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百正咬了咬牙心一橫厲聲喝道︰「李元宏你可知罪?」
李元宏挺起身子微笑道︰「大不了革職查辦我認了!」
說實話汪百正真是有些左右為難了他也曾是金榜進士出身飽讀聖賢之書他心里明白的很李元宏這樣做是絕對是正確的況且李元宏不為一己之私想這麼多辦法受這麼多勞苦在當今這利欲橫流的官場實在是難得之至了尤為讓人欽佩。
但是這次前來山西按察使恆春已經找過他談了一次話從恆春的語氣里汪百正完全听出了岔恨之意看來這個李元宏不知道哪里得罪了按察使恆大人欲將他除之而後快。
而恆春又是滿人雖不是宗室黃帶子其背後的靠山可是親王啊前程自然不可限量況且自己現在還是個候補同知以後能不能補缺還不是憑人家一句話這次事情辦成了說不定一回去就能掌個正印。
再說了听說山西巡撫王兆堔對這個李元宏也不滿意曾經私底下說李元宏不懂規矩進入山西補缺知縣也不到巡撫衙門打個招呼致使巡撫衙門過了十幾天才知道曲沃縣的知縣已經直接到任了。
想到這里汪百正將心一橫故意回避著李元宏的目光緩緩說道︰「李知縣現在本案已經完全清楚了你在上任兩個月之內就犯下六項大罪其一欺騙士農商賈。其二私自出賣土地且數額巨大。其二、所賣土地不入冊;其四、所得銀兩不與上報其五、恣意妄用所得髒銀其六、不經本地學政允許私施刑罰打傷孝廉一人。這六項大罪可是屬實?你還有何話要講!」
就知道是這個結果李元宏也不吃驚站起身來彈了彈袍角說道︰「一點都不錯。」說著將自己的頂戴和官帽雙手摘下平托到汪百正面前。平靜的說道︰「大人請收下!不知大人何日將我解往省城?」
汪百正想伸手去接卻感到雙臂沉重難當無論如何也抬不起來這樣一個好官如此一個能吏就在自己手中斷送了!自己算是什麼東西?
正在這時忽然從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衙役忽然跌跌撞撞的靠在門框上氣喘吁吁道︰「知縣老爺大……大事不好了汾隰鎮的農戶與當地的大戶打起來啦好像……听說還死了人!」
「什麼?」到底還是打起來了李元宏心中一驚一把又將頂戴官帽戴在頭上低喝一聲︰「召集所有衙役跟我前去汾隰鎮記住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許妄自動手。」
「是!」衙役三步兩步跑了出去。
李元宏回頭說道︰「汪大人你若能通融一下讓這頂戴再在我頭上戴個兩日等事情辦完李某必隨大人前往省城听候論處大人大德李某終身不忘。」
事情是明擺著的加上李元宏把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汪百正怎能不同意但是自己既然是查案官員若是讓李元宏在查案期間再出差錯那自己這烏紗也保不住了于是汪百正點頭道︰「你可去平息糾紛但本同知要和你一同前往。」
李元宏也顧不上許多了他既然要跟去那就隨他便了于是點頭稱是一扭身就奔出門了。而汪百正也立即叫來鐘千總調了二十五個兵丁配上牛皮甲跟他一同前往汾隰鎮。
汾隰鎮也靠著汾河不過這里大部分地勢平坦是曲沃縣最肥沃的土地也是罌粟種植面積最大的鎮全鎮所有的上等田和中等田都種著罌粟只有山坡、鹽堿灘水窪等貧瘠的土地上才種有些許農作物。
鑒于這種情況李元宏便將汾隰鎮的拔除罌粟行動排在其他五鎮之後原因一方面是遵循「硬骨頭最後啃」的原理另一方面也是等其他鎮都已鏟除了罌粟汾隰鎮即使難啃最後也不得不隨大流了。
李元宏一邊騎著騾子一邊問身邊外號大嗓門的衙役︰「到底是怎麼回事前幾天我還听顧三報說汾隰鎮罌粟拔出的很順利很多農戶不用監督就將自己田里的罌粟拔掉約有六成業已改種了棉花和谷子為何才三天那里就出了這麼大的事。」
汪百正也騎在騾子上此時一言不的跟在李元宏後面。
大嗓門仰起頭一邊跟著騾子小跑一邊說道︰「是這樣的汾隰鎮的大戶比其他鎮子多雖然每戶田地不算太多也就幾百畝的樣子但全鎮7成以上田地都是這些大戶的大戶大概有3o多戶前一段時間還算平靜可是昨天不知怎麼回事所有的大戶忽然聚合起來要全部休約!」
「休約?什麼休約?」李元宏問道。
莊師爺在一邊插口道︰「休約就是大戶將佃戶的田地租約撕毀不再租田給佃戶。」
這不就等于現代的撕毀合同嘛!李元宏心道︰租約都是定好的怎能說休就休?
