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緋妝傻兮兮地應了一聲。
我才想轉身收拾東西緋妝就跟在我身後很認真地說︰「可是現在皇帝行宮就在這里是跟魚夫人借的宅子。兩個時辰之前那個皇帝還來看過少主——他天天都來。要不是上官公子督促著他處理政事他恨不得晚上都在咱們門口打地鋪。」
我怎麼听都覺得這話里帶了兩分促狹分明是在調侃我吧?
話說回來魚夫人的私宅就是皇帝的臨時行宮?那姬檀、青羨林都在這里?
這個認知讓我稍微有點迷茫看著窗外想著也許就在不到三里的地方那個我一直想重建的少年就安詳地待著感覺奇怪得很。他甚至在兩個時辰之前還待在這個屋子里每天都來探望昏睡的我……我惘然地握住五指指尖是受傷之前的靈巧有力。
那麼我為什麼會昏睡這麼長時間呢?我突然想起這個問題。
紫靨見我不說話也不知道她擔心著什麼很有點息事寧人的走了過來輕輕說道︰「少主您看天也晚了盥洗之後吃些東西奴婢和緋妝陪著您聊聊天歇下了好。明天再問旁的事吧?」
「我為什麼會睡這麼長時間?」醒來之後都有一種換了人間的錯覺。
「您在寒雲關受了重傷。」紫靨說。
我知道。但那傷患並不足以讓我一睡兩個月。
「師父說不是壞事。」紫靨說著轉身找出一個錦盒將里面保存得小心翼翼地書信取了出來遞到我跟前「少主突然昏迷的事奴婢也沒看出所以然來……a小說網。大抵揣測是和傷患冗沉、心力憔悴有關。寫信回霧山問了薛殿主信卻是師父回的。叮囑在您醒了之後交給您。」
心力憔悴?我?我一向豁達無比。順手抖開那封信。確實是葉叔叔的手筆筆力遒勁干淨瀟灑中帶著一絲寡淡。信封固然沒一個字信紙上也只有寥寥幾筆︰「忍之須臾乃全汝軀。」這八個字我熟悉得很就寫在劍閣大堂上前面供奉著霧山信物玉蕊劍。葉叔叔每日都要在這八個字前面冥思幾個時辰。
這句子其實和我修的劍道不一樣我修天真劍道講究的是隨心所欲。率性而為。忍這種情緒是不可取的。嚴重一些也不過是對自己、對劍道的控制而已。何況葉叔叔修地也不是藏鋒道。可是他還是日復一日地坐在那八個字前面想啊想啊想。現在居然還把這八字鄭重其事地寫下來。千里迢迢從霧山送到我身邊。來了湯來了。」緋妝咋呼地從屋外的侍女手里接了食盒。
「弘……」
「北**有的六葉野參最是養胃補氣少主快喝了。」
「弘寨……」
「少主先喝湯呀。」
我被她故意打岔弄不清眉眼高低地作為攪得哭笑不得順手接過她手里細細的白瓷碗。往身後的條案上一放。醒來就被灌了一碗參湯。這時候又灌?真當參湯是萬能堵嘴的萌物?緋妝頓時就氣弱了……眼珠子滴溜溜亂轉。我轉眼看向一旁還算冷靜的紫靨問道︰「弘寨也提不得了?」
紫靨倒沒什麼特別忌憚的意思坦然道︰「不是提不得。只是少主恐怕不愛听。」
我有什麼不愛听的?不禁笑了笑。徑自尋了個好位置坐下來。因為臨近窗前這才稍微感覺到一絲暑意不過六尺之外就有冰匣子放著涼氣暑意絲絲縷縷夾雜著往屋子里飄。魚夫人地私宅或許不大氣清靈精致是可取的觸目所及奇石飛檐渾然天成倒像是生來就在一處的。
緋妝討好地送了茶盞上來泉是清泉入口有微弱的暖。我還沒有挑剔緋妝已經擠了上來細致地十指握成拳頭輕輕敲著我的腿賠笑道︰「剛醒來腸胃弱太涼了不好。」我只好又喝了一口才放下杯子。
紫靨已經走了近來坐在我身邊說道︰「那日的事鮮于微是下了封口令的不過畢竟人多口雜還是宣揚了出去。江湖有傳是殷少主做的民間也有些風聞只是不怎麼好听……」
我介意風聞誹謗就不會拔劍殺人了。刀劍都殺不死我唾沫能淹死我?我是什麼脾氣紫靨清楚得很她不會覺得這事會讓我困擾。想來還有什麼要緊地事沒有說。我也沒什麼表情靜靜地听著權當大病初愈窩屋子里養著。
紫靨繼續說道︰「弘寨地匪叫寧鴻閣。」
這個人地名字听起來怎麼有點耳熟?我疑惑地看了紫靨一眼。
「蕭王內弟。他姐姐是蕭王嫡妃夫人是華陽大長公主。」紫靨說。
我有點雲里霧里蕭王是禍害死姬秀的罪魁蕭王案到現在還不算過去呢上京里排著隊等著砍頭的蕭王舊部就有一窩。蕭王案是板上釘釘地鐵案誰都翻不了案——姬秀死在平叛亂軍之中憑這一條蕭王舊部就永世不得翻身。寧鴻閣和蕭王淵源如此深厚殺他也不冤枉吧?
