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
剛從樓梯走下來的韓宴,听到一陣哭泣聲,時高時低,從女廁門口不斷傳來,似乎在壓抑什麼悲傷。
他皺起眉,不敢相信有人會在這個充滿音樂的聖地,欺負年輕女孩?
他放輕腳步,悄悄往事發地走去,若讓他查到什麼人在這里搗鬼,他會讓他們吃不完,兜著走。
只見兩個年紀差不多的年輕女孩,躲在女生廁所附近。
「詩詩,別哭了。」穿著T恤的女孩不斷安慰著打扮得青春俏麗的女孩。
「嗚嗚……」傷心的女孩依舊哭個不停。
「你再哭下去,搞不好齊子非就要帶那個女孩走了。」方美琪緊張地說。
「走?子非要帶著她走到哪去?」哭聲猛然中斷,小臉抬起,粉女敕的臉蛋上掛了兩行淚珠,搭配玲瓏縴細的身形,整體看來就是個不折不扣的清秀佳人,惹人憐愛。
她們在說齊子非?韓宴心里打了個突。
他的兄弟哩!
沒想到齊子非會讓這麼可愛的女孩哭泣?
思及齊子非這幾天帶著女友四處炫耀、曬恩愛的模樣,這女孩應該是沒希望了。
「不知道,但詩詩你一定要趕快去警告她,教她千萬別痴心妄想纏著齊子非。」身為杜詩詩的最佳死黨,從小一起長大,又同時到台灣求學的份上,她一定會幫助好友達成願望的。
「但是我哭成這樣,怎麼去啊?」詩詩指著自己慘澹的臉色,稍有自知之明。
「我幫你想辦法,你先洗把臉。」
「喔!我知道了。」詩詩握緊拳頭,力圖鎮定下來。
只見她踏進女廁,快步沖到水龍頭前,用大水沖去臉上的淚花,但眼皮上的浮腫跟眼白里的幾條血絲,卻更明顯。
「怎麼辦?」詩詩瞪著光滑的鏡面,小嘴發出一聲懊惱的咕噥。
「交給我。」跟在她身後的方美琪,拿出背在肩上的旅行袋,掏出琳瑯滿目的瓶瓶罐罐,想辦法打扮好姊妹。
保養品、化妝品齊上,不到十分鐘,一張粉女敕精致的臉蛋在她手中完成。
惹人憐愛的美少女在光亮的鏡面里,完美現身。
方美琪化腐朽為神奇的手上功夫,也一秒不差,讓站在廊外幽暗處的韓宴默默接收了。
「美琪,你真好!沒有你,我怎麼過得下去?」詩詩抱著從小跟自己一起長大的姊妹淘,蹦蹦跳跳的。
「一會兒哭,一會兒笑,你是怎樣啊?」方美琪食指輕點好友的鼻頭。
「我就是緊張嘛!怕趕不走她啊!」詩詩噘起嘴,扭了扭手中的絲絹。
那是她從小到大的夢想啊!
「有我幫你,不要怕。」方美琪輕拍胸口,認真的開保單。
「嗯!」詩詩用力點頭。
只要趕走擋她情路的女人,她夢想中的男人就會睜開眼,用歉疚的口氣跟她表示,他多麼抱歉,其實他是喜歡她的,只是為了吸引她的注意力,才故意帶著女人到她面前氣她。
然後,他就邀請她吃晚餐、看夜景,帶她回到齊家,接受親人的調侃與慶賀,他們將會有一個浪漫而盛大的婚禮。
各種瑰麗的幻想充塞著她怦怦亂跳的胸口,也讓她的臉頰更為紅潤。
她手中的拳頭握得更緊了。
加足馬力的她,眼底泛著異樣的光芒,仿佛就是個即將出征的女戰士,為美麗的憧憬奮斗。
「加油!」方美琪圍著好友前後打轉,為她打氣。
她的兩手沒停過,攏攏詩詩的長發,拉拉詩詩的裙擺,努力想把她身上任何一絲不完美的線條找出來。
詩詩等到麻吉幫她妝點完畢,才放心的表示,「好,我走了。」
「我在這兒等你。」她絕對會在角落,等候好友凱旋歸來。
「知道了。」詩詩抿緊閃著珠光的唇瓣,跨出優雅而自信的步伐,找情敵的晦氣去了。
嗯……搞破壞去了?韓宴看著詩詩的背影,輕推金框眼鏡,頻頻點頭。
果然有壞心姊妹淘的樣子了,可惜費盡心力搶男人,還是配角。
韓宴想起妹妹無聊時翻閱的西洋羅曼史,里頭的橋段與結局……他的心里不覺一絲惋惜。
這麼美麗的女孩是人家愛情的配角?不是太暴殄天物了嗎?
