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切爾的至高神信徒佔總人口百分之九十以上,但和其他這個比例的國家不同,龍切爾沒有被教廷完全控制,當然控制是有的,但是教廷沒有取得龍切爾的人事權、財權,龍切爾的軍隊,外交和內政都是獨立的。龍切爾之所以能保持這些權利,是因為它的執政官完美聖騎士沙迦。
沙迦是龍切爾出生龍切爾長大的純種龍切爾人,二十八年前當他當選為龍切爾執政官的時候,曾經發誓要保持龍切爾的獨立性。當時龍切爾的至高神信徒和總人口的比例是百分之六十,不這麼說當不上執政官。雖然之後龍切爾的至高神信徒持續增長,而且十五年前當龍切爾信徒比例到百分之八十的時候曾經全民投票加入教廷聯盟,但這個政策一直沒有變。
這種情況很不尋常,讓教廷看著龍切爾這樣的富裕國家不下口,比讓貓不偷腥更困難。據說這是教宗為了讓沙迦去做某件事情所付出的代價,不過這「某件事情」有好幾十個版本。有的人說教宗本來是一對孿生兄弟,其中一個讓沙迦殺了他的兄弟奪得了教宗之位(這個應該是暗黑神祭司放出來的謠言,如果那是真的教宗根本不可能成為至高神信徒)。有的人說教宗讓沙迦鎮壓並掩蓋了某個教廷內部針對他的叛亂(這個應該是冰之國放出來的謠言)。有的人說沙迦是教宗的男寵(這個是我‘暗示’手下放出去的謠言)。
龍切爾大概有一百萬上下的人口,這個非常不確定,因為龍切爾的流動人口太多,有錢的至高神信徒很喜歡到龍切爾定居或者休假。只要是至高神的信徒就有資格在龍切爾居住,當然有資格住不代表能住,龍切爾是中央大陸最富裕的國家,物價高得離譜,普通人一生的積蓄在龍切爾也許兩、三年就花完了。
雖然龍切爾是一個完全由至高神信徒控制的國家,但它的社會保障體系卻十分不發達。雖然沒錢的人可以得到國家救濟,但它的救濟標準是每天一百克澱粉、二十克蛋白質,從幾十年前就一直沒變過,這點東西哪里夠吃。接受救濟的人可以住國家提供的公寓,但是要無條件接受國家提供的工作,平時不能隨便走動,還要接受各種檢查,和住監獄差不多。
不過對于有錢人來說,龍切爾是一個很好的國家。龍切爾是各國大陸公路的交會點,各國的商品和人才都很容易可以到達龍切爾。所以龍切爾有中央大陸最好的娛樂和購物場所,不論是「健康」的還是「不健康」的。衣食住行,吃喝嫖賭,龍切爾樣樣都多,樣樣都精。雖然我不喜歡完美聖騎士,但如果龍切爾被教廷控制了,那些「不健康」的娛樂會被全部取消,那就太可惜了。
從格陵出發後的第十五天,我們的船到達了龍切爾的邊境城市——斯塔覺。下面照例有幾千人聚集,不過這是不是歡迎的人群倒也難說。這是沙迦的國家,我們來這里是為了審判他,誰知道他會干出些什麼事情來。下面那幾千人站位有序,大多數都是身強力壯的中年男人,有些人還穿著盔甲,和以前亂糟糟的情況大不相同。
如果沙迦要造反,他也只能造教宗的反,教廷太大,至高神信徒太多,是誰也反不了的。那樣的話,理論上來說他必須聯絡教廷內部反對教宗的力量。但實際上教廷內部並沒有人反對教宗,最接近反教宗的只有紅衣會里面的原理派,難道這就是為什麼教宗把原理派的人統統調出教廷?但這不是更方便沙迦秘密聯絡他們了嗎?
