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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秦臘月是全年里節日最多的一個月從臘八開始十二、十六、二十三一直到除夕隔上幾日便是個節加之年下各處產業奉帳因此臘月也是全年里最為忙碌的一個月。
按照大秦的風俗臘八日是也是普濟日全國上下寺廟皆設灶熬煮七寶五味粥與門徒和百姓謂之「臘八粥」亦設紅糟以麩乳諸果筍芋為之供僧或饋送檀施、貴宅等家。而上至宮廷下至百姓人家皆會以果子雜料煮粥而食。富貴人家還常常是一面襄助寺廟一面自行搭粥棚廣施臘八粥。
年府這樣的世家對臘八自然頗有講究官中大廚房初七就開始剝果滌器用黃米、白米、江米、小米、菱角米、栗子、紅江豆、去皮棗泥等合水煮熟外用染紅桃仁、杏仁、瓜子、花生、榛穰、松子及白糖、紅糖以作點染。整整熬煮一夜到次日天明起鍋第一碗供佛第二碗供祖宗合家拜了祖先牌位然後才相聚而食且粥不過午。
祭祀是從日頭初升開始冬日里晝短夜長一般都要辰初(七點)才會天亮但是年諒還是早早就起來穿戴整齊等待祭祀開始。
一年的祭祀里除了祭家神是全員參與祭拜的其余祭祀一般是只男丁在祠堂神堂里上香供品拜祭正妻們在院子里磕頭而妾室通常是連進入院子的資格都沒有的。往往祭祀之後的飲宴妾室也是沒資格參與的充其量是有些體面的進得廳堂卻也只能是站在自家主母身後伺候著。
夏小滿沒有「主母」依照規矩是不用往那邊去的。過去幾年里「原版」曾有過一兩次是跟在二夫人身邊伺候著進入宴席現場的所以這次年諒也有問過夏小滿是否要去。雖然夏小滿很有興趣想觀瞻一下古代祭祀情況但是一來她沒興趣人家吃著她看著再來也怕那些條條框框的規矩她做不下來一旦叫人家挑了毛病最次也是挨訓實在劃不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她婉拒了。臘八這天只伺候著年諒收拾好了目送他出門然後打算回自己屋里美美的睡回籠覺。
辰初(七點)在朝陽的光暈里祭祀開始。先是由年老太爺獨自端著蓮花碗奉了起鍋第一碗粥進了小佛堂供粥、叩拜、上香、祈福合家無論男女皆在院里磕頭;片刻老太爺出來再用內嵌金絲圍成族徽的黑瓷碗端了起鍋第二碗粥帶著合家男丁進供奉祖宗牌位的祠堂拜祭以年老夫人為的女眷依舊在院里磕頭。
與年下諸多節日祭祀不同臘八的祭祀供品只較少過程非常簡潔耗時不長也是為之後的臘八宴留出時間。
年家的臘八宴設在中路正院的鳴鸞樓。這樓其實是觀戲樓樓高兩層正對著戲台。二樓分設男女兩面觀戲席一樓卻是極敞亮的正廳專門備逢年過節合家飲宴或是招待親朋之用。辰正(八點)合家男女齊聚共食官中廚房前一日依照規矩所熬臘八粥而各房的小廚房自己煮的臘八粥也會端上來請老太爺老夫人並全家人共享。
粥是香甜的但是大部分人的精神頭都沒在粥上而是用眼角余光瞄著在眾人視野里消失了將近一個月的五女乃女乃。
自上個月五女乃女乃打出西側門之後所有人都當這次定會有個結果不是五女乃女乃徹底回不來了就是老夫人退步分家。而無論哪種結果對于大多數人來說都不是壞事——擺月兌一個霸道的潑婦或者把些銀子真正揣到自己口袋里。誰知道老夫人打宮里回府除了去過一趟長生居就再沒動靜而五女乃女乃那邊卻是翌日一早就大包小裹的回來了然後便稱病不出更是誰來「探病」也不見。
合家上下都約莫著怕是又要以五爺受罰為終結說起來五爺替他媳婦挨打也不是一次兩次的事了板子鞭子都有過大家伙就抻長了脖子瞅著這次能打出什麼花樣來結果五爺離奇的沒挨罰甚至都沒被勒令去六爺那邊賠罪——無論怎麼說這次是五女乃女乃鬧到六爺那邊去了上次鬧九爺五爺還給這小兄弟賠罪來著。
任誰都好奇怎麼回事兒卻是誰也不敢問當然也問不出來什麼——當事人對于那天的事情緘默其口近身伺候的僕從的嘴何止是縫上了簡直是拿鐵水鑄得那般嚴實一點兒風兒都不露!
