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旭的爸爸人稱「汪老大」,是這一帶赫赫有名的壞蛋,特別是在學生群中更流傳著有關他心狠手辣的傳說。現如今他兒子生死未卜,不知道他會怎樣的大脾氣。想到這里我有了些後怕,掖了掖被角,腦海里浮現出他那張帶有刀疤的臉和紋了只獅子的胳膊,不禁冒了一身冷汗。
早上,我拉開窗簾,看看天上艷陽高照,街上一片祥和,並沒有我想象中警車四鳴,人心惶惶的場面出現,心里總算是松了口氣。
中午時分,我爸回來了。
他進門第一句話是︰出事了。
我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端著茶杯的手也禁不住顫抖起來。
不過,還好他接著說。
我忐忑不安的心情像是游走到了崩潰的邊緣,慢慢趨于平靜。
但是他又說。
我提著的心才向平靜邁了一步就被這轉折句給扯回去了,此時心潮澎湃的程度與剛才相比有過而無不及。
我說︰求你了,爸,你干脆點吧!他到底是不是死了?我承受不了你這種迂回的講話方式。你這一波一折的,我的心給折騰得都忘了該怎麼跳了。
到最後,我終于弄明白︰汪旭在醫院搶救已月兌離危險,不過至今仍沒有醒來。
我心里很不是滋味,要麼就死了,要麼就活著,這個「至今仍沒有醒來」意味著什麼呢?帶著這一疑問我一直思索到晚上也不知「沒有醒來」該怎麼定義。
吃過晚飯,林琳打來了電話。
林琳說︰你還好吧?
我說︰嗯,胃口還行,精神也不錯。
林琳說︰你的事我都知道了。
我說︰嘿嘿,感動吧。
林琳說︰你怎麼那麼傻呢?
我說︰我不認為這有多傻,我是用實際行動來捍衛你的尊嚴。
林琳說︰你打算怎麼辦呢?
我說︰得跑路,我爸說家里也罩不住我了。
林琳說︰你們家怎麼跟黑社會似的。
我一愣,心想這句話挺耳熟的。
林琳接著說︰那我怎麼辦?
我想了一下,說︰你就原地待命吧,好好讀書,將來遇見比我次點的小伙子就趕緊嫁了,省得讓**心。
林琳說︰為什麼就不能遇見個比你好的?
我說︰比我好的也有,不過還沒生出來呢。
林琳說︰有你這麼說話的麼?
我說︰多少姑娘都是在男同志出事的時候就奮不顧身的跟別人跑了。
林琳說︰你跟別人跑了我都不會跑。
我說︰那行,等我進去了,你天天給我送盒飯吧!
躺在床上的時候,我忽然想起以前也听過這麼一句「你們家怎麼跟黑社會似的」,並且還是同一個人說的。
那是林琳第一次來我家吃飯,當時我爸媽都在家。由于那幾天我爸害眼病,所以帶了副墨鏡,看上去很有派頭。
進屋時,我爸先起身跟林琳握了握手,表示歡迎。
我媽說︰孩子,坐吧!
隨即,三人展開了一場很具前瞻性,且令人印象深刻的談話。
我爸說︰閨女,吃的哪方水土吶?
林琳說︰啊?
我媽解釋說︰你叔叔是問,你家是哪里的?
林琳說︰哦,我們家在杭州,外婆家是這里的,我暫時住她家。
我爸說︰那多不方便啊!搬過來住吧!
林琳︰
我媽瞪了我爸第一眼。
我爸心領神會,及時正色說︰住這里也不方便,是吧?
林琳說︰嗯。
我爸補充道︰不如,你跟二小搬出去住吧?
我媽瞪了我爸第二眼。
我爸有所察覺,立刻轉移話題說︰閨女,?爸是哪條道上的?
林琳說︰啊?
我媽解釋說︰你叔叔是問,你爸爸是做哪一行的?
林琳說︰哦,我爸爸在銀行工作,我媽倒跟叔叔是同學。
我爸說︰哦,你媽媽芳名?
林琳說︰何艷萍。
我爸說︰哦!怪不得你這麼漂亮,我們上學的時候你媽就是個好貨色。
林琳說︰啊?
我媽瞪了我爸第三眼。
我爸解釋說︰我是說國色天香。
我媽瞪了我爸第四眼。
我爸趕緊說︰當然,有點夸張。
林琳說︰哦,謝謝。
這時候,在我家辦的養殖場里任要職的王叔匆匆忙忙的闖進來了。
王叔一臉焦急的說︰大哥,又死了三十,怎麼辦?
我爸皺了皺眉頭,大手一揮做了個切割動作說︰都殺了吧!
王叔搖著頭一臉惋惜地出去了。
林琳渾身顫抖著,緊緊抓住我的手,看過去她眼楮里流露出的盡是恐懼。
這時,我媽說︰你們先聊著,我去準備午飯。
林琳說︰不了阿姨,我有事得回去。
我媽說︰那怎麼行,吃了飯再走吧!
林琳用哀求的眼光看向我,說︰真的不用了。
我媽說︰那行,改天把這頓飯補上。又轉過頭對我說︰去送送人家!
我點點頭,拉著林琳的手往準備往門外走。
我爸起身跟林琳握了握手,表示歡送。
我爸說︰有空常來玩兒。
林琳回頭一笑,說︰一定的,叔叔,阿姨,再見!
我爸說︰千萬別客氣,以後咱們就是一條船上的人了。
我感覺林琳的身子猛的軟了一下,就趕緊攙穩她。到了街上,呼吸著干淨的空氣,感受著陽光的溫煦,她才漸漸放輕松。
我說︰你這是怎麼了?
她說︰你們家怎麼跟黑社會似的。
我說︰沒覺得啊,你想太多了吧。
自從那兒起林琳就再沒去過我家。
僅此一次,所以記憶猶新。現在想想,這個可愛的姑娘跟我在一起已經這麼久了,回頭看我們一起擁有過的每個雖不耀眼卻很銘心的瞬間,心里就歡喜的不得了。我閉上眼,回憶著熟悉的那張臉,嘴角揚起笑意。
許揚曾經告訴過我︰「喜歡」跟「愛」的差別在于感覺。
他說,喜歡上一個人,跟她在一起聊天時會感覺很開心,遠遠看她一眼就會覺得很溫馨;愛上一個人,跟她在一起時不需要說話就感覺很開心,偶爾想一想她就會覺得全身溫暖。
我慧根太淺,不知道他這樣的說法有沒有道理。
早上剛起床,我爸進房間對我說︰听你王叔的小姨子的男朋友的妹妹的那個在醫院里上班的同學說
我呆呆望著他的臉,相當無語。
他後面的話是這樣的︰據說汪旭被搶救過來了,不過蘇醒的可能性很小。
我說︰基本上他成了植物人,是吧?
我一想自己親手造就了一個植物人,心理的各種因素紛紛涌現出來,導致面部表情極為復雜我從我爸眼神里讀出了自己面容的扭曲程度。
我爸說︰你先出去避一避吧,看看情況再說。
我說︰只好這樣了,許揚他們怎麼辦?
我爸沒好氣的看我一眼︰沒他們的事,管好你自己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