我們的船就要降落的時候,下面那幾千人忽然一起從地面上撿起一些長棍狀物體,要動手了?我馬上提高戒備。下面的人把那長棍狀物體展開,地面立即變成旗海,原來地面幾千人拿的是幾千面旗幟。
以我們要降落的地點為中心,東面的人拿著紅旗,西面拿著黃旗,南面拿著藍旗,北面拿著白旗,都在不斷揮動,動作一致,顯然是排練過不少時候了。
「下面干什麼?」二狗子(馬利)問道。
「這是龍切爾的傳統歡迎儀式。」彭尼回答道。
「這也實在是太夸張了吧!」二狗子(馬利)感嘆道︰「老大,你一直就這麼受歡迎的嗎?真不愧是我的老大。」
「麻煩你以後少說點話可以嗎?」湯馬士對二狗子(馬利)說道︰「冷酷,記著,冷酷。」
「冷你個頭!」二狗子(馬利)叫道︰「不許我穿衣服就算了,還把我的毛剪得亂七八糟來染色,又不許我噴出紅色的火,硬要弄些染料進我的皮膚讓我噴藍色的火,他媽的難受死我了。晚上燈光打下來把我照得像鬼一樣,你還說我不夠冷?」
「噓,要降落了,不要說話!」湯馬士小聲說道。
我們的船開始降落,下面的人忽然唱起歌來。
「砍下你的手,砍下你的腳,砍下你的頭,搶了你的刀,搶了你的劍,搶了你的馬……」
歌詞非常粗糙,曲調也不好听,但卻把我感動得熱淚盈眶,忍不住跟著歌詞一起唱了起來。
這是教廷軍的戰歌,在教廷邊境作戰的時候,我就在這歌聲的伴隨下出生入死無數次(有些夸張,真正有危險的不過幾次罷了)。這是士兵們自己唱起來的,後來才被選為我們教廷軍的官方戰歌。雖然這首歌的歌詞實在是不怎麼雅觀,無奈士兵們喜歡。
「老大,快跑……」二狗子(馬利)驚慌地叫道。
「跑什麼?」湯馬士問道。
「你沒听見下面的人要打劫嗎?」二狗子叫道。
「別胡說,這是戰歌。」彭尼說道。
「那我們要不要跟著一齊唱啊?」菲里斯(宣傳七人組中的一人)問道。
「當然要了。」彭尼說道。
「我不會唱啊!」貝基說道。
「不會唱就不會唱,你假裝唱,不要唱出聲就行了。」彭尼說道。
我唱著歌把船降落,下面的歌聲也更加嘹亮。菲里斯打開樓梯,我昂首闊步走下樓梯,正面迎著對面那人的尖銳目光。
那人身材中等,穿著傳統的聖騎士甲(其實並沒有什麼傳統不傳統的,聖騎士甲就只有一種,除了我這件以外),像海洋一樣碧藍而深不可測的眼楮,銀色的長發(因為這個頭發,老是有人認為他有精靈血統,實際上並沒有,我們已經仔細檢查過了),沒有一根胡須,身上一件裝飾品都沒有,卻自然流露出貴族的優雅氣息。這人正是聖騎士的首領(理論上),教廷軍的總指揮(理論上),完美聖騎士沙迦。他已經差不多六十歲了,但一點也不顯老。
沙迦身後還站著另外五個聖騎士,本來我應該先注意到他們的,可是沙迦的氣勢實在太強,實在太光彩奪目。鮑里斯、布拉夫德、布倫丹、凱爾、戴夫都曾經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孔,都曾經是和魔族軍隊作戰的夥伴。看見他們,五年的邊境戰爭生活一下子涌上心頭,我從一個初出茅廬的菜鳥變成聖騎士團指揮官,從聖騎士團指揮官成為教廷軍的總指揮,他們都跟隨著我。
