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日東升,新的一天開始了,新的一天必然會招開新的廷議,一想起這個,錢不離就有些頭疼,說起行軍布陣、運籌帷幄焉或是較量心機、明槍暗箭,錢不離自認不落人後,但要是說起在朝堂上引經據典、口若懸河,錢不離的水準就比不上那些朝臣了。
如果錢不離以前的職業是律師……倒是可以來個鋒芒畢露,這是本職工作不同產生的根本性差別,猶如男性與女性的差別一樣。有婦女在菜市場吵架吵上半天的,可誰見過一個軍人和人吵嘴超過十分鐘的?拳頭早就轟過去了。
頭疼歸頭疼,廷議必須要去參加,總不能把姬勝情一個人扔在漩渦中吧?那丫頭……會彷徨不安的,內外相隔,錢不離不知道姬勝情在天雨的點撥下,性情發生了很大的變化,錢不離一邊在浮柔的服侍下穿戴衣物,一邊想象著自己要用怎麼樣的發飆才能讓那些朝臣老實些。
錢不離是最後一個趕到王宮的大臣,有的朝臣連忙走上來笑臉相迎,有的朝臣則冷哼一聲、擺出一副藐視你的樣子,還有的朝臣在點頭示意,不要以為笑臉相迎的就是錢不離的人,前些天里幫著錢不離說話的朝臣不超過三個人,更多的人還是在觀望風色。
入朝……幾個皇僕傳出了姬勝情的口諭,皇僕是一群類似太監一樣的存在,不過他們沒有經過淨身,必須要娶宮女為妻,且一生不得踏出王宮半步,違者必斬。後宮三千粉黛……這是一種性福生活,但姬周國的開國君主明令天下人只得娶一妻,縱使是國王也不得例外,所以歷代國王中的者只能靠多養一些宮女來彌補心中的遺憾,卻不能象前朝一樣這個後、那個妃的組建肉林大軍。前朝有太監,這種不人道的制度也是在姬周國開國君主的強令下取消的。當然。皇僕只是負責外宮的雜活,他們不能走出宮外,也不敢走進內宮,內宮中地雜務都是由宮女來做,免得出現一些齷齪之事。
各個野戰軍團地主將要受到軍部的節制,但錢不離卻是個例外,因為他是大將軍,換到開國時。大將軍的職責就是統領天下兵馬,所以軍部的人很自覺的避到錢不離身後,讓錢不離先行,誰知錢不離才一邁步,一個老頭子就橫著插到錢不離面前。
錢不離認識這個老頭子,御史台的御史中丞,而御史台的真正主導者御史上丞黃春華和沈濤、段戈一樣。從來沒有當面流露過對錢不離的敵意,這個老頭子明擺著是被人哄出來當槍使。
「孫大人,您請。」錢不離一笑,他還沒幼稚到為了爭上朝地位置而吵鬧一番的程度。
「哼!」孫姓的御史中丞冷哼一聲。邁步向台階下走去。
這個老頭子有些過火了,既然錢不離讓了一步,他應該見好就收,政場上並沒有尊老愛幼的規則。一向講得是能者為上、達者為先,區區一個御史中丞有什麼資格對一國之大將軍無禮?
錢不離心中勃然大怒,想當初老子率領天威軍轉戰南北的時候,你這個老東西還跪在姬勝烈面前搖尾巴呢!一只老狗竟然也敢裝B?老虎不發威,還真是被人當病貓!錢不離倒沒有把話罵出來,罵出來別人也不懂‘裝B’為何物。
錢不離探出右腳,重重的踩上了孫姓御史中丞的後腳跟。一個是常年指揮做戰地將軍,還是一個勇武有力的年輕人。一個是手無搏雞之力的文人,還是一個垂垂年邁的老文人,兩個人之間地‘戰力’相差過于懸殊了,孫姓御史中丞身形猛地一滯,隨後一頭向台階下栽去,只听 里撲通一陣亂響,孫姓御史中丞整整滾下了三十余級台階,仰面朝天躺在分水台上,身子從頭到腳一陣急劇的抽搐,眼見是出氣多、進氣少,人快不行了。
「哎呀……孫大人,您怎麼這麼不小心呢!」錢不離叫了起來。
眾朝臣噤若寒蟬,入朝時不慎跌倒的例子倒是有,但十幾年也就發生一次而已,而且從來沒有跌這麼慘的,剛才大家還在笑看著錢不離出窘,下一刻為大家出口氣地孫大人就一路滾下去,這是偶然還是必然?!
