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以後,品英又見過鳴娜兩次,一次是禮堂放電影,電影開演前他遠遠看見鳴娜和莎娜坐在他們前兩排的地方,他現鳴娜已經恢復了常態,很自然地在跟身邊的莎娜說話,于是心里稍稍平靜了一點。
他老是裝做找人,抬起身子在禮堂里四下巡視,其實每看一次,最後眼光都會落在鳴娜的身上。他希望鳴娜不要看見他坐在她的後面,因為他怕鳴娜要是知道他坐在她的後面,肯定會不自然,或者離開的。就這樣挺好,能這麼近地看著她說話,笑,哪怕是沉默都好,這樣的機會太難得了。周圍生了什麼品英一概不知道,他的眼光一刻不停地在看著鳴娜,心里全是鳴娜。
小軍放了個屁,燻的老蔣捂著鼻子大叫起來︰「沈小軍,你丫就缺德吧你,偷吃什麼了你放這麼臭的屁!」周圍的幾個人哄的大笑起來,惹的禮堂里不少人往他們這看。沈小軍一臉的無辜︰「你們別听他胡*扯,我這人就不放屁,嘿嘿嘿。」品英看見鳴娜回了一下頭,他的心里頓時咯 一下,心想壞了,她看到我了!品英覺得鳴娜看到他時臉上的表情一下變得很不自然。鳴娜和莎娜嘀咕了一下,一個人站起來走了。品英簡直是沮喪透了,他真想踹身邊這兩個沒心沒肺的家伙兩腳。可是他絕對不敢跟著鳴娜出去,那樣的話,真不知道鳴娜會怎樣看他,再說身邊這兩個家伙肯定會奇怪電影還沒開演為什麼他就要走。那天晚上電影演的什麼品英一點都不知道,他的全部心思都在想鳴娜為什麼會離開,鳴娜是不是很討厭他。直到電影散場,他都不吭一聲,走到他家樓底下,老蔣看著他,意味深長地說︰「兄弟,你心里想的什麼我是大大地知道。」說完跟小軍兩人擠眉弄眼,互相推來搡去笑個不停。品英沒心思跟他們開玩笑,只是說了句︰「我回去了。」就揣著手晃晃悠悠上樓去了。身後傳來老蔣和小軍憋著嗓子高一聲低一聲的喊叫聲︰「我說哥哥啊,你可要多保重啊!哈哈哈……」
還有一次是放學回家的路上。
有很長一段時間,品英不敢在下學的路上等鳴娜。他怕鳴娜說他不是正好放學踫上她,而是有意在這等她。他也怕看見鳴娜瞧他的眼光,充滿蔑視,那眼光無疑就是在看一個流氓,還是個十分無恥的流氓。但是品英又不死心,他覺得一天下來如果見不到鳴娜,那這一天就白過了,蔫頭搭腦的一點都提不起精神來。
他想出個自認為不錯的辦法來。他站在路邊丁香樹的後面裝作打彈弓。這樣會很自然,丁香樹叢有一人多高,一般不注意,是不會現他的,即使鳴娜看見他問他,他也有說的,我在這玩,又沒等你,礙著你什麼事了。他遠遠地看見鳴娜走過來,心里先慌亂起來,他一邊慢慢往前走,一邊往天上看,如果鳴娜問他,他就說我看飛機呢,不合適,天上明明什麼都沒有,蘭蘭的,只掛著個心情不錯的太陽,哪來的飛機;望樹上看,連只鳥都沒有,還沒等他想好,鳴娜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他的心也越跳越響,他不能老是這麼揚著頭像個傻子似的望天,于是他低下頭,準備用一種最普通、最無所謂的語氣和鳴娜打招呼︰你下學啦?她要是回答一聲或是點點頭就算是不計我的過了,要是能對我笑一下那就更好了。品英終于听到鳴娜走到他身邊了,他鼓起勇氣,轉過頭,裝做十分驚訝的樣子,上下打量了一下鳴娜,盡管他後來他承認,那一眼其實他什麼都沒看清楚,只听見自己的心跳像打鼓一樣。
品英等著鳴娜和他說話。
鳴娜往樹叢這邊看了一眼,好像是沒看見他,或者說是看見他沒打算理他,就那麼很自然地從他面前走過去了。品英呆呆地看著鳴娜的背影,他心里一個勁地對自己說,她肯定是沒看見我,肯定的,要不她的腳步怎麼一點不亂,她的表情也那麼自然。可是他又覺得鳴娜看見他了,別看她只是瞥了一眼,他覺得鳴娜看他那一眼充滿了怨恨。不是瞪他,也不是看他,而是充滿蔑視的一瞥。品英從來沒覺得自己對別人的眼光這麼在乎過,也沒注意過一個人的眼神竟然包含了這麼多的含義。他長這麼大,從來沒考慮過別人會怎麼看他,怎麼議論他。我活我自己的,關你們屁事,這是他一貫的處事哲學,而且他認為他這套哲學總是屢試不爽,不管對方是什麼人,也不管他對自己是怎麼看,我就是我。很有些月兌的意味。但是現在不同了,齊鳴娜對他來講是非常非常重要的,重要到她的一個眼神都會折磨品英很長時間,品英低頭想了一會兒,他想明天要不要再來等鳴娜,想了一會兒,他決定還是要來,而且再不是這樣齷齪地躲藏在灌木叢的後面像做賊一樣**,而是要堂堂正正站在馬路邊上等她。
我要讓鳴娜知道,不管鳴娜怎麼看我,怎麼討厭我,我還是要來,如果她要是罵我怎麼辦,品英撓撓頭想,那就讓她罵吧,挨罵也比看不見她好,挨罵也比讓她用那種蔑視的眼神打量我的好,那眼光只能叫我覺得自己就像被掃到牆角的垃圾,無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