我們曾經一起頂著魔法攻擊決死沖鋒,一起指揮著幾百民兵防守幾萬魔族軍隊的進攻,也曾經一起把沙迦囚禁起來,一起抓住魔皇,一起被遣散——自從聖騎士團解散之後我就再也沒有看見過他們。我想立即跑過去摟著他們敘舊,我想和他們一起大哭一場,我想問問他們這幾年都做過些什麼。但是這股感情的激流馬上過去了,聖騎士團早已解散,他們現在成了沙迦的手下。
沙迦看見我們下來,便一揮手,四周立即安靜下來。
「武,歡迎回家。」沙迦對我說道。
「歡迎回家!」鮑里斯他們也一起說道。
「回家?」我問道。
回什麼家?我有家嗎?我是亞曼人,可是我已經被驅逐,我再也不能回去亞曼,亞曼不再是我的家。以前我在教廷總部住過很長時間,可都是住在教廷提供的宿舍里面,隨時都在變動,那里並不是家。我在邊境地區也住過很久,但不是在住帳篷里,就是住在臨時徵收的房屋,那里也沒有家。至于這里,我從來都沒有到過龍切爾,這里更加不會有我的家。不過我有羅拉,將來和羅拉結婚以後就有家了。
「龍切爾是所有聖騎士的家。」沙迦很誠懇地對我說道︰「特別是你,我希望你以後能留在龍切爾幫助我管理這個國家。我已經老了,精力已經大不如從前,該要選下一任執政官繼承人了,我希望這個人是你。」
「是啊是啊!沙迦大人非常盼望您的到來。」鮑里斯五個人七嘴八舌地說道︰「自從我們听說您要來……」
我明白了,沙迦想拉攏我。如果我沒有踫到羅拉,還在四處游蕩,找不到生活的目標,听到這話非感動死不可,不過現在的效果就很差了。如果沙迦真的想讓我做他的繼承人,他應該早就派人和我聯絡了。但是他也不能撒謊,這說明他是最近才想讓我做繼承人的。有多近呢?會不會在他听說我來作證審判他之後才想的呢?
「完美聖騎士閣下。」彭尼打斷鮑里斯他們的話,對沙迦說道︰「教宗大人另外有任務要交給懲罰之聖騎士閣下,恐怕他最近都不會有空的。」
「難道教宗大人忘了他已經把我們聖騎士團解散了?」沙迦對了一聲說道︰「武現在沒有在教廷擔任職務,要說起來,武現在只不過是一個普通信徒而已。教宗大人要下命令盡管下,听不听卻要看武自己的意願了。」
「教宗又沒有給我們發工資,憑什麼讓我們干活?」鮑里斯他們又一起附和道︰「我們聖騎士又不是祭司……」
「您弄錯了,武是紅衣團的成員。他還是在教宗的直接管轄之下。」彭尼又打斷他們的話,對沙迦說道︰「再說,就算是普通信徒,也應該听教宗的命令。教宗是至高神在人間的代表,所有的至高神信徒都應該……」
「也許教宗是至高神的代表。不過,至高神不會犯錯,教宗可是會犯錯誤的。」沙迦說道︰「別忘了紅衣團是怎麼來的?」
「您是紅衣團的成員,但很明顯您沒有仔細看紅衣團的成立宣言。」彭尼一本正經地說道︰「紅衣團是為了協助教宗的工作才成立的。」
「武,你向這位先生解釋一下紅衣團是怎麼成立的。」沙迦對我說道。
