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就是對月光的審訊了。審訊分為強迫審訊和非強迫審訊兩種︰非強迫審訊,就是客客氣氣地詢問,問到什麼算什麼,只是走走形式而已;強迫審訊可不同了,被審訊者不想說也得說,不說的話,法術,毆打,電擊,不讓喝水吃飯,不讓睡覺,都是可以的。作為一個暗黑神祭司,月光大概不會很合作,而我已經宣布,這是一場戰爭,月光是敵人,而且牽涉到好幾萬條人命,使用一些強迫審訊的手段也無可厚非。
中央大陸三千年文明史,發展出來的強迫審訊手段不計其數——以前蒙昧時期,大家只懂亂打一通,要不就是拔出刀來亂砍,就是用法術亂燒,這樣視覺效果固然慘烈,用來嚇人很不錯,但就審訊本身來說,效率卻很低。首先,很容易把人打死,這樣就沒辦法取得情報了;第二,就算打不死,也很容易把人打昏,根據帝國的研究結果,人被打昏醒來以後,抗打擊能力會增強,痛感神經敏感度會下降,再打效果就更差了;第三,某些受過專門訓練的人,可以忍受極度的痛苦。
文明一些了以後,就發展出針對痛覺系統的拳腳器械和魔法,專門打那些脆弱的部位,或者把一些內髒、骨頭什麼的慢慢扯出來,一次又一次的達到疼痛的極限。不過,這種審訊沒有辦法防止被審訊者說謊,而且,被審訊者一定要是被定了罪的人才行,比如間諜。而對一些罪行比較輕的人,不能使用刑罰的人,就不能采取這種手段,這大大限制了強迫審訊的範圍。
然後,到了帝國時期,帝國研究所什麼東西都會拿出來研究,拷打的技術當然也不例外。研究人員們發現,最有效率的審訊方法是連續審訊法。所謂的連續審訊法,就是連續不斷地審訊,直到被審者精神崩潰為止,最重要的,就是不讓被審者睡覺。審訊者分成兩班或者三班,每天輪流不停地問問題,在被審者還清醒的時候,要問一些簡單的、被審者不會撒謊的問題,比如問「你是男的還是女的?」、「你有多少根手指?」之類的,而且給吃給喝(防止被審者體力不足暈倒,暈倒等於睡覺),就是不給睡覺,等到被審者精神崩潰的時候——正常人三天左右,普通魔法師可以撐七、八天,受過特殊訓練的人可以撐十天——然後就可以問那些實質性問題了,一問一個準。
人的記憶里面,總是先記著實話的,把實話扭曲才得到謊話——大多數謊話是臨時加工的,所以兩次說的謊話之間,總有一些不同,只要被審者的精神崩潰了,也就沒有多余的心思撒謊了。這個方法,被審者沒有傷,沒有後遺癥,只要睡一覺就能夠恢復,所以非常受到人們的「喜愛」。
然後到了現代,最好的審訊方法出現了。這當然就是直接搜索被審訊者的記憶,迅速、沒有遺漏,不會出錯,就是後遺癥大了些,被搜索記憶的人可能會變成白痴。但是,我不能用法術搜索月光的記憶,這是被禁止的,我也沒有時間用連續審訊法,只好用法術來審訊了。
連續審訊的目的是讓被審訊者精神崩潰,用法術一樣可以達到這種效果。本來法術還可以制造幻覺,進一步減低被審訊者的抵抗力,不過暗黑神祭司對幻覺有特殊抵抗力,用了的話不但沒有效果,還可能激發保護系統;催眠術也一樣不行。這些方便的法術都不能用。
我先把大家一起弄回船上,然後用飛行起飛,沿著昨天發現的那一條僵尸們的行軍路線——就是那一條有大量人走過的痕跡的路線,向前飛去。我又不能浪費之後審訊的時間——起碼要好幾個小時。
在審訊之前,要先把月光弄醒,月光的肌肉和皮膚是嚴重萎縮了,但是里面的東西都沒什麼事,放著不管的話,大概到晚上就會醒了;然後,就是控制月光的各分泌腺體分泌各種使人疲勞想睡覺的激素——其中最多的就是乳酸,這是使人感覺疲勞的主要分泌液——接著,只要叫醒他,一個小時不讓他睡覺休息,就可以使他精神崩潰。現在簡單的用聖光刺激他一下,他就會醒——治療就不用了,治好了對我也沒什麼好處。
過了一會兒,月光慢慢張開了眼楮,如果月光的皮膚沒有萎縮,一定可以看見一個很大的黑眼圈。
「你叫什麼名字?」照例從簡單的問題問起。
「你對我干了什麼?」月光躺在地上看著我,他現在的肌肉應該不夠力氣站起來.「你想睡覺嗎?」我說道,「想睡覺就回答問題。」
