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部子弟 十一 偷吃越南學員的方糖

作者 ︰ 茉莉花香

去年學院來了很多越南飛行學員。不是人們不把他們當「老外」,而是他們和中國人實在沒什麼兩樣。夏天每人穿一件白襯衣,下面是部隊的藍褲子,穿一雙塑料涼鞋;冬天是一身藍棉襖,再戴頂皺皺扁扁像腌咸菜似的藍布帽子,要多老土又多老土。說起話來跟廣東人差不多,嘴巴好像老也張不開。而且他們的年齡都不大,就像一群孩子,第一次見到下雪,高興得在院子里吱哇亂叫恨不得就地打滾。

越南人跟院里這些孩子挺友好,除了打乒乓球,在冰場上跟孩子們也是老朋友。這幫家伙摔得滿身是雪,連滾帶爬,那模樣挺慘,可是後來一個個都學會了,滑得還挺瀟灑,居然時不時還來個燕式平衡,劃個8字什麼的。

真想不到這幫***後來有一天竟會掉轉頭來打老師,白眼狼!

「我不去。」「為啥?」老蔣回頭看小軍,「我爸說他們是外國人,不讓跟他們玩。」「外國人怎麼啦?你真是死心眼,你爸出差今天還不一定能回來呢。」見小軍還在猶豫,老蔣轉身要走,「誒,我去。」小軍把月餅塞進口袋,連跑帶顛地追上老蔣。

一樓住的兩個越南人是老蔣他爸系里的學員,跟老蔣挺熟,居然拍著肩膀有說有笑也管他叫老蔣。老蔣故意顯擺,一進去像主人一樣大大咧咧地說︰「我給你們介紹介紹啊,這位是我的好朋友。」他指著小軍,「隨便坐,隨便坐啊,」他又指著那個個子高一點的越南人說︰「這位姓阮,那一位嘛姓陳,他們都是我的朋友。」兩個越南人挺熱情地沖小軍點頭,其中那個姓陳的笑得格外真誠燦爛,幾乎露出滿嘴所有雪白的牙。

老蔣和那兩個越南人鑽到另一間屋子里不知干什麼去了,房間里只剩下小軍。

越南人的宿舍很簡潔,屋子里有兩張床,床上鋪著白床單,軍用的綠被子,牆上貼著胡志明的像。那是小軍第一次看見胡志明,感覺挺和善的,有點像他姥爺,反正絕對不像個主席,太瘦!床頭櫃上擺放著一張照片,看樣子是他們中間一個的女朋友的照片。照片上的女人長得挺好看,大眼楮,厚嘴巴,胸脯挺得高高的,穿了一條小碎花裙子,身後還打著一把花傘。按照現在的觀點這女的挺「性感」。

無意間,小軍把床頭櫃的櫃門踫開了,里面的一包東西掉了出來,方方的花盒子,里面還包著紙,他一邊嘟囔這是什麼呀,一邊忍不住把紙包打開了。

里面裝著半包雪白的東西。

「這是什麼?我看我看,讓我看看,我就看一下啊……」當小軍看到那些漂亮的東西時,愣住了,他猛地吸了一下鼻子,啊,天哪,還有這麼雪白的糖嗎?

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小軍腦子一時間什麼都不存在了,只是緊緊地盯住那盒寶貝的方糖。

說實在話,小軍長這麼大還從來沒有見過方糖。家里除了白砂糖,就是紅塘,再就是黑糖塊了,就是那些東西-極其稀松尋常的東西,也有很長時間沒有見到了。小軍的手心開始出汗了。

口水不爭氣地涌了上來,他費了挺大的勁給咽回去。

隔壁傳來老蔣和那兩個越南人的說笑聲。

小軍回頭張望了一下,像是在尋找自己的影子,然後緩慢地蹲子,他的動作很不自然,像是在有意抵擋那包東西的誘惑。他小聲說︰「呀,這麼多的糖啊,我只嘗一點吧,就一點……」他好像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征求誰的意見,他又迅地抬起頭來看了四周一眼,但那眼楮分明是什麼都沒有看見,眼神是虛無飄渺的,在屋子里像一陣風一樣迅地掠過。終于,小軍的手伸向那些雪白的糖塊,他迅地把糖塊放進嘴里,在還沒有放進嘴里之前,舌頭就伸出來了,舌尖像蛇的信子一樣,很快而又柔軟地圍繞著那東西轉了一圈,又一圈,終于,果斷地把糖塊一下都放進了嘴里。