就算是教廷,政治上的事情也會被分為桌面上和桌面下,桌面上的事情可以讓平民知道,桌面下的事情卻不可以。當初總部數百高級祭司、數十神官戰士領袖、還有數個聖騎士一起決定建立紅衣團的理由有很多,有的理由可以拿出來說,有的不可以。協助教宗處理教務是能拿出來的理由,怕教宗老糊涂亂來是不能拿出來的理由。
能拿出來的說法對反駁彭尼沒什麼用處,不能拿出來的理由當然不能在這大庭廣眾瞎說。我能說什麼呢?于是我說道︰「現在說話不方便,我們先別說這個,我飛了一整天很累了,我們先去城里休息吧!」
彭尼和沙迦一起盯著我好一會兒,沙迦終于說道︰「說的是,我先帶你們去休息吧!」
我們坐上馬車向城里走去,路上根本沒辦法說話——這里的歡迎場面比其他地方更加夸張,喧嘩聲把其他聲音都淹沒了,這里是全城出動來歡迎我們。斯塔覺只是一個幾萬人口的小城市,但場面比我當年離開亞曼的時候還要夸張,到處是鮮花、彩旗和歡呼(可惜美女不多),令我覺得自己好像是什麼大人物一樣。
休息有很多種,坐著可以算是休息,躺著可以算是休息,去旅行是一種休息,吃飯當然也是一種休息,所以沙迦就招待我們吃飯當休息了。我們一行人在數萬人的歡呼下進了城,來到一間據說是特別為我預備的餐廳。
這餐廳用巨大的花崗岩構建,同時瓖嵌著數不清的珠寶,掛著幾十幅風景畫(全部都是名家真品),大約有兩千平方米左右,同時站著上百個侍者,卻只在餐廳中央擺著一張很大的圓形桌子。
中央大陸的習俗,只要是稍微高級一點的宴會,一向都是一人一張小桌子,這種大桌子是開會的時候用的,只有我們聖騎士才會用這種圓形的桌子吃飯。因為聖騎士團長期在邊境地區進行軍事行動。邊境地區多數都未經開發,聚餐的時候找不到這麼多單人桌子,只好用開會的桌子湊合。
雖然現在同樣是圓形大桌子,但是這桌子的豪華程度是那時候完全不能比的。那時候的大圓桌子是有各種各樣的木料胡亂拼起來的,這卻是一整張的金剛木桌子,這麼大的金剛木木起碼要生長一千年(用魔法或者法術弄大的樹木材質都不好)。桌子上鋪著一張巨大的桌布,純手工織造的桌布。桌布上放著十二套純銀雕花食具,連二狗子(馬利)都有一套,就是不知道它怎麼用。
桌子旁邊是十二張椅子,也是由整塊金剛木雕成,這十二張椅子形狀相同,但椅子上的雕花不同,我仔細一看,原來雕刻的都是聖騎士在邊境地區的經典戰役——突襲熔岩城、沙漠守衛戰、對陣奴隸軍、車盤山撤退戰等等。十二個侍者領著我們十一個人外加一只魔狼各自坐下(我的椅子雕著我們打垮魔皇禁衛軍,活捉魔皇的圖案),我的右邊是沙迦,左邊是鮑里斯、布拉夫德、布倫丹三個聖騎士,沙迦的右邊是凱爾、戴夫兩個聖騎士,娜娜、二狗子(馬利)坐在我的對面,彭尼、貝基、湯馬士三人組被娜娜和二狗子(馬利)分開了。
「執……執政官大人?」二狗子(馬利)里畏縮縮地對沙迦問道︰「可不可以給我另外一張椅子啊?」(其間湯馬士一直拼命地盯著二狗子,眼神似乎在吶喊,「冷酷,你要冷酷!」)「這張椅子有什麼不妥嗎?」沙迦問道。