一路無話一百多衙役二十多兵丁一行一百多人于傍晚趕到了汾隰鎮遠遠的就听見鎮里人聲鼎沸不時還傳來一陣 啪啪的爆裂聲彷佛過年一般。
等走到鎮東頭只見前面有一座大宅大宅外面圍了大約一兩千個手拿鋤頭棍棒的農戶一邊砸砍宅院門一邊在那里大聲叫罵著其中還夾雜著女人和孩童的哭聲。
旁邊莊師爺一咋舌說道︰「這麼大的動靜我看古時候攻城也就這場面了!」
山西人有錢就蓋房所以這些有錢人家的宅子修的都跟碉堡似的院牆既堅且厚高度怎麼也有三四丈有四層樓高將宅子圍成一個巨大的四方形四個牆角上還有吊樓院牆上是一條路並排能走四個人。
農戶們不斷用鋤頭棍棒砸著宅門但是這宅門顯然也是極厚門後很可能還有重物頂著所以無論怎麼砸都無法打開于是農戶們找來一些火藥包緊了放在宅門下點火炸門但民間的火藥威力小數量也不多所以暫時還是奈何宅門不得但李元宏估模著照這樣折騰下去打開院門只是遲早的事情。
農戶們也看到鎮外進來了一大群人有衙役也有兵丁不用問肯定是來援救方家的既然方家一時半會也攻不進去閑著也是閑著干脆先把這群「援兵」做掉再說。
也不知是誰吆喝了一聲眾農戶一個個舉著鋤頭扁擔怪聲叫喊著呼呼啦啦的就向這邊涌來一千多人那是什麼陣勢真好像古代沙場上萬軍沖鋒時的場景一般撼人心魄。
這邊一百多號人沒想到農戶們直接放棄「攻城」沖他們就來了二十五綠營兵倒是見過一些世面知道跑是跑不掉了也不待汪百正下令二十五把腰刀「 啷啷」齊齊抽出擺成一個扇形列在眾人前面。
而一百多個衙役本來都是農戶出身才當差沒多少日子本能的還把自己當作農戶的一員加上李元宏沒有下令所以都住著水火棍在那里看熱鬧有的干脆竊竊私語道︰「打起來就好看了你說這幫綠營兵能活幾個?」
「我說全都活不了!嘿嘿!有熱鬧瞧了!」
旁邊李元宏听得一陣狂暈心道︰你們也不想想你們現在都是衙役了和綠營是一伙的綠營兵都死光了你還有好果子吃啊!
暴動的農戶們沖到綠營兵前度減下來了雖然兵丁數量不多可手里拿的可是專門殺人的鋼刀啊誰先沖上去誰死當然最後肯定是兵丁們尸橫遍野但誰也不願意自己最後也和他們躺在一起。
場面就這樣僵持起來農戶們越聚越多慢慢就將這一百來號人團團包圍起來議論聲叫罵聲喘氣聲鋤頭木棍踫撞聲混雜在一起如同雷聲一般震耳而他們這一百多人便如汪洋中的一葉小舟隨時都可能被掀翻被撕碎。
莊師爺小聲對李元宏說道︰「一會兒打起來你就把官服月兌了哪里人多往哪兒擠說不定能保住小命。」
正說著話忽然人群中出現一陣騷動一個女人尖細的哭喊聲遠遠傳來︰「張老爹咽氣啦!嗚嗚嗚……」
這一聲喊好似一點水滴掉入沸騰的油鍋里瞬間就引一連串的暴喝聲︰「為張老爹報仇啊!」
「打死這幫狗官吏他們是來幫方家的!」
「大伙們上啊他們就那一點人咱們一人一口唾沫也淹死他們!」
汪洋一般的人海開始涌動前面的農戶已經舉起了鋤頭後面的農戶們也拿起石塊瓦塊當作遠程武器而綠營兵們則緊張的滿頭冒汗手里的鋼刀不由自主的抖動著那一百多傻冒衙役此時也意識到危機的來臨一個個操起了水火棍。
一場血戰一觸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