韓宴站在陰暗的角落,靜靜欣賞著那俏麗的側臉、白皙柔女敕的肌膚、高挑窈窕的縴細身影……
眼底的一切,美得像幅畫。
聰明的男人當然懂得把美好事物在他人尚未覬覦前,先下手為強,默默收進口袋里,而他知道自己向來跟「笨」字沒關系。
他,是要定她了!
叮咚!叮咚!
一下課,詩詩還沒換下貴族中學的學生制服,就帶著方美琪到齊家,要跟齊子非的母親聊天。
討未來婆婆歡心,這是她每天必做的功課。
原先,她期待能跟心上人不期而遇,所以精心打扮自己,多跑齊家幾次後,就打探到齊子非習慣住外頭,不常回家,她便省下打扮的時間,穿著學生制服就跑來齊家了。
「杜小姐嗎?夫人有事,還沒回到家。」管家李嬸熟絡地招呼著詩詩,臉上的笑容多到快滴出來。
「喔!那里頭是誰啊?」站在玄關的詩詩,听到里頭傳來嘈雜的喧嘩,眼底浮現一絲好奇。
「是二少爺跟他的朋友韓少爺,等會還會有人來呢!」李嬸接過詩詩的書包跟袋子。
「噢!」早知道她就不穿制服過來了,詩詩眼中閃過一絲懊惱。
而識相的方美琪,听到齊子非在客廳的消息,早纏著管家,說要討教泡英式紅茶的秘訣,迅速閃人去了。
「李嬸,是阿杰來了嗎?」慵懶的嗓音從里頭傳來。
听到心上人低沉的聲音,詩詩喜上眉梢,嘴角瞬間上揚,嬌女敕的笑聲逸出喉間,踏著輕快的腳步走進客廳。
「是我啦!子非。」她的笑容似花兒般綻放。
雖然有心理準備即將看到心上人,但那張俊美的臉龐毫無預警的出現在她眼前,所有的粉紅泡泡瞬間灌爆她的胸口。
「喔!是你啊!」看到意外中的人兒,齊子非的臉微僵。
「對啊!我天天來跟齊媽媽聊天呢……」詩詩還想再多說些什麼,未料卻接觸到他銳利無比的眼神,她的心差點跳出胸口,整個人緊張得快化成一灘水,癱軟在地了。
坐在角落的韓宴仿佛看到什麼有趣的畫面,嘴角始終噙著一抹詭譎的笑意,興味盎然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子非,我跟你說……」詩詩的水汪汪眼珠子亂轉著,拚命想聊天的話題。
沒想到神情向來閑散的齊子非,動作瞬間敏捷如山上野兔,兩腳彈起,快步往書房走去。
愣在原地的詩詩趕緊跟上,想與心上人單獨相處。
坐在音響旁,鑒賞齊家收集的古典唱盤的韓宴也一閃身,擋在她跟齊子非中間。
「對不起,借過。」就怕失去心上人蹤影,詩詩的心緒浮動,未料卻出現一個擋路者。
她恨不得立即伸出手,推開他,要他滾一邊去,無奈天生的教養,教她無法動粗口。
只是對方仿佛沒听到她的話,嘴邊還發出討厭的嗤笑聲,她往左走,男人跟著往左;她往右竄,他也跟著往右邊靠。一條狹長的走道被兩人堵住,一前一後,誰也無法通過。
嘿!這人是怎樣啊?
詩詩杏眼圓瞪,兩手叉腰,端出小茶壺的架式,「對不起,我說『借過』,你沒听到嗎?」
他再不讓開,就不要怪她罵人了。
擋在她面前的眼鏡男還是拒絕讓開廊道,並低下頭,用打量的眼神看她。
鏡框下的眼閃著耀眼光芒,如同天邊閃耀的星辰,搭配嘴角的弧度,卻讓他充滿書生氣息的臉龐變得惡質起來,微薄的唇瓣往前傾,靠在她的耳畔,輕輕吐出一個問題——
「你真的是子非的未婚妻嗎?」
這個簡單疑問句,卻讓詩詩臉色一白,兩腳差點跳起。
「你、你……」她難以置信地看著他,縴細的手指稍稍抬起指著他,如秋風中的落葉抖啊抖的。
怕她沒听懂似的,他的嘴唇離她的耳廓更近,眼神從容而堅定表示,「或許你不認識我,不過我真的有听到你跟子非的女友說話。容我做個簡單的介紹,我叫韓宴,音樂酒吧的股東。」
咦啊?怎麼可能?