那方糖放進嘴里是不是沙沙面面的,會不會馬上就化……

他盡量拖延每一個細小的動作,讓這樣的享受盡量拉長,拉長。

小軍的嘴巴很難看地嘟起來,好像使出全身的力氣在**嘴里那點東西,腮幫子上的肌肉在一下下艱難地**,隨著這種**,喉頭也跟著動起來,臉上的表情讓人馬上體會到什麼叫做幸福,什麼叫享受。

小軍突然停住了,他想等等老蔣,把這點方糖跟老蔣一塊分,那樣就好辦了。那一刻小軍的胖臉現出少見的睿智,他的意思是把老蔣也拉下水,成為他的同黨。

頭一次做賊,那心情又興奮又刺激又恐怖。

糖完全撒出來了,小軍再一次小心地抓起兩塊,連吹都沒吹一下,迫不及待地一把塞進嘴里。

「干什麼呢你?」小軍听見老蔣在後面問。

小軍停住了手,等到他慢慢回過頭來,現老蔣和那兩個越南人站在他的身後。

天在那一刻完全黑了,小軍多少年以後跟老蔣說起這事還告訴他他還能聞到那一瞬間好像一顆火星在他驚恐的眼前劃過擦出火花的味道。

小軍轉身就跑。跑到門口時,被門檻絆了一下,重重地摔倒在地上,他回頭又看了一眼,遠遠地看到那堆東西寂寞地躺在水泥地上。

快到家門口時,老蔣一下站到小軍面前,「別跑啦,這算什麼事嘛,把你嚇成這樣,不就是米西他們兩塊糖嘛,吃了就吃了,有什麼呀,我敢保證,他們決不會說的。」「說的輕松,有那麼簡單嗎?要是咱們的事,怎麼都好辦。可那是倆大人,還是外國學員!你看這事鬧的。我說不去那,非要去,還真惹禍了!」「那誰讓你嘴饞的。」

小軍說不出話來,他抬頭看天,大板牙翹翹著,一動不動,好象他是屈原。

老蔣從來沒見過小軍的表情這麼沉重。沉默了半晌,小軍自言自語地說︰「這回禍闖大了。」「你說啥?」「我說禍闖大了。」小軍重復了一句,「這要是學院知道,別說咱們了,連我爸都得跟著倒霉,那會兒還會有我的活路嗎?我爸今晚就回來。」小軍看老蔣一眼,那目光就像臨上刑場的犯人,絕望得叫人直打寒戰。

小軍仰天長嘆,一副大勢已去,听天由命的架勢。

「你丫這會兒害怕啦?沒事,我保證!」老蔣拍著胸脯,「那倆越南人跟你過不去,就等于是跟我過不去,對不對?別看他們是越南人,可絕對買我的賬,這事你們別管了,我去找他們。***不就是吃他們兩塊糖嗎,他們能怎麼地!他們要是敢把咱哥們兒兜出去,別怪我跟丫翻臉!」老蔣說完拔腿就走。走出兩步,老蔣回頭見小軍還在原地看著他不動,沖著小軍笑著揮揮手說︰「看你嚇的那副德行,回去等著,沒事,實在不行就說是我偷的,這樣總該放心了吧」。

真是患難見真情,這件事再一次驗證了老蔣絕對講義氣,夠哥們兒!

小軍愁眉苦臉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半天,他好象才緩過氣來,開始一下又一下叩他的大板牙。太不值了,那糖我總共才吃了四、五塊。他暗自思忖。可甭管吃多少,都逃不了個偷字!

小軍這會兒是真害怕,萬一爸知道這事,肯定會收拾我。爸收拾完了,還有哥等著呢。一想起他哥,小軍不由得從心底結結實實打了個哆嗦。如果說老爸打我那叫收拾我,要是沈大軍動起家伙來,可就是虐待了。虐待這個詞小軍剛學了時間不長,但是自打認識這兩個字,就覺得拿它來比喻大軍整治他真是太恰當準確不過了。

小軍走進樓道,听到家里有說話聲,好象挺熱鬧,他看了看髒兮兮的黑手,手心上還粘著幾粒糖渣,他忍不住把那點糖渣舌忝了,然後在衣服上蹭蹭手,正要進家門,小軍在前面突然停住腳,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壞了!我爸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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