這種平靜一直持續了到了今天。
五女乃女乃武氏一出現就吸引了大多數人的目光她是面色紅潤氣宇軒昂;那腰板兒倍兒直走路穩穩當當祭拜時跪拜磕頭也都無比利索起身都沒用人扶總之這個號稱臥病在床一個月的人看上去一點兒生病的模樣都沒有。
到了席上二女乃女乃半真半假的噓寒問暖兩句武氏臉上卻跟刮大白了似的一點兒表情都沒有嗯嗯啊啊的敷衍了兩個詞兒就直接用粥碗堵住了自己的嘴。
言字輩兒的媳婦里四女乃女乃嘴最巧言字輩兒在家的閨女里七小姐年諺嘴最巧現在這倆人都坐在年老夫人為的長輩那桌逗趣那邊倒是熱熱鬧鬧的而以二女乃女乃為小輩兒這桌子上氣氛就有些冷清——五女乃女乃拿粥堵了嘴七女乃女乃是要不也沒話的人九女乃女乃向來和五女乃女乃不對付這會兒也是一句話不肯說幾個小姑娘更是埋頭喝粥萬事不理。
二女乃女乃撐了幾句場面話鮮少被回應也沒興致再說什麼了。幸而這頓飯吃的時間並不長早早散場免去了許多尷尬。
年家這粥品也是要分給下僕的這些須得在未初(下午一點)之前吃完——按照大秦的風俗臘八粥過了午時無論剩下多少都不得食用只能倒掉否則就是不吉利——所以主子們的宴席早早散場也給下僕喝粥的時間。
男丁這邊吃席的時候按著年紀排的座次年諒正在五爺年訪和七爺年誼之間。
年諒要去玫州的事情兩位老人是打算臘月十二祭家神那日再宣布所以現在口頭上還處于封鎖消息的狀態但是種種姿態已能讓人尋出端倪而且家里耳朵長愛听牆角的、腦子快愛分析的實在太多所以也有人影影綽綽得到些風聲。
七爺年誼就似是得了什麼信兒的人席上對年諒倒是熱絡。平素倆人不常見面一個月下來說的話一只手就能數過來而今兒這一頓飯上說的話抵得上尋常說半年的。而五爺年訪倒是依舊如常該說的客套話一句不少其余的廢話一句沒有。
年諒心里明鏡似的嘴上應付著就覺得這粥也索然無味了。散席後他乘著小輦往回走突然懷念起往年臘八滿娘熬的粥來。
滿娘並不會拿那些山珍海味做上等佳肴卻能把如白菜蘿卜的尋常菜翻出許多花樣來做得極為入味尤其是熬粥算得上一絕連老太爺老夫人那邊也是夸贊的。他初時吃到還好生贊過滿娘細問她如何會得這些。滿娘只勉強一笑說家里貧苦也就只靠換著樣的吃這些尋常菜才不會覺得日子難熬。
他忽然唏噓起來往年只要他想隨時都能吃到滿娘做的吃食也沒想過這些事情而如今難能吃到那些了他倒越憶起些枝末細節來而在惋惜和悵然之外倒對滿娘的身世添了憐憫。
年諒自嘲的搖了搖頭想那些個沒用還是趕緊回去讓她在午時之前吃了粥正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