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仙兒抿嘴一望。
天高雲淡,縷縷輕風從數十丈高的城頭撫過,而晴空湛藍,林晚榮深吸口氣端瞧,心道若不是有這血染沙場的殊死較量,在此平心靜氣的賞景本是一件快事。
看著城上一片狼藉的模樣,崔星浩,英天縱等人連連搖頭。
又有數十條鮮活的生命就此消逝。
宋飛泉,宋川,宋氏父子兀自氣鼓鼓的怔站在那,雙目圓瞪。
那名門總則在旁邊勸慰。
眾人悉數到了城頭,宋氏父子一見林晚榮帶來了這些氣度不凡的能人異士,尤其還有幾位冰眸善睞的落落女子,更是由衷佩服。
宋川暗暗點頭,這小子看來不是夸夸其談之輩,別的不說,就他身旁此些驚艷絕倫的神仙般女子,自己還是有生以來頭一次看見,而且還是一次看見這麼多。
「榮公子你果然重信守諾,這麼快就折返本將軍這來,太好了太好了!」宋飛泉說著,哈哈大笑,大踏步迎過來而一掃剛剛心頭淤積的不快,宋川,門總聞北驛也興沖沖跟了過來。宋飛泉一面快走一面疾說,「榮公子,榮公子,之前就見你膽色過人,言語之間尤其頗多含義,金州衛所之困就看你我攜手的手段如何了!」
林晚榮一笑,淡然道,「將軍言過。在下一介酸儒,手無縛雞之力,只能是盡力而為——盡力而為而已。」
說著,他煞有介事的看了看走過來的宋川。
宋川一听,身子一動,感覺林晚榮的話很不是對味,皺眉迷惑觀瞧他。
林晚榮得意暗樂。
這小子,就該整治整治,野馬還須仔細教。
不過他有種想法,很想把宋川培養成為大華國了不起的大將軍。
宋川當然不清楚林晚榮的此刻念頭,在那,不住的干咳。
宋飛泉莞爾,蒼老的但是仍有渾勁的目光,側過,一瞧自己的兒子,他十分疼愛此子,但往往缺乏約束,導致如今狂放不羈,但也沒法,早年自己還是一名小小的百夫長,大小陣仗參與無數,才換來今時今日的成就,卻無暇顧及家中。
他緊接著正色言說,「公子的確是文質彬彬,不過你可瞞不過老夫的雙眼,你與其他寒窗苦讀的儒生非常不一樣!」宋飛泉言說到這,不由得看了看林晚榮身旁眾人,有年齡幼小的如是秀秀,也有年齡稍長的就好像英天縱,但一個個瞳若放光,風采非凡,隨即暗暗吃驚,疑惑道,「這些人是……」
林晚榮哦一努嘴,側身撩目悠然介紹道,「他們啊,他們都是在下的朋友,知己,當然還有不才的幾位夫人。」
他說畢,指了指秦仙兒,寧雨昔,安碧如。
洛凝和肖青璇之前宋氏父子已經見過,知道她們的身份。
秦仙兒一嘟嘴,嬌說,「老頭,相信我們家壞人不失為你們的明智之舉,壞人他滿腦子的鬼主意,區區倭寇,算得了什麼……」
「嗖!」
……
一支冷箭,夾風極竄上城頭,又劃了個弧線,扎向平地,正好箭頭朝著秦仙兒那墜下。
秦仙兒剛說完話,立刻感覺風勁不對,急忙扭身躲開,翎箭啪的掉落在地。
眾人先是一驚,
繼而開懷大笑。
秦仙兒粉臉通紅,窘然之間扭頭朝林晚榮大聲嚷嚷道,「壞人,這些倭寇欺負我,你一定要把他們全部殺掉,全部!」
全部!
那可是好幾千人!
