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剛出站,廣播里就傳出一個半老徐娘的聲音︰本次列車從a城往B城,全程直達並優惠出售往返票,列車在兩地的時間分別為12︰oo和24︰oo,所以請2a和2B的乘客注意您的休息時間。
我問旁邊的一個乘客︰什麼是2a和2B的乘客啊?
那人指了指對面的一個老頭,說︰像他就是2a,我就是2B。
我又問︰為什麼你是2B呢?
那人笑了笑,沒說話,只是順手把桌子上的車次表遞給了我。我翻開來看,在雙程票欄里找到了2B字樣,這才明白︰原來,所謂的2B就是雙程B城的意思。
我把兜里的票掏出來跟車次表對照了一下,看見自己的車票上印的是1B,心里頓時輕松了許多。但是,我隨即又現一個問題︰我車票上的車次跟車次表上的不一致。也就是說,我上錯了車。
半個小時後,乘務員走了過來,他看了眼我手里的票,厲聲說︰同志,你買的是普快的票,怎麼跑特快列車上來了?
我說︰哈,真是不好意思,我看錯車次表了。
乘務員白了我一眼,輕蔑說︰哼!別跟我廢話,趕緊補票,你這樣的我見多了!
我說︰我是真沒錢了,要不你去跟開火車的說一聲,讓他開慢點,把度降到普快的級別吧。
乘務員說︰你這人怎麼不講理啊?
我說︰我講的就是理啊。
乘務員惱羞成怒,立刻撩起袖子向我撲了過來。
我把手伸進背包里,挑釁的沖他笑笑,說︰你別動,我有一把手槍!
听到這句話,他的動作戛然而止,緊接著一溜煙躥進了警衛室。我附近的乘客一看形勢不對,也立刻撤出三丈之外。頓時,我四周的座位空蕩蕩的,整個車廂里鴉雀都無聲。
一分鐘後,幾個火警(火車上的警察)迅將我包圍,十幾雙眼楮連同幾桿槍從不同角度將我嚴密封鎖。有了幾桿槍壯膽,那十幾雙眼楮顯得尤為義憤填膺。
我把手從背包里抽出來,那幾個火警下意識的後退三步,見我並沒有掏槍出來,他們又向前逼近四步。這麼一來,我們之間的距離就近在咫尺了,並且他們的包圍圈還在不斷收縮。最終,以我為圓心,大家圍成了一個標準的圓形。
我很擔心火警們的生命安全,這幾個人顯然沒有經受過職業的訓練,因為他們為了包圍我居然形成了一個圓。這個地勢對我太有利了,假如我負隅頑抗,他們就會開槍。我頑抗時只需一低頭,他們就會把對面的自己人打死。
這件事要是傳出去,公安部門肯定不會承認是自己的弟兄們在互相殘殺,勢必會嫁禍于我,說所有警察都是被我所殺。這麼一來,我可就傻了,我的罪也就也大了,不被拉去刑場槍殺也會被人民群眾活剮。
想到這里我很害怕,就急忙舉起雙手說︰我投降,我投降,小心槍走火!
火警警長不比黑貓警長那般聰明,他顯然不知道我在害怕什麼,看見我投降了,得意的一笑,伸手示意我把包遞過去。
他把包里的東西一件件翻出來丟在地上,只有幾件衣服,一點日用品,還有一本書。
他郁悶地問︰槍呢?你的一把手槍呢?
我說︰呶,就是那本書,書名叫《一把手槍》。
我說完後,所有人愣了一下,然後齊聲沖我罵了句「###」,之後一切恢復正常,每個人依舊滿面春色,談笑風生,就如同剛才的事情不曾生過。
乘務員也不再要求我補票,因為他把我定位為「傻子」。按照一個正常人的邏輯去想,對待一個傻子當然不能太過分,不把錢退給我就已經很過意不去了,哪還好意思要求我補票呢。
我是屬于破罐子破摔的那類人,現在有了「傻子」這面旗幟作掩護,自然要就著這個角色盡情揮了。于是,我流著哈喇子,歪著腦袋,提著褲腰帶在整個車廂里轉悠,見人就笑,笑完就坐下,坐下就開始折騰︰一會兒撓小孩兒腳心,一會兒揪老頭兒胡須,一會兒模姑娘臉蛋…一刻也沒閑著。
總之,我玩的不亦樂乎,同時他們也被我玩的不亦樂乎。對于我的過分行為,沒有一個人沖我火,甚至連不滿的表情都沒有。因為,在他們眼中我是個智商有問題的人,誰願意跟一個傻子較真呢?倘若如此,他就顯得不比傻子高級什麼了。
所以,在這種邏輯的支配下,我一次又一次的把手伸向了一個漂亮的姑娘;所以,在這種邏輯的支配下,那個姑娘一次又一次的報以諒解的微笑。
過了一會兒,那個姑娘說︰你為什麼一直模我?
我擦了把口水,「呵呵」傻笑兩聲,嚅囁說︰你長得好看。
姑娘「噗嗤」一聲笑了︰你這個傻子,傻歸傻,還挺有眼光的!
我繼續保持傻笑。
又過了一會兒,姑娘說︰你模夠了沒有啊?
我說︰還沒。
姑娘說︰但是我要下車了,下次再給你模好嗎?
我一把抓住姑娘的手,說︰不好。
姑娘沉思了片刻,然後咬牙決定說︰反正我每天都坐這班車,頂多你有空就來模好了!
我立即松開手,目送她下車,她走出車門,隔窗向我擺了擺手,繼而轉身離開。
我不由贊嘆︰真是個好姑娘,太善解人意了。
對面2a的老頭對我說︰傻小伙,你還真是傻人有傻福啊!你這麼模她,她都不跟你翻臉。你不知道哇!上次有個小伙子不小心踫了她一下,回頭就被她一巴掌抽得連下車門都找不著了。第二天,那個小伙子就叫上他媽一塊來了,結果那姑娘兩巴掌抽得他們娘倆連自己來干什麼的不知道了…太恐怖了,比恐怖分子還恐怖啊!
我覺得自己很可悲,太沒有出息了,竟然會使那麼下三濫的路數去佔一個陌生姑娘的便宜,實在是不應該。于是,我暗下決心︰下次模完後,我一定要跟她道歉。
後來再回憶起這件事時,我才明白那其實是一種變態行徑,因為我自己心理不平衡。我當時滿月復艾怨的想︰憑什麼我們家禍事連連,你們卻可以好端端?憑什麼我爸爸要畏罪潛逃,你們卻不用畏畏腳?憑什麼你們買了2B的票,還敢逼著我傻笑?
我被怨恨沖昏了頭,已全然顧不上考慮別人的感受。
其實那些看似安詳的坐著的人,興許心頭也壓著某些難以接受的事情,興許處境比我更糟糕,興許心懷更多的不滿和怨恨,但是他們卻選擇了默默承受。
由此看來,我十分不成熟,的確是個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