月光搖了搖頭,沒有說話,他體內的暗黑氣團流動起來,不過這是沒什麼用的,他體內的暗黑氣團剛才被我消滅得差不多了,現在又是白天,他沒有辦法補充暗黑氣。
我一腳踩住他的頭,不讓他躲避,叫道,「說話,你叫什麼名字!」
月光還是沒有說話,只是用仇恨的眼光看著我;不說話也沒關系,只要讓他睡不著就行了。
「我的名字你不是知道的嗎!」過了半個小時,月光終於忍耐不住,叫了出來。
「我想听你的回答。」有進展了。
「我叫做月光!」月光叫道。
「下一個問題,你有多少只手。」我繼續問。
「去你媽的!」月光終於忍不住罵人了。
「你有多少只手?」我繼續問。
「這不是明擺著的嗎?」月光大叫。
「你有多少只手?」繼續問,很快,月光的耐心就會被磨光。
「你女乃女乃的!」月光繼續罵。
「你有多少只手?」繼續問。
「你有多少只手?」「我有兩只手,行了吧?」月光終於回答了。
「下一個問題,你有多少根手指?」我繼續問。
「我有十根手指,讓我睡覺吧!」經過不耐煩、謾罵兩個階段,月光開始屈服了。
「你的父親叫什麼名字?」
「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月光還在掙扎。
「你的父親叫什麼名字?」繼續問,直到月光不能思考為止。
「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月光繼續掙扎。
「你的父親叫什麼名字?」我繼續問,月光體內的乳酸水平已經非常高了。
「我不會說的!」月光忽然強硬起來。
「你的父親叫什麼名字?」我繼續問。
「我不會說的。」月光繼續叫道。
暗黑神祭司的意志果然很堅強,看來不搞他一、兩個小時是不行的了,要在愛蘭身上補一個「昏迷」才行。我抓起愛蘭,正想用法術。
「你,你想對公主做什麼?!」月光著急得大叫。
愛蘭是所有薩克人的偶像,據說她是「國家的象徵、民族的象徵」,其魅力之大,可以讓銀狼佣兵團倒戈。看來月光現在是糊涂了。不過,好像有機會了。
「你要是不乖乖回答我的問題,我就——」我拿著劍在愛蘭喉嚨上劃來劃去。
「你——」月光氣得說不出話來。
「嘿嘿,你以為我不敢嗎?」我真的敢刺下去的,然後再救活她就行了,「或者,我先把她——」接著我**了幾聲,把愛蘭的外衣解開了(我覺得自己好像英雄傳說里面對主角逼供的壞人)。
「好,好,我回答問題。」月光的最後一點勇氣都被驅散了。
「你的父親叫什麼名字?」我繼續問。
「你是暗黑神祭司嗎?」接下來就要進入實質性的階段了。
「我是暗黑神祭司。」月光神情恍惚地回答道。
「你是什麼時候成為暗黑神信徒的?」繼續問,「奉獻是什麼時候舉行的?」奉獻是正式成為暗黑神信徒的儀式,和我們的洗禮是一個意思。奉獻是一個很好玩的儀式,要挑選一個快要孵化的雞蛋——其他的蛋也行,不過雞蛋最便宜——看著小雞打破雞蛋,然後給小雞喂食。打破雞蛋象徽著舊世界毀滅;新生命誕生,不打破雞蛋,小雞就會死在雞蛋里面,說明破壞有的時候是必需和必然的。喂食代表帶著恐懼的探索,小雞初到世界上,沒有任何防衛武器,要帶著恐懼探索世界,才能活下去。
「我是在三十一年紫月十三號奉獻的。」月光回答道。
其實就是七年前的二月,歷法不同而已。年、月、日之間並沒有什麼必然聯系︰年是我們的星球繞著太陽轉一圈的時間,日是我們的星球自轉一圈用的時間,月基本上是月亮繞我們的星球一圈。這里面,日是基本單位,但是顧得了月,就顧不了年;顧得了年,就顧不了月。所以,中央大陸上面有數百種歷法,我們教廷用的是太陽歷,以一萬六千五百四十三年前眾神降臨為元年,每年十二個月,每月三十天或三十一天。太陽歷用來計時方便,但是完全月兌離氣候條件,而其他的歷法可以讓你知道什麼時候播種、家畜什麼時候發情,加上太陽歷只制定了幾十年,所以沒什麼人用。月光說的是拉瑪巴的歷法,新月地區沒有什麼文化基礎,東邊,包括我們亞曼,用亞加的歷法;西邊,包括薩加用的是拉瑪巴的歷法。