「這椅子太名貴了……」二狗子(馬利)說道︰「我……我怕我的爪子把這椅子劃花……」(湯馬士依然用那種眼神盯著二狗子)「這椅子坐著也不舒服。」娜娜連忙打斷二狗子(馬利)的話。
「是啊,有時候太過浮華的東西用起來就是不舒服。」彭尼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太浮華了就名不副實嘛。」貝基說道。
「請問你懂不懂什麼是『名』,什麼是『實』?『名』與『實』互為表里,可以互相轉換。」鮑里斯冷冷地說道︰「這紅木椅子不但是一張椅子,同時也是藝術品。做成這樣子並不是浮華,而是為了藝術的需要。這些雕刻在你看來是浮華,在識貨的人看來卻是藝術。椅子是它的「名」,藝術品也是它的「名」。哪里來的名不副實?」鮑里斯的語調和七年前一樣冰冷,不過其他地方變了很多,他比以前胖了一點,手腳更壯實了,更重要的是,他的角色變了。
一群人聚在一起,互相成為夥伴,不論時間長短都一定會有角色分工。有的人會扮演領袖的角色負責拿主意,有的人會扮演軍師負責思考和出主意,有的人負責具體執行決定了的計劃。就拿我來說,在前一陣子的冒險中我一直是負責扮演團隊領袖的角色,就算不拿主意,也要決定我們的冒險團隊應該怎麼樣拿主意(直到踫見彭尼他們為止,之後就是彭尼扮演領袖的角色,不是因為他的能力比我高,是因為教宗賦予他的權力)。
在聖騎士團里面,鮑里斯一向是負責提供反面意見的。在任何人提出任何計劃之後,鮑里斯就會提供反面意見。這樣我們很容易就可以看見一個計劃的優點和缺點,也就能盡量完善那個計劃了。比如說那天我提出要襲擊大魔皇,鮑里斯就提出數百個反對意見,一一考慮過那些意見以後,我們才能把那麼一個狂想變成一個切實可行的計劃。
「不管怎麼說,沒有照顧到這位魔狼先生的特殊體形是我們不對。」沙迦接著鮑里斯說道。
鮑里斯這麼起頭,沙迦又這麼結尾,一唱一和,彭尼或者貝基去挑鮑里斯的刺就顯得糾纏不清,不挑吧,又好像在承認自己不知道什麼叫做「名不副實」。如果我是彭尼,這個時候就抓住二狗子(馬利)不適合坐這樣的椅子的情況要求給它換一張椅子。別的不說,那十二張椅子變得不整齊,沙迦苦心營造出來的氣氛起碼會被破壞一半。當然我也可以直接提出這個要求,不過這麼一來,就等于宣布我是彭尼一邊的人,不能騎牆拿兩邊的好處了。
我還沒有決定應該怎麼辦,十二個侍者推著小車送來了一個純銀扣著蓋子的大盤子,侍者們打開盤子,原來是頭盤開胃品血蘑菇炖牛肉。侍者們一來就把我們的視線遮住了大半,這樣說話很不方便,大家只好看自己的湯了。鮮紅色的血蘑菇配著爛爛的牛肉,帶著一絲酸氣的香味分外誘人。血蘑菇只生長在中央大陸和魔界接壤的地區。色彩鮮艷的蘑菇多數有毒,血蘑菇也不例外,不過我們聖騎士不怕這種毒,所以我們照樣吃。邊境地區沒什麼好吃的,血蘑菇味道鮮美,雖然有毒,也顧不得這麼多了。這樣的食品用來宴客恐怕不太合適吧?
