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臬司雖然是直接向刑部負責但歷來都是巡撫的日劉源灝竟然一步不讓的和巡撫王兆琛辯駁讓所有人都覺得奇怪。
就連趴在地上的李元宏也暗自納悶道︰怎麼這麼多人想審我啊?怪事了!不過也好這個劉臬台看起來文質彬彬的若是他來審訊說不定不會動刑呢!
劉源灝還在和王兆琛辯駁正到越說越僵的功夫忽听見外面一聲叫喊︰「御使裴大人到!」
李元宏一听就知道壞了看樣子是那個都察院御使裴終福來了真是冤家路窄啊!
門一開裴終福邁著方步走了進來與那日不同的是他身穿五品白補服渾身上下規規整整一絲不亂好似來上朝一般。
裴終福雙手抱拳向劉王二人各行一禮呵呵笑道︰「剛才在門口就听見二位的鶴鳴之聲不知所謂何事啊?」
劉源灝有些納悶了按理裴終福是四川道御使跑來山西做什麼呢?雖說御使可以不限本省但他親自跑到巡撫衙門參與它省政務就不對了。
王兆琛還禮呵呵笑道︰「裴御使來的正好這次府銀被騙案說到底也是跟河工有關裴御使既然是院派監察平陽河工的問案自然少不了你了!」
劉源灝一下明白了都察院御使分為十五道每道掌一省的彈舉官邪敷陳治道但也會有些額外任務。比如臨時督察河工監造軍需等等。
听自己恩師說李元宏接到河工時沒有一兩銀子沒有一個佐助這在大清歷次河工中是絕無僅有的如此刻意刁難下屬這個裴御使身為監察竟然不聞不問。不用說。他已經與王兆琛串通一氣了。
果然不出所料。裴終福一轉身說道︰「說起來這次河工搞成這個樣子也是卑職地錯啊都怪我離鄉多年竟然水土不服一到太原就病倒了所以未能督察細致。才會生如此大案。」說著話裴終福一臉的痛心疾好像他真的生病似的。
王兆琛很配合的呵呵一笑道︰「裴大人勿須過于自責一病一災人所難免嘛要怪只能怪這個李元宏鋌而走險身為朝廷命官竟然知法犯法。怪不得別人的。」
裴終福點了點頭繼續說道︰「話雖如此。卑職還是難辭其咎啊……+.:.兩的大案實在是駭人听聞啊既然出了大案。卑職身為監臨御使自然責無旁貸懇請撫台大人讓卑職一道協審此案!」
這話說地很明白意思就是這樣地大案就該巡撫大人親自審理他裴御使願意陪審。
這話一說劉源灝還真沒脾氣了要知道都察院御使地品級雖然不高也就從五品的官階但職權卻是極大別說一省的官員就是京城里的理藩院、六部、宗人府、各寺監、通政使司等衙門除了軍機處以外都要受御使的稽查
裴終福又身為監臨河工他既然要與巡撫一道審案就等于將這件案件定性為官員弊案了也就等于將劉源灝排除在外了。
一番簡單的話就有如此的門門道道果然是在京城官場肆混多年地老油子了劉源灝先是一頓呵呵笑道︰「既然是貪墨大案又跟河工銀有關那就少不了布政使司了不如將布政使潘大人叫來一起審!」
王兆琛聞言一愣沒想到劉源灝會說這話那個藩司潘鐸可是他最不願見到的人了他仗著官聲好凡事都與自己對著干前幾個月一病不起本想他就這樣死了算了沒想到前一陣又緩過來雖然身體還是贏弱卻也已經上衙了而且老毛病還是沒改繼續和自己犯擰。
王兆琛呵呵一笑道︰「潘藩台一向身體不好審案又是極耗精神的還是不勞煩他了。」
正在這事門外又是一聲高喊︰「布政使潘大人到!」
隨著這一聲喊堂內眾人都暈了今天這是啥日子怎麼一會兒一個山西的三大憲加一個都察院御使全跑來了就連趴在地上的李元宏也心中暗罵︰你們有完沒完了趴在地上的滋味很好受嗎!
