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金小麥長得像一株挺拔的金燦燦的水仙花腰肢婀娜眼神嫵媚。她喜歡仰著頭看飛機從藍天里飛過。陽光灑在她的臉上很好看。
2、
她最近常常睡得很不安寧反反復復在做一個夢。夢里有個人一直在追著她說嫣然你一定要去找他。這個夢纏得金小麥透不過氣來。她很想對那個人生氣︰"沒事干嘛老在纏著我？我又不是嫣然。他又是誰去找他又為何事？"在夢里她听到一個女子清脆的笑聲一個男子在低低地說著什麼。金小麥想努力看清那兩個人的臉可惜一掙扎就驚醒了。她坐起身來睡意沒了心里有滿滿的悵然。那個女子清脆的笑聲一直回蕩在耳際還有那個白衣男子憂郁的眼神也在心里揮之不去。那麼憂郁讓金小麥的心莫名其妙地微微疼痛。她暗自甩了甩頭笑自己傻︰不過是一個夢罷了。
3、
她開始歇斯底里用手拼命扯著自己的長。她曾經是那麼愛美的一個女子那麼小心翼翼地呵護著自己的一頭秀。她的上總有朱雲天眷戀的淡淡的芬芳。那清香一直縈繞在朱雲天的心上。他遠遠地看著這樣的她讓他有點陌生有點害怕有點憐憫。但在他眼里浮起來的更多的是心疼。是的。這麼多年只有她讓朱雲天心疼疼進心疼進骨髓疼進靈魂的深處。朱雲天是個愚笨的男人不懂花言巧語地哄她開心。只是靜靜地站著看她傷害自己同時在折磨他的心。縮回手朱雲天咬牙忍住把她擁入懷中的沖動。
他看著她癲狂的樣子心里是滿滿的悲哀。自己愛的女人在摧殘她自己卻無能為力。她一陣哭一陣笑。憂郁的面容憂郁的眼神憂郁的笑。這樣子的她離他好遙遠好遙遠。飄忽而空洞。其實他一直想否認的是這麼多日子他擁有的只是她的軀殼從未擁有她的心她的靈魂。一絲一毫也沒有。看著她清澈的淚淌了滿臉朱雲天也禁不住淚流。這個女人怎麼忍心傷害她自己。這個女人怎麼讓他如此疼痛？
她有輕度的精神分裂癥。壓抑癥和強迫癥。朱雲天是醫生。略略懂得這方面的知識。這類人不能過分情緒化。大喜大悲都是致命的病引子。他常常看到她在衛生間里一遍一遍地用肥皂洗手把一雙手都洗得皺了白了還是不肯善罷甘休。他看著心疼極了。可是他不能去阻止她。過去的陰影一直潛伏在她的靈魂深處虎視眈眈隨時想來吞噬他們的幸福。朱雲天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生。哪怕只是假設。這女人叫許嫣然。
4、
金小麥沒精打采地坐著連日來的夢魘讓她花容憔悴。
她還是不明白為什麼反反復復一直在做這麼一個夢？夢里的人越來越清晰並且看上去很眼熟。她肯定在某個地方見過不然那個白衣男子憂郁的眼神怎麼會給她似曾相識的感覺呢？金小麥想追上去問他到底是誰為什麼一次又一次出現在自己才夢里卻只是一次次從夢里驚醒眼角是干冷的淚痕。漫不經心地吸著瓶中的可樂她似有所思地念著那個女子的名字︰"嫣然嫣然。"真是一個好名字柔軟而嫵媚。這一定是一個迷人的女子。夢里金小麥看不清她的臉只看到她滿頭烏黑飄逸的秀在風中飛起很好看。並且听到她軟軟的聲音像水一樣有質感。
5、
金小麥還是時不時地做類似的夢夢里的主角全是那個青衣女子許嫣然一雙淚水盈盈的美目瞅得小麥心里隱隱約約地疼。還有那個眼神憂郁的白衣男子。她開始害怕無緣無故這兩人為什麼一直在自己的夢里糾纏。他們到底是誰和自己又有什麼糾葛。疑團在她的心里越滾越大撐得她難受。