血蘑菇的香氣很濃,我們趕了一天的路都很餓了(都是我在趕路,不過其他人也在忙),彭尼、湯馬士和娜娜都拿起勺子舀了一勺蘑菇湯就往口里送。我正想提醒他們湯有毒,布倫丹已經搶先說了。
「小心,這蘑菇有毒。」布倫丹看著彭尼說道︰「我們聖騎士有至高神的眷顧不怕毒,你們恐怕沒有吧?」
听到這句話,彭尼、湯馬士、娜娜、二狗子(馬利)都嚇了一跳。
「有毒的東西你還拿出來?」娜娜瞪著一雙大眼楮大聲說道。
「本來我們也沒想著請外人。」鮑里斯還是用那冷冷的聲音說道︰「不過既然來了,總不會喝死你們。這蘑菇已經經過消毒處理,如果這還會讓你們中毒的話,我們也會幫你們解毒的。現在不過是提醒你們一下而已。」
「我看我們是多慮了吧?身為所謂至高神人間代表的直屬手下,彭尼先生怎麼可能沒有得到神眷呢?」凱爾用一副刻意裝出來的天真爛漫的語調說道。
「你們要注意看著這三位宣傳家,魔狼先生可以用魔法解毒,精靈小姐不怕毒,只有這三位宣傳家先生高不成低不就的,魔法也不會,信至高神又不徹底,一點抗毒能力都沒有……」戴夫說道。
「分工不同,有的人擅長解毒,有的人擅長戰斗,有的人擅長收集資料,我們擅長的是宣傳。沒錯我們不會解毒,這只不過是因為解毒不是我們的專業。」彭尼打斷戴夫的話說道。
「解毒?我是說解毒嗎?我們在說抗毒吧?每一個真正的至高神信徒,都會得到至高神的眷顧,都不怕這種普通的毒素吧?」布倫丹說道。
「我們的專業決定了我們不能完全遵守教廷的規章和制度,所以我們沒有得到至高神的眷顧,這是我們為了至高神的事業所作的犧牲。」彭尼說道。
「所以我們聖騎士和你們不一樣。」沙迦忽然沒頭沒腦地說道。
我正想問沙迦聖騎士和什麼人有什麼地方不一樣,侍者們又把我們的視線遮住了,這次他們帶來的是酒。雖然來了十二個侍者,不過只帶來了三瓶酒,侍者們一個斟完就遞給下一個。娜娜和二狗子(馬利)喝一瓶葡萄酒,彭尼三個喝一瓶甘蔗酒,我們七個聖騎士分享一瓶魔族特產尼姆酒。據說這種金黃色的尼姆酒經過四重蒸餾,酒精純度是百分之九十五——當初我們第一次繳獲尼姆酒的時候還以為這個是純酒精,後來才知道是種酒。
尼姆酒有一股很濃烈的香氣,一兌水這香氣就會消失,所以我們聖騎士都喜歡喝原裝沒有兌水的尼姆酒。不過中央大陸不產尼姆酒,這酒是從哪里來的?沙迦不會特地從八年前一直保留到現在吧?
侍者退下去之後,沙迦看著我說道︰「我們聖騎士和你們不一樣。」接著沙迦拿起酒杯向大家敬了一杯酒,接著說道︰「酒有很多種,有紅酒、白酒、水果酒、土己酒、小麥酒,還有這種尼姆酒。至高神的信徒也一樣,有堅定信徒、有非堅定信徒、有傳教士、有神官、有祭司,還有我們聖騎士。」
彭尼張口就插嘴道︰「都是信徒,也沒什麼不同的。」
鮑里斯、布拉夫德、布倫丹、凱爾、戴夫五個一起怒視著彭尼,沙迦卻只是輕輕掃了彭尼一眼,又對著我說道︰「誰都可以當傳教士,神官和普通信徒之間也確實沒有什麼不同,但是祭司和聖騎士和普通信徒之間有很大的不同。祭司和我們聖騎士之間當然也有很大的不同。如果說祭司是紅酒的話,我們聖騎士就是白酒,傳教士就是雞尾酒,普通信徒就是啤酒。
「但是現在以至高神信仰為理念建立政權的地方,都是以祭司為主導的,我把這種國家叫做祭司國家,除了龍切爾以外,所有加入教廷聯盟的國家都可以叫做祭司國家。如果世界上只有紅酒這麼一種酒的話,一定會很悶的吧?可是中央大陸上就是只有祭司國家這麼一種酒。」
