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身在河上行駛就要比在海上平穩許多這段兒河面水流又緩即使有風也沒什麼浪頭。夏小滿也就敢往甲板上去溜達四處看看。
她從前看書時沒少憧憬泛舟山水之間可惜卻是都沒正經八百坐過船。
雖然在海邊兒長大但因著並不是在港口附近就只有漁船。小時候登那種小漁船也只是玩耍那錨還在水里下著根本就是原地靜止動也不動不提也罷。而水上娛樂那種海上摩托……不算船吧……
後來出去旅游在公園里坐過那種仿古畫舫想著附庸風雅一把品茗品景非常不幸的遇上一忒是粗制濫造的外面瞧著龍頭鳳尾雕梁畫棟票價也極「高貴」一進里面立時心涼半截赫然擺著大眾食堂最常見的塑料桌椅——什麼叫做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什麼又叫做過度包裝欺騙消費者呢!……泡茶?沒那設備!瓶裝的冰紅茶冰綠茶還是盜版名牌的一樣的瓶子不一樣的廠子味道還用提麼?更有無數人時不時來兜售各類旅游紀念品。
那實在讓人絕望之至她坐過一次之後再到哪里玩也不肯上畫舫了總覺得自己那點子古典情結就這樣被生生被坑殺了。
勉強能算拿船當交通工具的就是坐過一回短途海上輪渡。短途非常短單程才十分鐘!那輪渡就是大些的快艇而已怎麼形容那設備呢這麼說吧。包嚴實了路上開那就是公交車……
這會兒能坐上正經八百的客船她著實高興好像第一次坐飛機時候都沒這般興奮——唔當然再怎麼論人家飛機上都不會讓她四處溜達四處亂模亂看地。而現下她卻是可以從船頭溜達到船尾挨個艙室瞄一眼模模桅桿模模漿櫓的。
這一行「船隊」里有六條船。
年諒這次往玫州去僕從只帶了四十余人剩下的準備在玫州莊子上提拔。他帶著點兒「一走一世」的決絕意思這僕從是盡量挑整戶的帶整戶肯去而兒女無處托寄地也都許連孩子都帶上了。凡有夫婦子女在三房四房的。都沒要或是留在長生居所謂「看屋」或是掛著大房的名請二女乃女乃四女乃女乃另交代差事做——這也有先例大房和五房兩房老爺都在外地京里仍有掛名管家。
他這四十來人加上紀家帶過來的家僕十幾人並幾位主子一行近七十人行李無數自不必提。還有些年家人備下的與玫州親戚朋友的禮物又想著這一路過去少不得購置些土特產的便雇了六條船為的地方寬裕些。省得彼時買東西裝不下再雇沿途州縣地船行到底不比京中的船行讓人放這六條船中大客船一艘中等客船三艘貨船兩艘。://
那貨船便是專職拉貨艙室只是供船工住的沒有供客人住的。其上下四層最底層土石壓倉。余下三層都是高大寬闊無隔斷的艙室以供存貨。
頭等的大客船是五層的以甲板為分界線上二下三層多、艙室多、設施也極為精良——屬大秦朝的豪華游輪一般也只有大戶人家出游才用得起。底層同樣壓倉土石其上一層是專放行李和貨物的。甲板上下一層是住人的。這兩層共有艙室近五十間。廳堂臥室一應俱全。若是天暖住在甲板上一層還可這般天氣卻還是底艙暖和。年諒等人便安置在甲板下一層。最頂層大小廳室都是給客人飲酒作樂賞江景用地。
中等客船也是四層幾層設置與頭等客船一般只少了最頂一層的「娛樂大廳」以及艙室沒那麼多。
這大客船著實不小夏小滿只在甲板上走了小半圈沒太細看便也耗時不少。江風不小刮得她臉上生疼身上也像被吹透了似的雖是穿著披風抱著手爐還是覺得冷。茴香跟在她身後見主子有些縮脖子忙緊走兩步到她身邊道︰「是奴婢疏忽了主子快回去吧受了風可如何是好!」夏小滿眼楮還在船身上打轉轉听她這麼說笑道︰「是覺著冷了但還想再看看。」
茴香陪笑道︰「咱們還得在這船上住上七八日呢改日風小些或是到南邊兒天再暖和些主子再瞧不也成麼?奴婢只怕到時候主子日日瞧怕就嫌悶了。」
