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部子弟 三十二 《致大海》

作者 ︰ 茉莉花香

三個人趕到醫院辦公樓的時候,走廊里站滿了人。考試的地點在一個大會議室里。會議室坐了不少人,前面空出一片地方,讓表演者上去表演。北進一眼看到趙雷和幾個軍人坐在前面一排。趙雷看見了北進,和身邊的人低語了幾句,那人和趙雷一起走出來。「北進,你們來啦?」說完他指指身邊的那個中年男人,說︰「這位是醫院的王副政委,是專門管這次招文藝兵的。你的事我已經和他說了。」北進和王副政委握手,王副政委挺客氣,「我叫王洛林。這次主管組建宣傳隊的事。」。北進指指雪晴,對王洛林說︰「她叫雪晴,就是她來考試。」王副政委一看雪晴,呆住了,眼神飄忽不定,好像不夠用了,足足有幾秒鐘才回過神來,嘴里光是「啊啊啊,」地說不出話來。北進又對趙雷說︰「趙叔叔,這就是我跟您說的雪晴。」趙雷仔細打量了一下雪晴,對王副政委說︰「老王啊,你看怎麼樣,合不合你的標準?」王副政委看著雪晴頻頻點頭說︰「不錯,真不錯,形象、氣質都不錯,你準備了嗎?」「準備什麼啊?」雪晴問。北進注意到趙雷和王副政委看雪晴的贊許和欣賞的眼神,想著有門,挺高興地問雪晴︰「會朗誦嗎?還記得你喜歡的詩歌、散文什麼的,上去背誦幾段。」他後悔剛才來的時候沒做好準備。「我喜歡的詩歌可能不行啊,都是毒草。」志紅在一旁說︰「那就背兩段**詩詞。」雪晴點點頭,說︰「那我準備一下。」

有人在里面唱歌,大概太緊張了,唱到高音的地方跑調了。志紅嘿嘿一笑,她瞅瞅周圍,走廊里沒有人笑,大家都挺嚴肅緊張,她也就趕緊繃住臉,不敢再笑。有幾個人在練踢腿,還有一個女孩把腿抬到窗台上壓腿。志紅看到她的另一條腿打著彎,志紅對雪晴說︰「雪晴姐,你看那人緊張的腿直哆嗦。」「我也緊張。」志紅看到雪晴的鼻尖上冒汗了。「你緊張啥啊,你原來在你們學校不是還拿過詩朗誦比賽獎嗎?」「那算什麼啊,我的手都出汗了。」志紅一模雪晴的手,果然汗津津的,她也緊張起來。「我上我們學校的台一點也不緊張,現在不行了,志紅,咱們走吧,我不考了,反正也考不上,還在這丟人。」說完拉著志紅往外走。北進一見急忙過來,問︰「你們怎麼了?」雪晴想說走的話,志紅暗中拉了她一把,說︰「我們想找廁所。」北進指指走廊的盡頭,說︰「在那邊。」他問雪晴︰「你是不是有點緊張啊?別緊張,你肯定能考上。」「你怎麼知道我能考上?」「連我都不相信你能考上,那你還能有信心嗎?」雪晴听了這話笑了,這一笑,好像輕松了不少。志紅悄悄拉拉雪晴的手,問︰「這人到底是哪的啊?對你還挺關心的。他是你們同學?我怎麼沒見過呢。」雪晴搖搖頭,說︰「哪啊,他哪是我的同學啊。」「那他是誰的同學?看上去比你大吧?」志紅見她沒心思說,也就不再問了。這時王洛林到門口叫她進去。雪晴急忙拉了一把志紅,北進對志紅說︰「要不你跟她一塊進去,可能好一點,我在這等著。」然後他看著雪晴笑了笑,說︰「你沒問題。」最後他又加了一句︰「你就當你面前都是蘿卜、大白菜,這麼想著就沒問題了。」雪晴嘴角往下撇了一下,算是笑了笑,走了進去。

雪晴站到會議室的中央。屋子里頓時安靜下來。所有的眼光都集中到她身上。雪晴有些慌亂,不敢往人群中看。坐在前排的人問她︰「你表演什麼?」「詩朗誦。」「開始吧。」雪晴朗誦了一**的《沁園春-雪》。她覺得朗誦得一般,沒有錯,但也沒有特別出眾的地方。前面也有人朗誦過這詞,雪晴覺得那些人比她朗誦的好,聲情並茂,很有**,而且還找了人用手風琴給伴奏。甚至那人還化了淡妝,服裝也很講究,可能是借來的制服。墊肩一墊,人站在上面,那股氣勢自然就出來了,一看就是有準備而來的。相比之下,雪晴覺得自己太緊張了,聲音沒有放開,澀。朗誦結束了,底下沒什麼反映。既沒有人鼓掌,也沒有人議論,就那麼看著她。