「我一直有一個夢想,我要建立一個以聖騎士為主導的國家。龍切爾就是我的夢想,雖然只有一個雛形,但這確實是一個以聖騎士為主導的國家。」
彭尼張了張嘴想說話,鮑里斯搶先說道︰「以聖騎士為主導並不是說我們排斥祭司或者其他信徒。龍切爾現在也有很多祭司辛勤工作。一個完整的至高神國家絕對離不開祭司。」
戴夫接著說道︰「以聖騎士為主導,並不是說只要一個聖騎士當執政官就可以了,政治體制、經濟政策、文化導向,全部都要按照我們聖騎士的理念加以改變。武大人曾經在亞曼執政了好幾年,但亞曼基本上還是一個世俗政權。武大人,我相信您統治亞曼的時候一定向不少事情做出過妥協吧?這邊妥協一下,那邊妥協一下,就變成了完全的世俗政權了。」
侍者們帶來了熔岩芽菜湯,熔岩芽菜是一種暗綠色,彎彎曲曲,粗生濫長的一年野草,在熔岩城附近的火山上一抓一大把,每當我們軍糧不夠就會采來吃。可以想像這種東西不會太好吃,實際上它也非常不好吃,發苦不說,還塞牙,每次吃完以後都要花半天清理牙齒。不過,當我出于禮貌喝了一口的時候我就懷疑起我的記憶來,這湯鮮美無比,熔岩芽菜也非常女敕,一進口就化掉了。
彭尼張口正想說話,戴夫搶在他前面叫道︰「這菜沒毒,放心好了。」
「但是,在龍切爾我們可以不必做出妥協,我們有大量的財源,有足夠的聖騎士,有完善的宣傳網路,還有免費的基礎教育設施。」鮑里斯接著戴夫對我說道︰「我希望您能留下來領導我們,您一定會喜歡這里的。」
「我很早以前就想讓你過來了,可是我又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沙迦對我說道︰「因為你一直是教宗的愛將,我一直以為你會去教宗手下做事。後來,你離開了亞曼之後,沒有去教廷,反而四處冒險,我才知道我弄錯了,我現在在這里再問你一次,你願意留在龍切爾做下一任的執政官嗎?」
「龍切爾的執政官是由國民代表大會選出來的吧?」我說道。我可沒這麼容易被迷惑。我是教宗的愛將?如果我是教宗的愛將會被他打發回家嗎?
「我可以推薦一個人作為我的繼任,國民代表大會的代表有一半是聖騎士,另外一半都是祭司或者神官,你認為如果我推薦你的話,你會落選嗎?」沙迦說道。
「當然會!」彭尼斬釘截鐵地說道︰「只有在龍切爾居住過七年以上的至高神信徒才能競逐龍切爾執政官。」
「七年之後我六十歲,正是退休的好年齡,在這之前我看我的身體不會有什麼問題。」沙迦對彭尼說道︰「我是終身執政官,只要我不死,沒有人可以撤我的職。」
「但是您……」彭尼剛想說話,侍者們又上菜了。
這次是主菜上來了,一樣的純銀盤子,一樣周到的服務,一樣打斷了我們的談話。侍者們打開蓋子,里面的主菜是女乃油燜沙漠鷹嘴龜配烤土豆。沙漠鷹嘴龜是在邊境地區非常活躍的一種蛇類魔獸,樣子非常恐怖,戰斗力也很高,同時很好吃。
這女乃油燜沙漠鷹嘴龜是把龜殼剝了,清除內髒、砍下頭,再用女乃油燜剩下來的龜肉,頭油炸,做完了以後把三樣東西原樣裝好,再加一堆女乃油蓋著,這樣就能完全蓋過這龜的腥味。因為這龜長得十分恐怖,乃是我們聖騎士團專門用來嚇妹妹佔便宜的名菜。這次這名菜也發揮了作用,娜娜撥開女乃油,馬上「啊」地驚叫一聲,二狗子(馬利)立刻一口咬住那條沙漠鷹嘴龜,弄得一塌糊涂,還把女乃油濺到娜娜的衣服上。
「沒事,這烏龜是死的。」二狗子(馬利)對娜娜說道。