她跟白純麗嗆聲時,明明觀察過附近的狀況,就是知道沒人注意,她才走過去說大話的。
她連自己的女僕,都不敢讓她知道自己說了什麼鬼話,沒想到竟會讓齊子非的哥兒們听見,天哪、天哪……
「欸、欸……那個、這個……」詩詩神情慌亂,縴細的身子不斷顫抖,小頭顱不停搖晃,兩腳還緩慢往後移動,「我想你應該認錯人了!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不可能!我的記憶力很好,絕對是你沒錯,而且……」韓宴口氣溫和地反駁著,手指並指向跟其他僕人窩在廚房,聊得正愉快的方美琪,「你那天也帶著那女孩,兩人一起去。」
怎麼會這樣?詩詩差點放聲大叫。
沒想到那天還有其他人注意到自己的行蹤,而且還跟齊子非很熟,她、她該怎麼辦?
就算她成功破壞齊子非的戀情,讓他們分手,齊子非也會覺得她是個壞心的女人了!
她再也沒有機會得到他……
「你、你……想怎樣?」詩詩心跳如擊鼓,沒辦法應付眼前的狀況,只有回應他的疑問,也間接承認她找過白純麗。
「只是想告訴你,你這樣做……」韓宴的嘴角噙著閃爍的笑意,神情篤定,「不會得到他的心的!」
哼!這個還用他說?詩詩火大的瞪著他。
就她研究的中外羅曼史,一百本里有九十本都強調女主角心地善良,捏死一只螞蟻就會怕到哭出來,沒有半個人會為了維護自身權益跟情敵嗆聲、談判的,她這樣做,犯了女主角的大忌!
但,她是不得已的,她怎能眼睜睜看著大家都說屬于她的男人,被其他女人搶走?
而且她每個穿白紗的夢境里,都是齊子非的身影,她一直以為自己會嫁給齊子非……
她只是在為自己的夢想奮斗!
「如果你不去告密——」詩詩鼓起勇氣,要跟他說清楚,但話還沒說完,就被截斷。
「我不會做那種事。他不喜歡你這型的女人,跟你做什麼事沒太大的關系,別白費勁了。」韓宴用輕柔和緩的語調,在她耳畔宣布。
啥啊?他在說什麼?
齊子非不喜歡她這型的女孩子?
這個偷窺狂在說什麼鬼話?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齊子非怎會不喜歡她這型的女孩子!
「不相信就算了。」韓宴倚著牆壁,用好整以暇的眼神看她,「我跟他一起長大,我們是好朋友,我知道他的所有喜好、行程,我可以提供他的課表讓你去試試看,看我們誰說的對?」
他的神情得意洋洋,仿佛看準她會出糗一般,齊子非會拒絕她。
她火大的瞪著他。
他無所謂,大方的回看著她。
詩詩的眼底有絕大怒氣,憤怒地瞪著眼前的男人,心里卻有股恐怖的情緒在蔓延。
她怕他可能說對了……
「好,他的課表給我,我去試。」詩詩顫抖的伸出小手,跟韓宴討齊子非的課堂時間表。
嘿!說要就要,哪有這麼簡單!
「給你是沒問題,但是……」韓宴微笑,回答的尾音拉長,話沒說完。
「怎樣?」男子漢,大丈夫,說話何必拖拖拉拉?
「你要怎麼報答我?我們不算熟,給你子非的時間表,我冒著極大的危險,被發現可不得了。」韓宴要求等值的報酬。
「我很願意回報你,可是我怕我做不到你的要求……」詩詩的眼底閃過一絲遲疑。
她當然知道天下沒白吃的午餐,尤其想得到齊子非好友的幫助,她非得付出一些代價不可。
不過,超乎她能力範圍的要求,她也付不起。
「放心,你絕對做得到,就看你想不想配合而已。」他從口袋里抽出一張早已備妥的紙張。
「你可以說說看。」詩詩盯著那張紙,貪婪的眼神就像饑餓多天的狼,盯上泛著閃閃油光的五花肉。
想想看,多好啊!
