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中午，過來兩位穿著時尚的中年人。其中一位胸前挎著「海鷗」牌照相機，用帶著江南口音的普通話指著一雙襪子問價。我正要開口，春英卻搶先插了上來︰「四塊半！正宗全棉襪子。」
我在旁邊听了，心里暗暗一驚︰明明是開價三塊半的，怎麼突然要起這個價錢啦？這也太離譜了吧！
果然客人說貴了，還不如到商場里去買呢。想走。
春英忙殷勤地拿起襪子，雙手捧寶似的遞到客人面前︰「您可別瞧不起攤上的東西，進的貨是一樣呢！你模模，這棉襪多厚實，手感多好！」她臉上笑盈盈的，跟自己的朋友說話一般，語氣婉轉，推心置月復。
挎相機的用手捻了捻，對同伴說了句「還可以」。「便宜點兒，七塊錢我們拿兩雙。」
春英咯咯笑起來︰「瞧你們兩個大老板，還在乎這塊把兩塊錢嗎？算了，給八塊吧，八塊兩雙！」
「七塊！賣不賣？不賣我們就走路了！」
「好好好，拿去拿去，老板真精吶！」春英連連答應，卻把襪子放下來，又拿起一疊鞋墊捧寶似的遞到人家面前，「老板再拿兩雙鞋墊子吧。你看，手工縫的，又厚又軟，墊到皮鞋里腳舒服呢！」
「多少錢一雙？」
「兩塊錢。」
「算了，給你十塊錢，一起裝起來吧。」
等兩個客人離開了，春英跟我吐了吐舌頭，笑著說︰「逮到了大魚！」這時我才覺心髒怦怦亂跳，原來剛才一直緊張著。我被春英行雲流水又絲絲入扣的生意經折服了，由衷地說︰「哎呀，你真厲害。換到我這生意哪會做這麼好！」我心里算了算，襪子進價七角，鞋墊進價四角，這筆生意就賺了七塊八。真是不得了啊！
「也是看人家做生意學的麼！做生意一定要學會看人，見什麼人開什麼價。開得高怕什麼‘漫天要價，落地還錢’麼！」春英說，「這兩個人一看樣子一听說話就知道是外地游客。在外頭游山玩水的人不大在乎幾個小錢，買東西又急，開價就要往上調高。」
我點點頭，問道︰「你怎麼知道人家買東西急的？」
「肯定啦」她說，「旅游的人走路多，腳板底容易濕，很不舒服，所以要買襪子換。我又慫恿他們買鞋墊兒，換了更舒服。」
「你們女伢子做生意就是有天賦。」我贊美道。
「就是上學沒天賦。要是這幾年不復讀，而是出來做生意，多好。」她單手支頤，幽幽地看著前方，喃喃道︰「想想真是浪費啊！」
她又轉過頭對我說︰「還是你有主見，考不上就不上，早點出來闖社會。」
我听了心里卻有些別扭。我金龍如果想上的話，絕不會考到二十三四歲都不中的，我只是不願意上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