接下來就要防止月光說謊,雖然現在月光已經接近崩潰了,但是我並不了解暗黑神祭司,誰知道他們隱藏了些什麼本事。要確切地知道一個人有沒有說謊,只能直接查看他的腦部運作,這和查看記憶一樣是被禁止的。現在只能看著他的血壓、心跳、內分泌情況,正常情況下,心跳的頻率和血壓都是有固定曲線的.但月光是一個與平常人不同的暗黑神祭司,受了傷,內分泌被我弄得亂七八糟,精神快要崩潰,現在只能憑經驗判斷了。
「你制作過僵尸嗎?」本來還有很多東西想問的,不過還是先問僵尸好了。
我一邊控制著船的飛行,一邊審問月光。出乎我的意料,月光一心只顧著練法術,所以他知道的東西不多,他父親也不十分看得起他,沒有讓月光接觸核心機密。不過,隨著月光慢慢地敘述,我還是弄清楚了大概。
首先,這一切的緣起,是暗黑神祭司。僵尸戰爭之後,有幾百個暗黑神祭師退入新月森林。新月地區多深山密林,人口稀少,而且附近教廷的勢力不強是躲藏的好地方。他們在新月森林布下了結界,平靜地過了七十多年。但是人壽命有限,老祭司一個接著一個死去;再加上附近人口少,又不能公開行動,找新人加入不容易。他們一直在尋找其他的暗黑神祭司,也沒有消息,眼看暗黑神祭司快要絕後,他們非常著急了。恰好這個時候,銀狼佣兵團來到他們聚居地附近、克林特也是教廷的敵人——因為我,他把整個教廷都恨上了——於是暗黑神祭司們集體加入了銀狼佣兵團。
這七年來,他們一邊擴展實力,包括偷新月戰爭中戰死士兵的尸體做僵尸(我猜中了),培養暗黑神信徒,據說進展很大,足足培養了幾千個信徒,主要是銀狼佣兵團的士兵。拉瑪巴派來監視克林特的官員也被他們用法術控制了,克林特成了斯夫蘭堡實際上的控制者。
暗黑神祭司們也腐蝕了這里的至高神祭司和神宮。他們找到了教廷神殿體系的缺點,神殿的任務有很多,主要是招攬信徒、提供治療、為教廷賺錢、組織信徒活動。對於教廷總部來說,一個掌管神殿的高級祭司,如果他發展的信徒多,賺的錢多,他就是一個好祭司;如果發展的信徒少,賺的錢少,那就是一個壞祭司,這種人就會調回總部擔任閑職——教廷總部的閑職有如天上的星星,數也數不完。
地方長官很容易可以限制神殿賺錢,比如扶植其他的醫療系統對抗神殿的醫療系統、對捐錢的信徒收重稅,還可以規定至少要多少歲才能洗禮。另外,地方長官可以決定信徒登記手續的繁簡,如果手續很煩瑣,要好幾年才能完成,洗禮的信徒自然就少。這樣,暗黑祭司們趕走了好幾個祭司,讓神殿始終處於不安定的狀態。祭司和神官們只能勉力維持神殿的運作。
然後,暗黑神祭司們派了好些信徒去支持那些低級祭司——一些支持這一個,一些支持那一個,然後互相攻擊;日久天長,低級祭司連同堅定信徒們就分成了好幾派,並且互相看不順眼。每當低級祭司們出巡,暗黑神信徒們就歡呼、撒花,只要祭司們隨便用一個法術,就用一些誰听了都會覺得肉麻的詞形容他們。這招叫做捧殺,如果一個人用了一個治療術就被形容「醫療聖手」、「活人無數」什麼的,誰也會覺得那人自高自大、名不副實。
暗黑神祭司們還總是付錢給至高神祭司們裝修房子、定酒菜,當然落款寫的是「一個崇拜您的信徒」什麼的;城里的妓女也總是去找至高神祭司們談信仰和人生。一次兩次沒什麼問題,次數多了就不免惹人懷疑,但是祭司們確實什麼也沒干,所以他們總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別的人看來,就是真真正正的偽君子。別人問起這些東西來,至高神祭司們當然一概否認,他們沒有說謊,所以不會失去神眷,於是市民們連至高神也一起懷疑了。
另外還有很多花招,總之,神殿逐漸失去了斯夫蘭堡市民的信任,這才為暗黑神祭司的活動提供了舞台。
他們一直通過各種管道監視我。大半年前,我在亞加「失蹤」,其實就是出海去了龍島。暗黑神祭司們怕得幾乎要崩潰了。在克林特的大力宣傳下,暗黑神祭司們都認為我是一個凶惡的怪物,一心只想著殺光銀狼佣兵團和暗黑神信徒。在恐懼的驅使下,他們不停地嘗試著獲得力量,不論暗黑神祭司們弄了什麼東西出來,克林特總是說不夠,銀狼佣兵團的人也會附和,至高神之祝福給他們的印象實在是太深了。最後在克林特的提議下,暗黑神祭司們舉行召喚實驗,召喚了一次又一次,終於召喚出了一個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