林晚榮癟氣晃頭,莞爾說道,「凝兒,你這就有些錯怪人家東瀛小矮子們了,他們又不知道秦大小姐大駕光臨此地,那翎箭也沒長眼楮,才會沖撞于你,你又何必生氣,不過你放心,你家老公必定會教訓教訓他們。」
「咦?……冷箭上好像有東西在掛著。」秀秀眨眼,脆聲言說,輕步走了過去拾起在素手上把玩。
眾人一凜,都快步圍攏秀秀身邊,只見秀秀從翎箭柄端抽出一張折疊好的信箋,「好像是封信?」她悠悠說著,仰頭看著大家。
林晚榮沉目凝色,從秀秀素手接過那封信箋,快打開一望。
宋川急不可耐,湊到林晚榮身邊忙說,「榮,榮兄,上面寫的什麼?是倭寇寫的麼?你認識倭人文字?!」
林晚榮抿嘴微微笑,把信箋遞給宋飛泉,同時說道,「這信的確是倭人寫的,不過卻不是他們的文字,而是咱們大華文字,想來在他們那里有懂得大華文字之人書寫,他們的意思是……讓咱們棄城投降,並且保證上至將領,下至兵卒的身家安全。」
宋飛泉接過,在手中細看。
宋川大怒,一把奪過那封東瀛人信箋,使勁撕擰,厲道,「該死的倭寇還敢扔給這東西讓我們看,欺人太甚!他們不就是看見咱們城中官軍人數少麼,這有什麼!必與這幫混蛋決一死戰!」
宋飛泉惶惶,
他清楚,這是東瀛人在下最後通牒,過不多時,頂多是明天,他們就要朝金州城總攻了。
「的確是敵眾我寡,這也是事實。」
宋飛泉緩說。
「但這封信……」
他徐吐之間,眾人不自禁的都來到了城頭邊,眺目朝城外看,而此刻在城外,護城河一二里之外,幾乎是漫山遍野都是倭人營帳,更有倭寇的攻城兵隊,在空曠之處操練。
織田阿市素手把著城牆,凜然細看,喃喃說,「這不是我哥哥的士兵,他們不是!」緊接著用力搖頭。
她哥哥??
宋氏父子等城上將領大吃一驚,愕然看織田阿市,但織田阿市不為所動,仍舊眺目城下的同一地方的人。
都是東瀛扶桑那邊的人,即便是織田阿市清楚,城下的浪人,武士,所做的都是不義之舉,心中漸生惋惜。
林晚榮沉聲道,「他們當然不是你哥哥的手下,這些人都是被你哥哥打敗的,在你們那混不下去的戰敗之人。」
雖非你哥哥派人為禍,卻也因你哥哥而起,假若東瀛扶桑沒有戰亂,也不會有浪人來此騷擾海防。
織田阿市不由得黯然。
肖青璇素手伸過,輕拍了拍她後背。
林晚榮看見宋飛泉等將領詫異表情,笑笑道,「你們不要誤會,她的哥哥是東瀛大將軍織田信長,不是一般浪人武士。」
宋飛泉噢點點頭,心緒收緩,輕說,「原來如此。倒把我嚇了一跳,還以為引狼入室了呢。不錯,城下的倭寇不是東瀛士兵,都是些散落在各地的破落戶,真正的東瀛士兵,是不會來攻打大華國的,他們也不敢!」
他們不是不敢,是沒得著機會,林晚榮暗暗搖頭思忖。
宋飛泉接著嘖嘖望問,「榮公子,你的退敵主意,莫不是,利用織田阿市他哥哥在東瀛的威望,嚇走城下的這些人?」
眾人旋即齊看林晚榮。
他卻一樂道,「當然不是這個主意,織田信長遠在千里之外,縱然厲害,城下的倭寇也不會買賬。」
林晚榮說完,回身瞅眼散落地上的信箋紙屑,若定言說,「本公子教訓倭寇的辦法,還與它有關。」
大伙兒被他弄得懵懵。
宋川癟氣道,「酸秀才,你能不能把話說清楚,退敵又怎麼跟勸降信扯在一起?!你難道也想讓我等投誠?」
林晚榮揮手,急說,「不是不是,計策我已想好,只不過剛才倭寇突然翎箭夾帶來的勸降信與我心中計策暗合,正好可以利用大做文章,讓城下倭寇偷雞不成,反受其害。」
宋飛泉皺眉道,「不知怎樣大做文章?公子還請仔細講些。」
「說起這退敵之策,還得先從一個故事說起。」林晚榮悠然輕說。
安碧如听得入神,不覺媚目一凜直說,「小賊,什麼故事?有意思听麼?」
小賊?宋氏父子以及身旁將官暗暗納悶,怎榮公子的夫人,對他這樣稱呼,而不是相公,官人之類,但想來都是夫妻間親昵叫法,旋即莞爾置之。
但見林晚榮與眾多貌美妻子相敬如賓,也都吃驚不已。