緋妝嘰嘰喳喳地說道︰「這個少主就不知道了。當初蕭王謀反之策剛剛議定就被華陽大長公主獲知飛馬密折送入了上京。此時驚動了蕭王府逼得蕭王不得已倉促起事。寧鴻閣不單是蕭王的內弟妹夫也是追隨蕭王數十年的臣屬此事泄露之後立即就被蕭王拘押了起來。」
這事真的神奇得很寧鴻閣既是蕭王親眷又是蕭王臣屬背主告密這麼嚴重的罪名蕭王居然沒有殺了他僅僅是拘押了起來?
「後來還是先帝派遣埋伏在蕭王府的暗樁將寧鴻閣救了出來原本是要接回京中褒獎賞賜的寧鴻閣堅決不受帶著親兵營佔山為王當了山匪專劫朝廷糧餉貢品。先帝當即就下了明旨賜了寧鴻閣丹書鐵券準許代代免死一人。」
呃我可不可以說姬秀跟他弟弟蕭王一樣也是個很神奇的人?
「後來先帝死在亂軍之中姬檀領兵繼續與蕭王開戰。戰事也不能說不順利只是打到弘寨時寧鴻閣拿出丹書鐵券這代代免死的東西一出來姬檀也只好止步弘寨前休戰止戈扶靈回京了。北山郡這一帶被蕭太尉清理了好幾遍就弘寨這個硬骨頭啃不掉。」
「唔你的意思是姬檀是故意趁機無視先帝遺旨把弘寨給滅了?」我望向紫靨。她口里說我不愛听的事情就是這個?紫靨反問道︰「否則鮮于微不急著救姬檀急著打北山郡做什麼?」
雖然我很不想說「斬草除根是好事」這樣狠毒凶狠的話但事實就是如此。殺一個人只需要一身孤膽、滿腔熱血防備一個人卻會花費掉一個人所有的心力與精神且永無止期、始終煎熬。如果我是姬檀我也會趁著東邊起火西邊狂風的機會把隱患除掉反正世道是亂了誰干的壞事哪個說得清楚?違抗先帝遺命的罪名往董家或者曲家頭上一栽三五年過去誰還心心念念記掛著與自己無關的真相?
「這事原本應該鮮于微辦。您自己把自己推上了風口浪尖。」紫靨不認同地說。
我忍不住笑了笑。我殺的鮮于微殺的有什麼兩樣?姬檀就打算抵死不認了。退一千步說事有不虞那群忠臣能逼著姬檀殺了「不尊先帝遺命」的大將軍鮮于微難道還能逼姬檀殺了我這個飄忽江湖、不見尾的江湖女子?退一萬步說姬檀真的逼于形勢不得不下海捕文書緝拿我……我孑然一身漂泊江湖又有何懼?
我現在惟一想不明白地只有一點︰「青羨林和姬檀在一起董家怎麼沒聲音呢?」
董家沒聲音就很奇怪了南家居然也沒有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