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老老實實坐著好不好?你總是搖動,不怕木版被搖翻了你掉海里啊?」一個甕聲甕氣的聲音從某個地方出來,嚇得張越先哇地大叫了一聲。
隨即,他也鎮定了下來,他听出來了,這是一個人在說話呢。
張越先還是不甘心,他要把這個隱藏的很好的家伙尋找出來。四面毫無遮擋之物,他到底隱藏在哪里呢?
張越先仔細看了看身子底下的這塊木版,左看看,右瞧瞧,終于看出了一些端倪。
原來啊,這塊木版並不是完全平面的,而是中間有凸起,兩邊向下彎曲著,並且,木版表面涂刷了一層類似防護油的油脂,大概,就是所謂的桐油吧。而且,木版並不是一個整體,而是兩塊板材拼接而成的,只不過,拼接的部位是雙扣的鉚槽,嚴實合縫,根本看不出是兩塊木版後來拼接而成的一體!
這是大型海船的船幫子吧!
張越先這樣判斷著,大概,就是先前自己所乘坐的那艘前去高麗國的海船了,難道,這艘船被巨大風暴摧垮了不成?
船幫子底下!
張越先恍然大悟,連忙爬到木版邊緣,伸頭向木版底下看了看。
他與一雙賊溜溜的小眼楮打了個踫頭,並且,那雙小眼楮下面裂著一張諾大的嘴巴,白森森的牙齒被海水反光映射,顯得異常恐怖。
張越先連忙把頭縮了回來,然後用手使勁拍打著木版,一口氣打了好幾十下。
「別拍啦別拍啦!你想把老子震死不成!」木版底下又傳出了甕聲甕氣的聲音,緊接著,一個羊皮水袋被拋了上來,接著又拋上來一捆繩索,然後又拋上來一把帶刀鞘的短刀。
然後,一個小個子男人——確切地說,在張越先看來,這絕對不是個男人,只能說是個男孩子——從木版底下挺出頭,然後翻身跳上木版,坐在張越先的身邊大口喘著粗氣。
海面上依然波瀾不興。
木版並沒有因為增加了重量而下沉,這也從另個側面說明,這個人確實是個小孩子,他的體重也就是六十多斤的樣子吧。
那男孩子側身坐在那里,並沒有扭頭看張越先。二人坐在一起,明顯地那人的個頭比張越先至少矮了一大截。
「還是下面好!這上面,簡直曬的冒油!你這個年輕人,不老老實實躺著養病,亂拍亂打做什麼?老子的頭都被你震暈了!」那人扭頭用眼楮狠狠瞪了張越先一下,諾大的嘴巴又是咧了咧,露出他那一口白森森嚇人的牙齒。
張越先覺得非常好笑,這個人明明自己是個小孩子,怎麼會張口閉口叫自己年輕人呢?難道,古代的孩子都這樣裝模作樣在陌生人面前耍大不成?
張越先並沒有搭腔,只是看著他,用眼楮逼視著他,不去說話,也沒有挪動身體,他不知道,眼前這個人到底是敵是友。
「說話啊?年輕人?難道你是啞巴?不會啊!你昏迷不醒的時候,還親親寶貝的叫著誰呢?你不可能是啞巴啊?對了,你的親親寶貝就是那個被人一刀捅死的漂亮女孩子吧???」這個人見張越先閉嘴不說話,就笑著把身體挪過來,與張越先面對面坐了起來。
張越先一听這話,臉上平靜的表情立刻變得暴怒起來,他猛地卡住那人的脖子,死命掐著,一邊掐一邊大聲吆喝道︰「金狗!!!我要殺死你!替囡囡報仇!!!」
觸手時,張越先覺得那人的脖子如同鐵做的一樣,根本沒有辦法掐緊,但是,他全然不顧這些,依然死命掐著掐著,最後,終于掐不動了,只好放棄,頹然跌坐回原地,呼呼喘著粗氣。
「怎麼樣?折騰累了吧?你身體還很虛弱啊,已經死睡了好幾天!害地老子整天守護在你跟前,連口水也舍不得喝,都給你這個病夫留著,你不但不感恩,反過來想要戕害于我!你的心難道不是肉長的嗎?」這個人,一邊微笑著看張越先,一邊惡狠狠咒罵著他。
張越先知道自己憑本事根本打不過這個人。听說他把自己救了,依然升騰不起對他的感激之情。畢竟,這個人是個金狗,是與拉圖漢和完顏兀術一類的壞蛋,僅僅因為他救了自己的性命就忘記了刻骨銘心的仇恨,那自己還算是個人嗎?
張越先扭過頭,不再與眼前這個金狗對視。他依然沒有開口說話,只是沉默著,看著無邊無際的海洋,思想著對策。
「說你是年輕人吧,你還不服氣,你怎麼就斷定我是金狗呢?如果我是金狗,那為什麼還要救你呢?」那人在張越先的身後躺下下去,舒展著身體,擺出了一個大字型,依然不溫不火地自言自語著,「這個海里,上不著天,下不著地,前途難料,生死未卜,我把僅有的一代子水都讓你盡情的喝了,自己舍不得隨便喝一口,如果我是金狗,能夠這樣做嗎?」
張越先依然沒有理會他,心想,你別裝蒜了!以為小爺不清楚啊!你們金狗來杭州的目的,就是要把小爺完整帶到斡離不面前,如果小爺有什麼閃失的話,你們不被砍掉腦袋才怪呢!以為你們是真心想救我啊!讓我反過來感激你?那不是把小爺當傻子賣了還要幫你數錢嘛!金狗!看我不收拾你!……可是……打又打不過,把他推到海里,又淹不死他,他既然能夠從狂風惡浪里把自己救起來,說明這個金狗水性很好的,這樣也不行,那樣也不行,要怎麼樣才能干掉他呢?
張越先把手慢慢向身體的右側挪動著,挪動著,逐漸向那柄短刀接近。
「我早就知道了,你是個王爺,是個錦衣玉食、不事稼穡的貴人!從來沒有挨過餓受過凍!瞧瞧你滿身的……匝匝……細皮女敕肉的,就象個女人一樣,怎麼能夠去考慮那些吃不飽穿不暖的窮人呢,就象我這樣的窮人!你看你看!瘦的都皮包骨頭了!可是呢,我們窮是窮,可窮的有一把子力氣,你還想殺了我?做夢吧!就你?再來你這樣的五個也不是老子的對手啊!對了,你為什麼要殺死我?是我救了你啊!我救了你!懂不懂!」說著,這個人一挺身坐了起來,「不但救了你,還幫助你們官府找到了一個大匪窩,你知道不知道啊?杭州府搗毀的那個綁架團伙,就是老子找到的!還不是為了尋找你的叔公吳唯寬……」
張越先听到這里,伸向那柄短刀的手,中途停了下來。
「現在,知道我是誰了吧!不錯!我就是江南號稱第一飛盜的時遷時飛虎!」這個號稱叫時遷的人,得意洋洋的報出了自己的名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