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明遇親自挑選了一百二十名兄弟,把他們分成三人一組,一共四十組,分派到了四門,開始著手清查江陰的實際情況。在眾志成城的情況下,任何事情辦起來都非常的順利,到了日落之前,這一百二十名兄弟紛紛把劃歸自己尋訪之後造好的表冊呈給了陳明遇。
陳明遇在大堂上居中而坐,看著手中的表冊,心中再次對孟原贊嘆了一番。恰在此時突然有一大幫人涌進了大堂,等陳明遇弄清楚所生的事後,對孟原的深謀遠慮更是佩服萬分。
陳明遇目光一挑,逐一在眾人面上掃視了一遍,見那堂下足足站了有二三十人,其中有五人別人反剪雙膀,跪在了地下,其余人等怒目圓睜地瞪視著地上的五人。其中一人上前一步,朗聲說道︰「我等兄弟幾人遵照陳公的示諭果然斬獲頗豐,這幾個細作現已被我等拿下,听候陳公落!」
陳明遇認得此人,乃是思宗皇帝在位時江陰的游擊,名叫徐觀海,為人耿直作戰驍勇,深得前任知縣吳鼎泰的賞識,他還是自己親自選定的那一百二十名兄弟中其中的一位,而且在自己人定的可信賴的人之中他的排名還是比較靠前的,是個非常只得信賴的好兄弟。(游擊︰官名。明代邊區守軍設游擊將軍,無品級,不定員額,分掌駐扎地的防守應援。鯫生注)
陳明遇又在跪著的這幾人的面上一番掃視才說道︰「徐賢弟立下大功一件可喜可賀!但不知徐賢弟如何斷言他們就是細作呢?」
「這我倒未曾想過!我們這四組兄弟的防區正好連成一片,所以我們就一起行動了,很快我們就挨家挨戶地把我們需要弄清楚的資料造成表冊並填報好了,這幾個蟊賊在我們開始工作前就已經在街上四處游蕩,當時我們以為可能是某家的親屬,也就沒有理會,未曾想等我們把工作做完,他們還在街上游蕩,于是我們心中起疑,遂拿出剛造好的表冊來一一核對,現和這幾個蟊賊並無半點瓜葛,于是我們大家一哄而上把他們全都綁來了此間。」徐觀海把當時的情形復述了一遍,他的面上倒是沒有季世美那種倨傲之色。
許孟二人听了徐觀海的敘述,均覺得他行事過于魯莽,兩人對視了一眼相視一笑,卻都沒有出言相詢。
「徐賢弟忠于職守非常的難能可貴,今後他就是我們大家學習的榜樣!」陳明遇此話一出,站在旁邊的黃毓祺不禁面現憂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他看了看分立陳明遇左右的許孟二人,只見二人氣定神閑毫無憂色顯現,于是他只好把話頭強忍了下去專心往下听。
陳明遇又接著說道︰「從諸位造好的表冊上來看,現在江陰城留下來的人口還不到十萬,而我們要面對的清狗卻有百萬之眾,再加上那些反節叛變的漢奸走狗,這個數字更是龐大,就算我們江陰城內所有每一位都參與抗清,其力量的對比也僅僅不過是對方的十之一二呀!」眾人听到此處均是如墮霧中,不知陳明遇把此事牽扯進來是何道理,唯有許孟二人面帶笑意似是對陳明遇的意圖十分明了。
「面對如此懸殊的力量對比,因此我們要團結每一分能團結的力量,凡是願意為江陰貢獻自己一點力量之人我們都應該去團結他,所以為了我們的大業我們決不能放任每一位希圖破壞之宵小,當我們更不能令任何一位仁人志士蒙受不白之冤!」陳明遇話鋒一轉引出他的主題,直到此刻除了許孟二人之外人人臉上均是一副恍然的樣子。
陳明遇的話音剛落,跪著的一人立刻出言替自己辯解道︰「我本是一個慣盜,但我是今日早間才混進城內的,根本還未來得及下手,望大人法外開恩,饒卻小人一命,此後定當洗心革面再不做那苟且之事了!」說完他不停地磕頭。堂上正熱鬧間,一名兄弟悄聲走進了大堂,他從眾人身邊繞至孟原身後對其耳語了片刻,接著從懷中掏出一塊碎銀,孟原听後略一沉吟也對其附耳了幾句,那人听後收起銀子躬身退出了大堂,堂上人雖多但大家的注意力全專注于陳明遇審問賊人,大多都未留意,許用卻是注意到了只是現在不好多問,他也就專注于堂上了。
「好!若你真能就此改過,也不枉老夫一番苦心!」陳明遇說完下得堂下伸出雙手親自為他松綁。
「小人一生遭人白眼無數,從未得大人如此禮遇,所謂士為知己者死,若是大人不嫌棄,我願從此追隨大人左右!」他說完立刻雙膝一曲,俯身欲向陳明遇行叩拜大禮,卻被陳明遇一把攙住,口中說道︰「常言道‘浪子回頭金不換’,賢弟能夠懸崖勒馬已非我能及了!快快請起,快快請起!」
「大人冤枉啊!」「冤枉啊,大人!」「冤枉啊!青天大老爺!」其余跪著的人見他得以月兌身也紛紛想把把自己的情況澄清,剎那間堂內亂作一團。
陳明遇大手一揮道︰「別著急,一個一個地說,大家同時開口實難分辨!只要是良民我們決不讓他蒙曲,但若是宵小之輩我們必嚴懲不貸!」
于是其余四人紛紛把自己的情況述說了一遍,有的是進城投親,但不料親戚已搬離此處,只得在城中游蕩;還有的原居北地,因戰事連綿屋破田毀流離至此;等等情況不一而足,陳明遇听完他們的陳述一一親自松綁當堂開釋,他們也紛紛表示願意加入保衛江陰的隊伍,陳明遇大笑著拉起他們的手表示熱烈的歡迎,並安排了一名弟兄讓他們加入了巡城的行列,並親自把他們送出了大堂。
至此眾人心中的俱都明白了陳明遇的良苦用心,黃毓祺更是感嘆萬分,陳公的度量和胸懷已非我所及,許孟二位賢弟的機敏睿智更非我所及,有他們幾人在此,看來我江陰無虞呀!
陳明遇復身回到堂上,現先前那個自稱慣盜之人還站立在堂上,就問道︰「你怎麼不隨他們去巡城呀?」
「如蒙陳公不棄,我願追隨陳公左右!」那人又把剛才自己的誓言重申了一遍。
「你叫什麼名字?听你所言不俗,應是個讀書之人為何淪落至此呀?」
「陳公容稟,小人名叫朱集璜,字以,昆山人士,自幼家貧本讀不起書,恰遇一鄉賢喜我聰穎,免費教我讀書識字,但好景不長,我剛剛熟讀了四書的時候,一場兵禍降臨,父母橫遭慘死,鄉賢也驚嚇病故而去,唯留下我一個少不更事的少年,在流離中我誤入了歧途,但我保證凡我所偷盜之人要麼為富不仁、要麼取之不義,而且我每次得手之後,僅僅只留下很小的一部分維持自己的生計,其余的大部分我把他們施舍給了窮苦大眾了。」朱集璜答道。
「原來如此!你既是願追隨于我,切不可再行那苟且之事了!」
「謝陳公教誨!朱集璜定當改過!」朱集璜謝完又欲跪拜,卻被陳明遇一把攙住了。朱集璜的眼中除了感激之外,還夾雜了幾分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