她覬覦已久的課表,竟有人送上前來,如果是真的,她有四個月的時間可以跟齊子非朝夕相處。
就算她不是齊子非的菜,也難保他們不會朝夕相處而產生感情。
古人不是說︰「女追男,隔層紗」嗎?她對自己的魅力,還是有點自信的。
「來當我的工讀生,我的私人助理。」韓宴不羅唆,開出條件。
「可以是可以,但你確定我可以勝任?」她當然知道自己會盡力而為,可她是個千金小姐,除了讀書、彈琴跟吃喝玩樂之外,沒有其他工作經驗,她怕自己會搞糟他的事。
雖然她不在乎心機男的想法,不過她也不想在齊子非的好友面前,落個「草包美人」的負面評語。
韓宴的食指在她眼前搖了搖,嘴角噙著淡淡笑意,「我听說你在校成績不錯,又懂音樂,剛好我的助理最近離職了,你只要來頂這個職缺,當個好員工,不隨便請假,這張課表就算是你的了。」
那張寶貴的課表,就在空中飄啊飄的。
她雖然很想一把將那張紙搶過來,但還是克制心里的沖動,她咽下口水,追問最後一個問題,「哪天不用我,你不會用能力不夠辭掉我。」
詩詩的兩顆眼珠緊盯著那張紙。
「不會。」推推眼鏡,斯文俊雅的韓宴展現極大的誠意,溫和輕緩地跟她保證。
「你要我當多久的工讀生?」既然是交易,附加條件當然要談妥。
「這張課表的時效是一學期,工讀生就是一學期。」韓宴擺出很好商量的姿態,不輕易為難人。
「那就沒問題了,我願意當你的工讀生。」在回話的同時,詩詩伸長藕臂,想抓住那張晃動不已的紙張。
韓宴撒手,讓她把課表接個正著,「很好,上頭有上班時間,跟必須注意的事項,下星期一,五點半,到我的辦公室報到。」
他立即下達第一道命令,實事求是。
「知道了。」抓住心上人在Y大課表的詩詩,小手握拳,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容。
「記住喔!上我的班,不準遲到、早退。」韓宴眉目低斂,輕聲提醒,讓人看不清他的眼神。
「知道啦!我很守信的。」詩詩兩眼開心的緊盯著齊子非的課表,小嘴漫不經心的回應。
當工讀生就當工讀生,她以前也曾到爸爸的公司打過工,雖然時間不長,但也知道非正式編制的員工,其實擔負的責任有限,不過就是送送文件、打打字。
之所以會龜龜毛毛問一堆問題,也只是想預防萬一,哪天她嫁給齊子非,他的死黨可是她必須來往的對象,能不得罪,最好別得罪。
她可不想為了賺沒幾毛錢的工作,得個能力不佳的臭名。
「哦?那我很期待。」一絲詭譎的光芒從金邊鏡框底下閃過,想要捕捉,卻又沒了影。
捧著課表細看再三的詩詩,似乎沒察覺。
「這是真的嗎?」方美琪的聲音在顫抖,手里捧著Y大學生的功課表,壓不住驚訝的口氣,追問著好友。
「當然是真的!是我千辛萬苦換來的。」詩詩抬頭挺胸,在死黨面前,極力炫耀自己的能力。
「詩詩,你真的好厲害喔!齊子非的課表耶——」方美琪贊嘆連連。
沒想到一路踫壁的「追夫」旅程,竟然出現一絲曙光?一路為她搖旗吶喊的姊妹淘眼眶也開始含淚了。
她仿佛看到詩詩披嫁紗,風光出嫁的畫面。
從此,她們就是兩個世界的人,真是令人難過啊!
不過,可以嫁給喜歡的男人,還是值得慶賀的。接過戰利品的方美琪,為好友的未來感到欣喜。
詩詩擺擺手,制止麻吉繼續夸獎,「最重要的,就是先幫我扣掉上課、打工的時間,再幫我規畫好,哪時見他比較恰當……」詩詩叨叨不休,開始揣想自己跟齊子非相遇時,會是怎樣的畫面。
不管如何,她會用最嬌柔、美麗的樣貌,出現在他面前,讓他留下深刻的印象!
「可是……好像沒恰當的時間耶……」細心的方美琪認真的查看課表上的時間,發出困惑的語調。
「啥?」這是什麼意思?怎麼可能?詩詩不禁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