夏小滿笑道︰「嗯也就新鮮這麼一陣子。走吧先回去吧留著點兒明兒再新鮮。」
兩人說笑著回了底艙采菽迎面過來笑道︰「奴婢正待去尋主子呢表小姐過來送六條了。」
當時走的時候啥行李都好打包就那鳳頭紅六條不知道怎麼安置夏小滿想起紀靈書那動物園想必她是知道怎麼箱子里裝活鳥地于是著人把六條給她送去了。
紀靈書得了鳳頭紅歡喜得不行拿各種果子喂它拿各種名字呼喚它依舊試圖糾正它低劣的認名品味。偏這廝忒是嘴硬愣沒一個名字認可的又擺起大爺架子——果子照吃叫六條之外的名字理也不理。紀靈書抑郁好一陣子今兒早上才裝了箱。
方才剛上船什麼都要收拾也就沒理會不知怎的六條卻是和紀靈書那幾只鸚鵡不和睦起來扎著膀子鳴叫著若非都是腳上有鏈條系著的怕都能飛到一處啄架。而貓兒額間雪也跟著湊熱鬧鸚鵡架子旁邊躥來跳去的。紀靈書本還想著拘它兩日非要讓它認個好听名字不可眼下卻是沒轍了只得早早送還好保自家寶貝兒們太平。(電腦閱讀)
夏小滿先回艙換了衣裳然後往年諒艙室旁的小廳來才挑了簾子進門。忽然見六條撲稜著翅膀迎面飛來。不知道六條是要表達高興還是表達不滿這上來就是奔著她腦袋去了她條件反射地一偏頭一閉眼一遮臉然後六條就在她頭頂高高地髻上站穩腳。抖抖翅膀不動了。直墜得她頭一沉好在頭長梳的髻厚沒抓著頭皮。
屋里人都唬了一跳小丫鬟們連忙過來圍捕六條。
夏小滿醒過味來晃晃腦袋模模臉。沒啥事就近拍著沖在最前面青櫻的肩膀笑道︰「沒事兒一會兒我收拾它。等我坐下你再夠……」
青櫻忙扶她往椅子那邊去紀靈書也站起來過來幫忙口中只道︰「這怪靈書了方才送它過來是系著鏈子的因想著原先在表哥這里見它都是不帶鏈子便給去了……」
只年諒先是一愣。然後非常不厚道的大笑了起來。
夏小滿白了他一眼讓人把六條抓下來丟桌上又把頭抿好然後拔出個珠釵來。一頓敲打六條。六條躲了兩下到底還是挨了打卻是不惱得空跳過來輕啄她地手啾啾幾聲。夏小滿一板臉低聲嘟囔道︰「討好也沒用還往我臉上撲破相了怎麼整?!」
雖然六條以前也好落她頭上。卻沒這次撲勢這麼猛地夏小滿多少有些後怕六條的爪子也不是鈍地便就是鈍的杵著眼楮也夠嗆啊。她尋思以後得整塊皮子做個護肩護腕。再整個啥徽記。專門訓練六條識別降落地點降低危險性。
年諒笑著低聲揶揄她道︰「你原不是與我說。教訓也要給甜頭也要給可是要叫人拿果子來……?」
夏小滿又一個大白眼撇過去當著紀靈書不好頂撞只得道︰「爺說的極是。」然後一邊兒吩咐小丫鬟去取堅果一邊兒迅轉移話題向紀靈書笑道︰「表小姐怎的沒多留六條兩日?」
紀靈書听了這個抑郁啊她倒是想留人家不听她話啊。她只勉強一笑道︰「聖人雲君子非……」
夏小滿現在對抗緊箍咒的反應越來越快了立時掐斷道︰「我明白表小姐地意思了。也是方才看來六條還帶著點兒野性表小姐千金之軀可不能叫它傷了。如此表小姐下次想瞧它餃旗還是過來咱們這邊兒瞧吧。」又忍不住月復誹今兒這六條真麼毛躁莫非紀靈書也對著它念經來著?可憐的六條若是這樣我原諒你了阿門。
紀靈書話沒說完就被夏小滿打斷也不是第一次了也曉得她啥意思了只得尷尬一笑點點頭卻不知接句什麼才好了。
正好青櫻與夏小滿上了盞茶又換了個添滿炭的手爐遞過來笑道︰「二女乃女乃喝口茶暖暖吧臉都有些叫風掃紅了。」
紀靈書便順著道︰「小嫂子爐邊兒坐坐暖暖吧方才進來也是帶著股子寒氣呢。可是往江面上瞧景去了?」
夏小滿挪位到一旁的銅爐邊兒坐了笑著回道︰「嗯。原來沒坐過船只覺得新鮮就多看了會兒。風大挺冷。」
紀靈書道︰「靈書也是頭次見方才也想著上去的只母親言道靈書方才哭過這會兒不宜到上面吹風……」她頓了頓略帶了些懇求調子道︰「明兒小嫂子再去叫上靈書可好?若……母親不許還請小嫂子幫靈書說和上一二。」