錢不離伸腿縮腿的動作雖然非常快,但還是有幾個朝臣和一些黃門侍衛看清了錢不離的動作,不過這些目擊證人卻一個個呆若木雞、做聲不得,這里是什麼地方?是王宮啊!縱使是兩個政見截然不同、恨不得立刻至對方于死地的大臣,在這里也要表現得如同多年老朋友一樣,上位者必須要有上位者的禮儀、風度,誰見過這麼***果殺人的?凶徒啊凶徒……
「媽的,是不是都以為老子好欺負?」錢不離低估了一句,他的聲音不大也不小,正好可以讓身邊地十數個大臣听清楚,隨後錢不離笑著轉向黃春華︰「黃大人,您請!」您請……還是您請……」黃春華大吃一驚,連連後退,把雙手搖出了一片幻影,如兩只小孔雀在開屏一般。
錢不離也不客套,大步走下了台階,站在孫姓御史中丞身邊‘默哀’了片刻,叫道︰「太醫院的人都死哪里去了?再不來人孫大人就沒救了!」
「大將軍,我們這就去找太醫!」幾個黃門侍衛連忙一溜煙跑走了。
此刻姬勝情正坐在王座上,雙拳握得緊緊的,小嘴一張一合,好似在默念著什麼,如果有人靠近姬勝情,會听到一串匪夷所思的話︰「王者是不需要講道理的!要潑辣、要野蠻……要潑辣、要野蠻……」
這些話當然是出自天雨總管的教誨,天雨在王宮里‘混’了幾十年,其經驗、眼力遠非常人可比,不費什麼勁就找出了姬勝情致命的弱點,並想出了相應的辦法。姬勝情的性情過于善良、柔弱,縱使是面對著讓她感到討厭的人,她也不想去傷害他們。姬勝情可以做一個賢妻良母,但做一個國王就不行了。尤其是在一個大亂方定的國家做國王。她的性格會給國家帶來災難。
天雨在看出姬勝情對錢不離懷有一份很深地感情之後,遂利用錢不離來刺激姬勝情,他明明白白地告訴姬勝情,那些朝臣就是想逼死錢不離,然後控制無所依靠的她,盡力把她架空,為自己的家族撈取最大的利益。如果她姬勝情的態度不強硬,她就無法保證錢不離的安全。
天雨的話把姬勝情刺激得當場暴走。不錯,母性是慈愛的,姬勝情非常適合做一個賢妻良母,但是……當獵人在捕殺豹崽時,母豹又是在用什麼樣地動作來體現自己的慈愛呢?
姬勝情已經下了決心,她要給所有的人一個好看,法寶就是︰要不講道理。要潑辣……要野蠻……
眾人走上了大殿,分文左武右排列整齊,右邊的第一人當然是錢不離了。朝臣們也從錢不離引起的震撼之中清醒過來,幾個朝臣互相看了看。突然一起撲了出去,跪倒在殿前哭叫道︰「陛下,您要為孫大人做主啊、陛下!」其實該哭便哭、該笑便笑並不只是演員的專利,有些人的水準比演員更為高超。
「閉嘴!!!」姬勝情雌喝一聲。其聲顯得非常尖利︰「這里是大殿,不是你們自己家後院,哭哭啼啼成何體統?想哭喪就給朕滾回自己家里哭喪去!」姬勝情一心想著在氣勢上佔據上風,怎能讓這些哭哭啼啼地大臣搶了先機?她已經打算好不講理了,不就是找茬罵人麼……
「啊……」幾個企圖控告錢不離的朝臣都呆在那里,竟然忘了繼續裝哭,陛下這是怎麼了?按照陛下的性情應該先安撫他們幾句,然後很焦急的問到底出了什麼事。怎麼……怎麼突然讓他們滾了?這幾個朝臣哪里知道,他們最錯誤地事情就是喊錯了人名,如果他們哭求姬勝情為錢大將軍做主,姬勝情肯定會按照他們的設想去做。孫大人?姬勝情一心一意打一場保護錢不離的戰爭,哪會管孫大人是何許人也。
就連錢不離也呆愣了片刻,隨後斜著眼楮瞟了姬勝情幾眼,這丫頭今天犯什麼邪了?
「陛下,這幾位御史台的大人雖然殿前失儀,但卻怪不得他們。」內閣地工部大臣陶深站了出來。
「不怪他們朕去怪誰?去怪你?原來是你故意讓他們哭擾廷議的!」姬勝情馬上把槍口轉到了陶深身上,這女孩子今天的戰意真是無比強烈啊!