「那你把我的龜……頭弄掉了怎麼辦啊?」娜娜小聲對二狗子(馬利)叫道。此話一出,我們七個聖騎士一起笑了出來。
戴夫拿起一張紙巾遞過去,對娜娜說道︰「是我們不好,讓您受『驚』了,快拿這『衛生巾』擦擦您身上的『女乃』油吧!」
「你在說什麼呢?」二狗子(馬利)警惕地向戴夫問道。
「沒什麼……」戴夫賊眉鼠眼地笑著回答說︰「我們應該事先說明這是死的。」
我們幾個聖騎士又一起笑了出來。我頓時覺得氣氛輕松了很多。二狗子看看戴夫,又看看娜娜,似乎在想著戴夫的話里時不時有什麼機關,我覺得戴夫玩得有點過分了。
「龍切爾的執政官必須在龍切爾居住七年,武亞曼騎士大人恐怕不夠資格。」彭尼提高聲音對沙迦說道︰「如果您在對您的審判中被判有罪,恐怕您不得不離開龍切爾執政官的位置接受教宗的懲罰,那也是最近這幾天的事情,到時候龍切爾國民代表大會就要在半年內選出下一任的執政官。就算審判拖上一年半載,選執政官的時候亞曼先生最多不過在龍切爾住了兩年而已,你又怎麼能推薦他做龍切爾的下一任執政官呢?」
「只要審判一天沒有完成,沙迦大人就仍然是清白之身,彭尼先生似乎忘記了無罪推定原則呢!」鮑里斯說道。
「但是我有絕對可靠的消息來源。」彭尼得意地對鮑里斯說道︰「懲罰之聖騎士武.亞曼親口對我說過,他認為沙迦大人在邊境地區指揮教廷軍期間犯下了戰爭罪行。我相信武知道沙迦大人有沒有犯下過戰爭罪行,我也相信武絕對不會撒謊,同樣,我也相信審判將會找出所有的真相。」
「武當然不會撒謊。」沙迦向我點了點頭說道︰「但是有一些事情他不知道,那時候他的級別還不夠高,沒有了解那些事情的資格。所以他才會認為我犯下了戰爭罪行。」
「噢?是什麼事情呢?」彭尼問道︰「我記得八年前武是聖騎士團團長,紅衣會成員,在教廷排序中被列為第二十八位,比現在的排位還高,有什麼秘密是他不能知道的?」
「你也不夠資格知道。」沙迦對彭尼說道︰「那件事只有幾個人知道。」說完這句話,沙迦就對我說道︰「這也是為什麼我想建立一個由我們聖騎士主導的國家的原因。我們至高神信徒追求真實,可是由我們至高神信徒組成的組織,卻保持著這大陸上最多的秘密。教宗對我說,陳酒不兌開就沒辦法喝,太坦白就建立不了教廷。但是我了解的秘密越多,我就越痛苦。我沒有撒謊,但是我不知道花言巧語的誤導別人和撒謊有什麼區別。」
我听得一陣心虛,誤導別人可是我的拿手好戲。沙迦拿起面前的尼姆酒喝了一口,繼續對我說道︰「我們聖騎士可以喝下這種高濃度的尼姆酒,也許我們也可以建立一個不需要撒謊的政權。讓一切都暴露在陽光下,沒有任何一點能夠藏污納垢的地方。」
「不需要撒謊的政權。」我重復了一遍,心地十分懷疑。掏糞工身上怎麼可能完全不沾染糞便呢?
「當然我理想中的國家不只是擁有一個不需要撒謊的政權,還有很多的其他東西,我會為你介紹這一切的,之後你一定會愛上這個國家。」沙迦充滿熱誠地叫道︰「這是一個充滿了可能性的國家,我們可以把它建設成世界上最特別的國家,最好的國家。」
正在這時,侍者們送來了甜品水果布丁,又把我們的談話打斷了。之後沙迦沒有繼續他的演說,只是和我閑聊,彭尼他們似乎也被那個「教廷秘密」壓住了,沒有想出什麼東西反駁,吃光布丁後喝了茶,大家就去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