夏小滿滿口應道︰「好說好說。」心道好說好說你要不念經咱啥都好說。
年諒本想問滿娘她曾言說小時有一陣子靠海住過怎的還沒坐過船?剛待開口想起她已是忘了的便又咽下去。這會兒听兩人說要看江景方撂下茶盞勸道︰「今兒個風大瞧著這般明兒該進了州境了州比阜澤冷些凍著可不是玩兒的。你們還是待兩日轉了往南到州境再論樂意上面看江景、哪怕岸上逛上半日也是無妨的。」
夏小滿奇道︰「轉了往南?現在不是一路往南?!」
年諒搖頭道︰「是沿著丁午河走先往北過州南界然後才是轉南下經州、瓚州才到玫州。」果然初八就進了州地界繼續一路北行。
州只比阜澤靠北不了多少氣溫卻要降下來好幾度。
夏小滿習慣了屋里攏地熱有暖壁的環境在船上就有些不適應。進了州更覺得寒氣逼人。雖然艙室里也攏了燻籠銅爐被褥也是拿湯婆子騰過地到底是環境溫度低就覺得身上沒點兒熱乎氣。
主子地艙室取暖設備還算多的下人們一艙只有一個銅爐卻是被凍得夠嗆。
年諒是重點保護對象他那艙是最熱的睡了一夜還不覺得什麼。第二天自家在底艙里拄拐溜達隨便兒進了個屋卻察覺出冷來了。因是在全木質結構地船上直接拿銅盆生火盆實在危險年諒只得招來大管家韋棣叫他吩咐船行快些好在前面碼頭停了上岸添置密封的銅爐和木炭。韋棣早年間往來過幾個州府對這片很熟悉上了甲板問了船家幾句。回來道︰「爺前面有兩處都是小碼頭小地是知道的沒個正經集市。耽擱時辰還尋不著東西。到下晌能到疇仁渡疇仁府是州大府城買什麼都便宜得多。」
年諒點頭道︰「那就往疇仁渡口再停。多買些取暖的有住人的艙室少說也要一屋得有三個爐子才夠取暖。」
韋棣應了尋思了一番忍不住道︰「爺說起來左右一兩日也便出了州了。多說州北面能冷些再南下就越暖了到玫州怕是半點兒用處也無現下買這麼多爐子——更是要添多少炭銀子之外擱在船上也佔地方不是。小的們都是能忍忍的。單與爺這邊添置幾個……」
年諒皺了眉。搖頭道︰「按我說地買就是。豈省在這點兒?這非是忍的事。若這般凍上兩日怕出了州就要停船請大夫來挨個與瞧病了!」
他頓了頓又道︰「這會兒想來。玫州宅子不知改地熱火牆了沒若是現改怕也只是上房改了。下面那些屋子若還是原來那般持葛他們可就要挨凍了。還是多備些哪怕到時不用庫里堆著也比添置不及使人挨凍地強。」
韋棣心里嘆氣口中連聲道六爺仁義上去尋船家交代去了。
船家加行駛申時(下午三四點)便到了疇仁渡然雖是到的早卻是也尋不著地方停船。
疇仁渡是蕖水和丁午河匯集之處水面寬闊又數處碼頭是遠近第一處貨品集散地不少北邊兒過來的東西在這里重裝往東、西、南三向轉運疇仁府也因此而成為州除了州府外第二大繁華城市。
往日這里也是多有擁堵卻沒有今日這般厲害碼頭前幾里後幾里到處都是船加之年家這幾艘船也委實大了些一時尋不到停泊之處。
這兩日所過之處少有這等繁華景象這會兒夏小滿坐在甲板上層艙室里透過窗戶饒有興趣的看著熙熙攘攘人群笑道︰「這瞧著和京里地太平渡差不多熱鬧了。」
年諒是得著信兒上來看境況地卻是頭疼嘆道︰「今兒不是宜出行的日子怎地也這般多的人?待會兒若是停不過去只得行出去幾里叫韋棣再返回城里去買了。只是人這般多這去時馬匹怕也不好尋……」
夏小滿心道這會兒開個租賃公司倒是賺了管著是租爐子還是租馬呢……
正胡思亂想著漫無目的望著忽然哪里射來一道亮光晃了下她地眼她撇頭望過去就見一個腳夫肩上扛著個被污嘟料子包裹的四四方方正方體往船上運那料子恰散開了露出瑩白剔透的一角。她不由愕然忙拽了拽年諒的袖子指著問道︰「那什麼?冰?!」
年諒順著她手指方向望去皺了眉點頭道︰「是冰。……莫非今兒是祭神啟冰地日子?嗯許是難怪船這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