有一個最可惜,在我這兒做了兩年,非常優秀的人才,可惜跟我揮淚告別去了強外企跑業務,全然拋棄了技術知識……」

「抱怨沒有用,你應該竭盡全力留住那個優秀人才,事在人為。」宋引眼楮亮晶晶地在一邊兒插話。

宋運輝和柳鈞聞言都是一笑,小姑娘當然不會懂得人才雖揮淚卻求去的復雜背景。「小柳,你力邀我來參觀你的研中心,是不是希望我替你跟華北那家說句話?」

「是的,宋總,我們完全能做到符合各項技術要求。不瞞宋總,我們與這回競標的外企在南亞競爭另一個項目,我反而在國外獲得公平競爭的機會,而且有望以價廉物美獲得訂單。希望我們的國企也給我們機會。」

宋運輝沉吟,「那家,我和他們關系不錯。不過他們招標那麼做事出有因。他們的主要負責人過去也支持國內研,可惜四年前他力排眾議采用一家私企的產品,結果私企拿出來的樣品很好,最初產品也很好,漸漸就買通驗收人員偷工減料了,最終導致事故,為此那位主要負責人被查得很慘。你不能怪沒人替你們私企做主,關鍵是沒人敢替你們打保票。另外,比如招標如果允許私企參與,你信不信,絕對有不少私企參與,最初拿出的標書比誰都好看,價格比誰都優惠,若真從字面上來判斷,你還比不上他們。但等預付款一付,乙方就搖身一變挾持巨款成為甲方了。為了大浪淘沙,招標企業需要投入絕大人力財力才能調查清楚,那麼誰家願意額外出這些錢辛辛苦苦來扶持一家私企?換你,是不是也要算算招標成本?有些事你不能心急,聲譽需要一點一點地積攢,現在的環境已經遠遠好于過往。比如等你這兒的研中心落成投入運作,這就是最拿得出手的硬條件了。華北那兒,我會替你問問。」

柳鈞差點兒失望,想不到最後形勢急轉,他清楚宋運輝輕易不會答應,答應的話就一定會有結果。柳鈞高興得竄起來,恨不得抱起可可往上拋。他抓住宋運輝的手連聲說謝謝。宋運輝卻不居功,指著工地道︰「今天看到你這樣的真投入很不容易,一個人堅持理念一條路走到黑很不容易,你得相信往後有越來越多支持產業振興的管理者出現。新任市委曹書記,我前兒剛與他見過一面,是個很有想法的人,我們談到去年底開始討論的綠色,談到本市的產業展和城市展,相信你們的曙光就在前面了。」

「真的會有我們的機會?」柳鈞不知為何,卻不怎麼相信換一個市委書記會真有曙光降臨,畢竟像宋運輝那樣的知識型干部太少。

「不要因噎廢食嘛。不過作為你,你也得兼顧展與創新之間的平衡,注意擴大你的規模,增值你的利稅,你總得讓大多數不懂科研的人看到珍惜你的理由,也不能光顧著自己屬于科研人員的開心。」

柳鈞不禁抓抓頭皮,他奇怪宋運輝總能抓到他的弱點。于是他老老實實地道︰「我在工廠新址上籌建一個制造車間,以後我們的產品範圍可以擴大很多,產能也將大幅度提高。我這回投入得特別多,本來那筆錢是準備買隔一條路的燒焦企業,現在好,索性讓鑄造車間更上個台階,資金緊張得我每天睡覺做夢搶金庫。」可又忍不住得意地炫耀︰「不算這兒的研中心,我現在全公司生產用地接近一百畝,我自己都覺得有點兒規模了。」

「好,趁年輕,吃點苦算什麼。回頭等車間安裝到差不多,再通知我去看看。」柳鈞的這點兒規模,相對于宋運輝指揮的千軍萬馬,著實算不得什麼,他很難為此產生共鳴。但宋運輝看好柳鈞的堅持,在這個浮躁的社會里,有人能腳踏實地將理念變為現實,大不容易。「鑄造車間的污染會不會很大?我看到新的規劃,城市準備往你們工業區的方向擴展。」

「我在努力減少鑄造車間的污染。不僅我個人受不了工業區那幾家汽配廠家的鑄造污染,我的精密設備也受不了,怎麼可能在自家也安一個污染源。」

宋運輝點頭,「綠色,雖然只是會議上的一個提議,可畢竟是有人提出了。我們做企業的都得好自為之。」

但柳鈞沒把宋運輝的這個提醒太往心里去,他都已經憑良心拿他在德國的那套排放標準嚴要求了,工業區應該樹他為標桿,他不需要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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