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晚上八點半了。街上車水馬龍,燈火通明,只是很難找到和天離一樣穿著校服的女子。
在通往萬赦街的路上,天離和旋剎什麼也沒說。
倒並不是天離不想問,而是她能很清楚地感受到旋剎的心情。他似乎,並不願意誰會打擾他,心底盤旋著某種陰郁。
覺得什麼都不該問,可是卻又覺得應該打破這種寂靜。天離萬般矛盾地走著,終于,來到萬赦街的大門門口。
出乎她意料的,守大門的不再是兩位嬌巧可愛的少女,而是兩位俊秀的少年。
少年們頭戴銀帽,身著白色為基調,深綠色條紋為裝飾的長袍。這長袍和滄流的確實有異曲同工之妙,都是仿古型的,一時間古代男子的風流氣概,便在他們的身上呼之欲出,更何況,少年們都佩著銀色的長劍。
即便是外行人,天離也不難猜出,萬赦街的守衛,多半是白天為女性,黑夜為男性。
天離往門內望了望,看見的卻是一片深沉的黑夜。時不時有冷風穿梭而來,天離下意識地打了個寒顫,猶豫了一下,便邁向門內。
守衛的少年面無表情地看了天離幾眼,然後便把目光投向別處去了。
街上沒有什麼人,干淨的路面上,甚至連一張廢紙也沒有。街旁的路燈灑下銀白色的強度很大的燈光,照著格外冷清的街道。
天離來回張望著,走在人行道上,有點害怕。
說起來,這還是她第一次在夜晚來萬赦街呢。
但是,這種冷清到可怕的程度,卻是天離沒有意料到的。和她生活的街區不同,這里的熱鬧程度似乎和時間是成反比的。
而且,這里因為人和建築相對來說比較少的緣故,空氣溫度異常的低。沒走多少路,天離就開始貓著腰牙齒打顫地跑了起來。
「請問,滄流在嗎?」終于飛奔到滄流的店前,天離敲了敲門,高聲問。
店里漆黑一片。
天離昂起小腦袋,透過玻璃門努力張望著,順帶又敲了敲門,但過了很久,都不見有人來回應她。
天離有些疑惑,環視四周,別的店都還亮著燈。于是她再仔細瞅了瞅玻璃門。怪了,明明門上掛著「營業中」的牌子。
難道,店里的人沒听見她的聲音嗎?
天離搖了搖頭,不管三七二十一,悄悄推開門,鑽了進去。
外面太冷了,如果再站下去,她說不定就會這麼在門口死掉……
「叮咚」,門上掛著的小鈴鐺,很清脆地叫了一聲。
借著強力的路燈,天離能隱約辨認出,她第一次來這家店時看到的布女圭女圭,還有一些很古怪的小玩意。
可是,為什麼就是沒人呢……
天離扶著櫃子的邊沿,像盲人一樣,用腳尋尋探探地向前移去。她是不敢開燈的,因為父親曾教導過她,擅自使用別人的物品是不禮貌的,即便是燈。當然,很重要的一個原因是,她根本不知道電燈開關在哪里。
忽然,她停止了腳步。
隱隱約約,她听見了極其微弱的聲響。
是有什麼人在低聲喘息,呢喃……
天離循聲而走,模到了一個小門的門把手。
有點驚慌,也有點緊張。
「那個,請問滄流在嗎?我是天……」天離用力轉開門把手,只見昏暗的燈光下,兩個纏綿交織的**男女正躺在一張床上。
「對不起!」天離驚呼一聲,慌張地把門砰地一聲關上,嚇地跌坐在地上。
怎麼辦……怎麼辦……早知道就不該擅自闖進來,這下一定給人留下很不好的印象。
而且……好死不死居然看見這種事情!
天離捂著紅得快低出血來的臉,冷汗直冒。
該怎麼辦怎麼辦啊?直接逃走嗎?那麼白歐怎麼辦呢?