一開一個病殃殃的四十多歲的男子一步一緩地走遠就一邊拱手一邊咳嗽道︰「本司來遲了沒啊?趕上結案了沒啊?」
劉源灝一見他心里就是一喜這個潘鐸他是早聞其名了一向是個敢說敢做地主據說與王兆琛一直不對付敢于直面相抗只要有他在今日這事就能有所轉機了。
劉源灝連忙迎了上去哈哈笑道︰「我正說請你來呢沒想到你這麼快就自己到了巧了真巧了李知縣的案子還未審完呢!」
潘鐸笑著點了點頭扭頭對王兆琛說道︰「要說審李知縣先得從河工銀上審治河的銀子為何沒有到他手上?這可得好好查查啊!」
果然是老冤家一句話就戳到王兆琛地軟肋上了。
王兆琛也不示弱捋著胡子笑道︰「我听說好像是布政使司庫不給提銀子嘛!」
旁邊裴御使緊接著說道︰「無論銀子有否都不是騙盜府銀的籍口嘛。況且這筆銀子目前已有數千兩不知去向這就是貪墨這才是關鍵所在!」
劉源灝立即站在潘藩司一邊說道︰「是不是騙盜府銀現在還不清楚!還要徹查之後才能定案!」
好嘛!四個人分成兩派你一言我一語的爭辯起來他們本都是為官多年的老官宦那口才好的跟繞口令似的。每個人說的都好像特有理潘藩司就咬定河工銀的出處不松口裴御使就抓著貪墨大案不放松劉就非說騙盜案中有蹊蹺王兆琛就說證據確鑿勿須再查。
下面那些屬員都傻眼了不知道這到底咋回事這樣的場面在大清官場中可是希罕事了一般情況下一省沒有總督那就是巡撫最大了兩司與巡撫衙門明爭暗斗是有的但像這樣明搶明刀的爭辯卻是很少出現的。
要說兩司懼怕巡撫的原因是︰巡撫可以隨時分派兩司任務一旦完不成就可能被彈劾而且通常情況下朝廷都是偏護巡撫或是將兩司降職革職或是調離本省。
但是說到底布政使司名義上是向戶部和吏部負責按察使司名義上是向刑部負責非要較起真來巡撫一時半會兒還真拿兩司沒辦法
有人已經隱隱覺得一場驚天大案已在萌芽階段了。
一個多時辰就這樣過去了王兆琛反正不怕吵的時間越長越好累死這個潘藩司哪知道剛看見潘藩司說的有些氣喘的時候忽然從袖子里掏出一截人參「咯喳」就是一口然後又精神抖擻的繼續鏖戰倒是王兆琛漸漸不行了因為他忘帶鼻煙壺了。
而此時的李元宏竟然趴在地上睡著了不光是他兩邊準備上刑的兵丁也無聊的坐在地上呆。
時辰已到酉時王兆琛扶著案幾微微喘著粗氣咽了口唾沫說道︰「都給我靜下來事到如今看來只能依從聖裁了明日我就上折子!」
裴御使點頭道︰「我也上折子!」
劉源灝和潘鐸並肩站著異口同聲道︰「我也上疏!」
∼∼∼
李元宏又被關起來了不過這次既沒關在巡撫衙門又沒關在臬司衙門而是關在了太原府衙原因是劉源灝和潘鐸不放心將人犯關在巡撫衙門王兆琛更不放心李元宏落在劉源灝手里所以最後達成了妥協——因為太原府知府剛好出缺無人任職。
李元宏雖然被關著倒也沒受什麼苦只是不能見人也不能自由這可把他急壞了畢竟河工現在是個什麼樣子還不清楚呢會不會有意外銀子是不是又不夠了這些煩心事讓李元宏頭幾乎急白了。
這樣的日子竟然過了二十多天李元宏感覺想是過了二十年那麼久一日正午他正百無聊賴的數螞蟻玩的時候忽听外面一陣喧鬧聲又是敲鑼又是打鼓的不一刻一個衙役沖了進來氣喘吁吁道︰「李大人聖……了!」
門外負責看押他的衙役都是一陣愕然——一個知縣也能領到聖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