雪晴鞠了一躬,正要下去,沒想到北進突然在門口大聲對她說︰「你不是還有你喜歡的詩歌嗎?再朗誦一段吧。」所有的人都把目光集中在北進身上。北進不管不顧,繼續看著雪晴。雪晴听了這話愣在台上,她看到北進鼓勵的目光,這目光給了她勇氣,突然她覺得心定下來了,不是那麼慌張了。她對前排的人說︰「我可以朗誦一普希金的詩歌嗎?」底下的人听到這話愣住了,因為在這樣的場合還沒有人敢朗誦普希金的詩。幾個人互相對看了一下,沒有人表態,後面有人在竊竊私語,「那麼多革命詩歌,干嗎非要朗誦他的詩啊。」「對呀,是批判的毒草啊。」雪晴又趕緊補充了一句︰「這是偉大的無產階級革命導師列寧同志非常喜歡的一詩歌。」她說了這話,才有人說︰「你朗誦吧。」雪晴說︰「我朗誦的這詩的題目叫《致大海》。」她沉吟了一下,然後開始朗誦。

「再見吧,自由奔放的大海,這是你最後一次在我的眼前,翻滾著蔚藍色的波浪,和閃耀著嬌美的容光。好像是朋友的憂郁的怨訴,好像是他在臨別時的呼喚,我最後一次在傾听你悲哀的喧響,你召喚的喧響。你是我心靈的願望之所在呀!我時常沿著你的岸邊,一個人靜悄悄地、茫然地徘徊,還因為那個隱秘的願望而苦惱的心傷!我是多麼的熱愛你的回音,熱愛你陰沉的聲調,你的深淵的音響,還有那黃昏時分的寂靜,和那反復無常的**!漁夫們的溫順的風帆,靠了你的任性的保護,在波濤之間勇敢地飛航;但當你洶涌起來而無法控制,大群的船只就會覆亡。我曾想永遠地離開你這寂寞和靜止不動的海岸,懷著狂歡之情祝賀你,並任我的詩歌順著你的波濤奔向遠方,但是我卻未能如願以償!你等待著,你召喚著……而我卻被束縛住;我的心靈的掙扎完全歸于枉然︰我被一種強烈的熱情所魅惑,使我留在你的岸旁……有什麼好憐惜呢?現在哪兒才是我要奔向的無憂無慮的路徑?在你的荒漠之中,有一樣東西,它曾使我的心靈為之震驚。那是一處峭岩,一座光榮的墳墓……在那兒,沉浸在寒冷的睡夢中的,是一些威嚴的回憶︰拿破侖就在那兒消亡。在那兒,他長眠在苦難之中。而緊跟他之後,正像風暴的喧響一樣,另一個天才,又飛離我們而去,他是我們思想上的另一位君王。為自由之神所悲泣著的歌者消失了,他把自己的桂冠留在世上。陰惡的天氣喧騰起來吧,激蕩起來吧︰哦,大海呀,是他曾經將你歌唱。你的形象反映在他的身上,他是用你的精神塑造成長︰正像你一樣,他威嚴、深遠而陰沉,他像你一樣,什麼都不能使他屈服投降。世界空虛了……大海洋呀,你現在要把我們帶到什麼地方?人們的命運到到處都是一樣︰凡是有著幸福的地方,那兒早就有人守衛︰或者是開明的賢者,或者是暴虐的君王。哦,再見,大海!我永遠不會忘記你莊嚴的容光,我將長久地,長久地傾听你在黃昏時分的轟響。我整個的心靈充滿了你,我要把你的峭,你的海灣,你的閃光,你的陰影,還有絮語的波浪,帶進森林,帶到那靜寂的荒漠之鄉。」

朗誦結束了。

會議室里死一般的寂靜。

人們似乎仍沉浸在雪晴清亮**的訴說當中。

尊嚴、肅穆、正義……久違的情愫在每個人的心中激蕩,久久不能離去。

雪晴顯然已經忘卻了自己身在何處。她的目光晶瑩閃爍。

北進激動得忘記了一切,就在這一刻,他又重新看到那個往日的雪晴,那個第一次見到就令他夢牽魂繞,永遠無法忘懷的精靈般女孩。

一個站在門口觀望的男孩使勁拍了兩下巴掌,看到有人看他,伸了一下舌頭。

北進沒有注意到,就在離他不遠的地方,坐著兩個女的,其中一個翹著二郎腿不說話,一直沉著臉咬著嘴唇在不遠處看著他和雪晴之間的這一切。

齊莎娜在海糾剛認識不久的一個女孩的爸是這家部隊醫院的院長。齊莎娜今天是听說這有招文藝兵的消息特地趕來看熱鬧的。她沒打算考。憑著她的資質,考上這家醫院的業余宣傳隊是綽綽有余。盡管進這個宣傳隊可以留在北京,但是莎娜決心已下,要離開北京去外地當兵已經是鐵板釘釘的事情。她要去的是野戰部隊的宣傳隊,比這個剛剛成立的沒什麼名氣的宣傳隊對她來講更具吸引力。說白了野戰部隊最大的好處就是可以接觸到更多的年輕有為的部隊俊才。

她剛一來,就看見了剛才的這一幕。齊莎娜很生氣,也很慶幸。生氣的是雪晴這樣的狗崽子在北進這家伙的庇護下,竟然也敢來參加部隊文工團的考試。慶幸的是今天她來了,那這就怪不得我了,只要讓我看見了,還能叫你這個資本家的狗崽子得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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