房間里,微微傳來些許聲響,有腳步聲,越來越響。天離大驚,剛想跳開,只見門迅地被打開,然後小店大廳的燈也被打了開來。
天離此時正蹲著身子抱著腦袋,像個犯人似的。她顫抖著扭轉過頭,只見那開燈的人,很輕盈地將門關上了。
「我還以為誰呢。」一聲很不以為意的嘲笑,一個飄渺詭異的低沉聲音在耳邊響起。
說話的,是個看上去約有三十五歲的男子。那男子留著齊肩的中長,不過他的頭質似乎異常的好,筆直而又烏黑亮澤。他的臉頰精瘦,顯露出盛年男子少有的蒼老感,他的眼眶微微下凹,一雙看上去狡猾而深邃的眼楮,正滿含笑意居高臨下地望著天離。
他看上去很頹廢的樣子,似乎沒睡過好覺,眼眶邊有很深的陰影,伴隨著眼前幾屢沒被怎麼修飾的頭,倒是像極了吸毒有些許歲月的地下份子。他凌亂地披著一件黑色的長袍,連扣子都沒怎麼系,月復部至胸膛,全部著。
「你想蹲到什麼時候啊。」男子的眼神,犀利至極。被他望著的天離,頓時覺得自己的骨頭都被刺穿了似的。那樣的,低沉而緩慢的聲音,雖然沒被說話者加上多少力度,但就听話者而言卻有震耳欲聾的命令性的作用。
天離不敢望著男子,低著頭,站了起來。
「對不起……」天離此時也只有那麼說了。
她雖然低著頭,但依舊能強烈地感覺到,那男子可怕的陰冷眼神一直沒有離開她。
她開始全身顫抖起來。
「是啊,真應該說對不起……」男子隨便拉過一張椅子,很不客氣地坐下,將一只腿擱到另一條腿上,用手背托著下巴,淡笑著問,「說起來,你是來找滄流的嗎?」
「啊,是的……」天離依舊低著頭回答。
這樣站著的天離和這樣坐著的男子,看起來就像犯人和負責審問的警官。
「滄流他現在還在忙呢,因為一些突事件……所以他可能會比較晚回來,有什麼事情的話,我可以幫你轉告他,如果你相信我的話。」男子似乎沒什麼惡意。他像是並不怎麼在意天離無禮貌的闖入,不緊不慢地系著胸前的扣子。他的指甲略微灰色,有點長,看上去有點可怕。
扣完了扣子,他很嫻熟地從袍中模出一支煙和一只打火機,自在地抽起煙來。
白色的煙霧映照著他泛黑的眼眶以及狡黠的眸子,看起來,有點像原始森林里的狼。
天離為難地歪了歪腦袋。在滄流的店里做那種事……應該是滄流的朋友才對……可是……
怎麼辦呢……如果走了,那麼白歐怎麼辦呢?如果不走,和這個莫名其妙的男子這麼一直待下去也不是辦法啊!
「不過,小姐,你的身材很不錯哦。」男子吐了一口煙,饒有興致地上下打量了一下天離。
天離頓時腦中一片空白。她從不知道該怎麼對付這種近似調戲的語言。
「雖然並不算是凹凸有致,但是四肢的比例以及肌肉的分布,看上去都異常的勻稱。比起這個年齡段的其他女生,你的姿色,確實出眾很多。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經過很長時間的身體鍛煉……看起來,像是西方的格斗擒拿之類。」
天離猛然一怔,愕然抬頭,對上男子陰霾重重而深邃異常的雙眼。
好厲害……隔著衣服也能看出來……
這個男人……究竟是什麼來頭啊……
天離開始冒冷汗。
萬赦街果然無奇不有。
就在天離打算開口應付些什麼的時候,玻璃門忽然被很用力地打開。
「 」地一聲,整個店鋪都震了兩震。天離和男子齊齊一怔,扭頭望向門口。
只見身著灰色長袍的滄流怒氣沖沖地走進店里,眉頭緊皺。那雙漆黑的眸子,冰冷地望向男子坐著的方向。
「哦,滄流,你來了。」男子微笑,悠然地站起身,似乎很不以為意。
「咚」。
下一刻,滄流死死揪住男子的衣襟,將男子狠狠按到牆壁上。
「你做了什麼!」滄流咆哮著,牙關及手指咯咯作響,深不見底的眸中涌起翻騰的怒火。
「你認為,我做了什麼?」男子依舊微笑,聲音低沉而緩和,望著滄流生氣的面容,像是在欣賞馬戲表演似的,樂在其中。
「我都說了無數遍了,你可不可以不要對自己團里的女戰士動手?她們還都是很單純的孩子!你不能這樣無恥地踐踏她們的純情!」滄流面色白,吼得歇斯底里。
天離微微一哆嗦,她知道,滄流真的很生氣。
「哦?不對單純的女孩動手,難道你還讓我去找陰狠的女人嗎?我可沒有那樣的喜好。」男子的笑容緩緩淡去,他反手握住滄流的手,將滄流的手猛地拽下,「你要真是心疼你的女徒弟的話,就好好教導她們不要被我這樣的男人欺騙吧。沒有哪只狼會放著女敕女敕的白羊不咬吧?」
「你……」滄流怒目相對,卻不知怎樣反駁。
「好了,就這樣了,你好好招待你的客人吧,再這麼糾纏下去,也不是什麼辦法。」男子淡淡地瞟了滄流一眼,像是覺得滄流的憤怒幼稚到極點,那種狂妄的不屑在眼中很明顯的流露,隨即他抽著煙,揚長而去,黑色的長,飛舞進夜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