「嗯——還算湊活。」林晚榮眨眨眼道,「說是有一個叫做特洛伊的地方,那里有位王子,把別的國家一個紅杏出牆的王妃拐到自己身邊享用,而那個失去漂亮妻子的國王名叫墨涅伊斯,他當然非常的憤怒,可謂沖冠一怒為紅顏!也是條很有性情的漢子,領著全國之兵,討伐特洛伊這個地方,可是戰爭打了十年,始終沒有攻破城池,奪回妻子。就在墨涅伊斯心灰意冷,打算放棄攻城回轉家鄉時候,他的軍中有一人給他現了條絕妙計策,終于一舉破城,殺了那可恨的特洛伊王子,妻子也重回自己懷抱。」
眾人已都在石凳上坐下,津津有味的听著。
安碧如咯笑,蔥白玉指撩了撩紅潤櫻唇,**道,「那個王妃倒是挺多情啊!我想,特洛伊王子一定英俊瀟灑,風流倜儻,女人這麼做也是情有可原,我很同情她處境。」
林晚榮癟氣一望,忿忿道,「如此說,一旦遇有風流公子,安姐姐你就打算給我戴頂綠帽子了!」
安碧如臉上緋紅,粉拳輕擊他胳膊,嗔道,「什麼啊?!我就是一說而已,王妃性情所致,又豈是束縛能攔阻得了的?!小賊你鬼點子鬼主意那麼多,姐姐很是受用呢,又怎麼會紅杏出牆?我還真沒現有比你更那麼……那麼壞的人呢!」
眾人紛紛側頭瞠目。
「好啦!小三兒你還是言歸正傳,說說那個倒霉的國王是用什麼計策攻城。」寧雨昔眉目一挑,寒色沉說,「幾位大人心急如焚的,你們倆卻還在人家面前打情罵俏,也不知羞。」
「他們事先做了一只巨大的木馬,大的……足可以裝進很多人,大約有十幾二十個吧。因為特洛伊那個地方很信奉木馬,是神靈庇佑的象征,在一次戰斗中墨涅伊斯故意把木馬遺忘在戰場上,當然那時候木馬肚子里已經有很多人藏著。特洛伊城的人並不知情,也沒想到其中有詐,就興高采烈的把木馬運到城里,接下來的事情,我不消說,你們也會猜到。」林晚榮從容說道。
宋飛泉一振,隨即高聲凜說,「公子老夫猜到了!事情應該是到了晚上夜深人靜,藏在木馬肚子里的人悄悄出來,把城門打開,這樣,墨涅伊斯率領的軍隊輕而易舉的攻破特洛伊城池!」
林晚榮點頭。
然而宋飛泉卻是眯眼搖頭,疑說,「公子你講的這個故事是怎樣攻城,可如今咱們思慮的卻是怎樣守城,那國王的計策雖妙卻似乎派不上用場?!」
其他人听完故事也都迷惑的看著林晚榮。
林晚榮一陣狂笑,厲道,「城池是什麼?不過是一堵鴻溝罷了,鴻溝內外的人,其實都在守城,只不過一種感覺!再說,消滅敵人就是最好的守城方法,你們別看倭寇勢大,他們駐扎在那里,也是在時時刻刻的防備,只不過他們心里有底,人數上佔優。攻城掠地的計策變通變通同樣也可以用來守城,就看怎麼用了!」
宋川皺眉吼道,「酸秀才,變不變通的本將軍沒時間理會,我就知道上陣殺敵,逢山開路,遇水搭橋!兵書上就是這麼說的。你說攻城可以用來守城,可我們沒有木料做一只巨大的木馬啊?而且就算是做出來拉出去,倭寇喪心病狂的,也不會崇拜它,豈不是白浪費功夫!?」
洛凝如蘭吐氣輕說,「是啊林大哥,剛才那個故事里面的東西好像不管用。」
林晚榮嘆息苦笑道,「我當然不是讓大家去準備一只大號的木馬,此一時彼一時,木馬的故事只適合那個國王。先前倭寇不是想讓咱們投降嗎,咱們完全可以將計就計,利用城外倭寇驕傲囂張,去對付他們。」
宋飛泉畢竟久經沙城,立刻有所頓悟,忙說,「哦本守御多少想明白一點兒公子的用意,莫不是……」
……
「真要這麼說啊?!」織田阿市撅嘴問道,素手拿著林晚榮寫過字的一張紙條。
林晚榮閉了閉眼點頭,「待會兒你就這麼站在城頭,大聲朝那些倭人喊,金州,恐怕就你能說東瀛話,你是不是有些于心不忍?」
織田阿市呵呵冷笑不屑道,「當然不是!城下那些人不值得可憐,他們即使不在大華國沿海一帶禍害人,也會在我們東瀛本土之上騷擾本國家的老百姓,他們根本就是死有余辜!我現在就到城頭那,喊話給城下之人听。」說著,她蓮步疾走,三步並作兩步到了城頭呼喊,態度十分認真。
「 !」
城門樓石質台階傳出急促腳步聲。
宋川額頭冒汗,跑上來喘著氣道,「五輛馬車,還有整袋兒整袋兒的糧食,都已經按你說的準備停當,酸秀才,城下倭寇真會上當?!」
「會!他們一定會!」林晚榮斬釘截鐵堅定說道,「倭寇們來的,主要為的就是它,他們夢寐以求想奪到這些,有東西白拿他們定然樂意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