「不……不是我……」陶深被搞了個措手不及,隨後長吸一口氣︰「全怪那錢不離喪心病狂!」陶深本不想這麼快就與錢不離公開對抗,但姬勝情的話卻把他逼到了浪尖上,既然不能後退那只能挑起大梁了,萬一能扳倒錢不離的話,他的聲望必將躍上一個新台階。
「錢不離喪心病狂姬勝情氣得幾欲咬碎口中銀牙,天雨伯伯說得沒錯啊,這幫家伙就是一心置錢不離于死地!「陶深!錢不離是怎麼喪心病狂的,你一五一十給朕說出來,朕倒要看看,是錢不離喪心病狂,還是誰喪盡天良、妄想毀掉我姬周國不世名將!說!!」
饒是陶深做好了迎接暴風驟雨的準備,也不禁呆在那里,往日里姬勝情就是很維護錢不離地,在朝臣們眼中看來,每個人都會維護自己的嫡系,但現在的情勢就不能用‘維護’兩個字來解釋了。陶深感到眼前發黑,姬勝情從坐上王座開始,還沒有親自處罰過一個貴族,朝臣上表提議處罰某人時,姬勝情總是露出不忍的神色,但是王者始終是不可輕忽的,善良的王者也一樣,陶深怎麼能不害怕?貴族不犯謀逆大罪不得處死,可這律法有什麼用?王者可以剝奪家族的爵位、可以收回家族的封地,等自己什麼都沒有了,自有善于體察上意的權貴們來千方百計折辱自己,死與不死的區別並不是很大。
可惜事已至此。縱使覺察出不對也晚了。唯有孤注一擲,想到這里陶深昂然抬起頭︰「陛下,錢不離在大庭廣眾之下行凶,殺死御史台的御史中丞,難道這不是喪心病狂?!」
姬勝情一愣,當眾殺害大臣,可是姬周國建國以來從沒有發生過的事情,姬勝情地經驗還是欠缺。氣勢竟然後力不續反被陶深壓倒,臉上露出了驚慌之色。
「陛下,臣有話要說。」錢不離站了出來,再不站出來不行了,他既然敢伸出那一腳,就不怕眾朝臣攀咬,此刻姬勝情發揮得相當不錯。有這種助力他更不怕眾朝臣攀咬了。
「準!」姬勝情連忙揮了揮手。
「陶深,你這個里通外國地奸賊,風雲軍團、龍虎軍團的將士們不知有多少人因你在後方搞鬼,才屈死在戰場上。你得知本將軍察覺到了你的身份,在暗中調查你,想先下手為強麼?真是滑稽之極!你說出的話有誰相信?!」
「放屁!」陶深氣得跳了起來︰「錢不離,你說我里通外國。可有證據?!」
「你說我當眾殺害大臣,可有證據?」錢不離迅速反問道。
「眾朝臣皆可作證!」
「我天威軍十萬將士皆可指證你就是里通外國的奸賊!」
「胡……胡說八道……胡說八道……」陶深氣得是渾身發顫,連話都說不連貫了。
「陛下,臣請辭片刻,容臣把本部的將領召集過來,陛下一問即可知黑白。」
「準!」姬勝情又揮了揮手,錢不離說的話沒有不準的道理。
「陛下,萬事有先後之理。幾位大人告錢將軍當眾殺害大臣在前,請陛下先定奪此事。」一個朝臣站出來欲把被錢不離攪混地水理清楚。
姬勝情身後的簾子動了動,好似有微風吹過,而姬勝情的神色也變得冷厲起來︰「錢大將軍是否殺害大臣只是一件刑案,陶深里通外國卻是國家大事!孰輕孰重你分不清麼?如此庸才也敢在廷議中指手畫腳?來人,給我趕出去!」
在這王宮中,姬勝情的命令是不可違背的,幾個黃門侍衛如狼似虎般沖上來,把那個試圖挽回局面的朝臣按倒在地上,拖到了外邊。國王說要把一個人趕出去,不是說把他趕回家就算了,而是關押起來等候發落的。
眾朝臣都有些傻眼了,誰也沒想到姬勝情竟然會變得如此厲害,歪理一條接一條,卻又讓人暫時無法辯駁。段戈見勢不妙,連忙沖著內閣治安大臣梁有德使了個眼色,讓他出頭與錢不離辯駁。
梁有德心中叫苦,任誰都能看出來這個時候千萬不能再刺激姬勝情了,誰站出來誰倒霉,但段戈竟然偏偏讓自己去挑戰王者地權威,梁有德心中有恨卻又不敢退縮,他這個治安大臣上任不過十天,全是靠著段戈在其中運作最終才能如願以償,如果退縮的話,不需多長時間他肯定會被別人擠出權力中心,有些東西得到了就無法放手,尤其是權力,這東西的吸引力實在是太大了。
梁有德苦思半晌,還是微笑著步出了臣列︰「陛下,臣也有話要說。」
姬勝情冷冷的掃了梁有德一眼︰「你想說什麼?」待遇差別真是不小,錢不離想說話時自會受到鼓勵,姬勝情可不耐煩別人也學這一套。
「臣總領一國之治安,深知人言可畏,不可不信也不可盡信,人證要有,物證更要有,錢將軍指控陶大人是里通外國地奸賊,不知道錢將軍有沒有物證?」梁有德決心從證據上扳倒錢不離,他不相信陶深會里通外國,錢不離自然無法找出真實的證據,如果錢不離敢把偽造的證據拿出來,這場官司他梁有德就有九分勝算了。
「居心叵測啊……陛下,您听到了吧?他們這根本就是想把我錢不離置于死地!想把我天威軍整垮、搞亂!」錢不離嘆道︰「剛才陶大人指控我當眾殺害大臣的時候,梁大人怎麼不站出來要物證呢?反而在那里幸災樂禍地看我錢不離的好戲,現在卻跳出來要物證……何其不公、何其不公啊!我倒要問了,陶大人,您說我當眾殺害大臣,可有物證沒有?我錢不離的凶器是劍呢……還是什麼?」
錢不離知道比起引經據典自己不行,所以故意咬住一個人不放,借用他們的反駁來還擊,以彼之矛破彼之盾,實在不行就當眾耍賴,誰能把我怎麼樣?沒想到的是,他和姬勝情想到一起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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