她終于忍無可忍地跑去找死黨林米一股腦把這些天來困擾自己的夢境跟小米說了一遍。當然隱掉了自己對那白衣男子稍微動心的這一段。沒想到那丫頭沒心沒肺地伸了胖嘟嘟的小手就來探金小麥的額頭竟然開始"哏哏"地笑開了笑得直不起腰來。金小麥惱怒地看著她。看林米笑得東倒西歪的模樣一股怒氣忽然在她的心里升騰起來蓬勃開。她也不曉得自己是怎麼啦。反正感覺自己對那白衣男子的純純的情感被玷污了般難受。
見她生氣的樣子林米勉強停住了笑伸手抹了抹笑出的眼淚關切地問︰"小麥你沒事兒吧？還好吧要不要我陪你去看醫生呢？"金小麥的情緒依然很低落她沒精打采地搖搖頭告別了林米就獨自往回走。
開了門金小麥懶懶地躺到床上思緒一片空白。
隔牆傳來媽媽的聲聲數落。她置若罔聞似乎是事不關己。她只是覺得媽媽的耐性越來越缺失了。雞毛蒜皮的事都能叫她計較上半天。而金小麥有口無心的話語通通被她列入無禮頂撞的範疇。若是精力充沛的從前金小麥肯定是要反唇相譏加以辯駁的。可這回因夜夜怪誕的夢金小麥整個人都沒精打采懶洋洋地便將數落聲悉數過濾在耳外不往心里去了。那個叫許嫣然的女子她好像在哪兒見過。可是又說不上來是在哪兒。
6、
"小姐小姐大事不好了。"小環跌跌撞撞地跑進房里。
許嫣然正坐在銅鏡前用一把桃木梳有一下沒一下地梳著長。見小環慌慌張張地跑進來停了手里的動作含笑嗔怪︰"小環出了什麼天大的事情啊讓你跑得這麼急急忙忙小心被裙擺絆倒了噢。"她的酒窩里盛滿了甜甜的笑讓小環一下子看痴了。她竟然一時記不起自己因何事匆匆忙忙要來通報小姐的了。
許嫣然用手在她眼前晃了好幾晃小環才恍然回過神來。她的傻態惹得許嫣然失笑。這個笨丫頭都跟自己那麼多年了還每次都盯著自己呆。"小姐出大事了。"小環總算撿回了自己的魂兒倒豆子一般急匆匆地說。"什麼事呢？別急別急慢慢說。你這丫頭壞習慣總改不了。"許嫣然略略地微笑。
"老爺把你許配給城北慕容府上了。"小環終于一口氣說完了小臉因著急漲得通紅。許嫣然手中的木梳一下子掉到地上去了。剛剛小環說的話在她的腦海里來回播放。這個訊息太突然了她一時消化不了。許配？慕容府？一個陌生的男人？她怔忪不已。
她呆呆愣愣的模樣嚇壞了小環。她從沒見過自家小姐這般神情眼神呆滯地喃喃自語。小環急了關切地問︰"小姐小姐你還好麼。說話啊別嚇小環了。"許嫣然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若是三個月之前得知這訊息怕只是淡淡地接受了吧。
"爹爹要把我許配人家了麼？"她低低地問自己一串清淚滑過清麗的臉頰。為什麼等不到他來？她在心里問自己。難道真的是天意弄人有緣無份麼？
記得那時是三月听說上國寺的桃花開得極好她便攜小環一道打一把傘就去賞桃花。漫山漫野的桃花灼灼開放。她看得心兒歡喜。站在樹下久久不願離去。花雨蕭蕭落了一身的芬芳。
許嫣然看著那些明媚的花兒眼里浮起了迷離的光彩。這讓籠在花叢間的她更加迷人了。人面桃花相映紅亂了路人的眼她卻渾然不覺。一顆心沉醉在美麗的花雨里不知醒轉。古時黛玉葬花會是怎樣的淒切呢？她在心里兀自地想。微微入迷。"小姐小姐你快來啊。這邊有白色的桃花呢。"小環在路的那頭喊。許嫣然笑笑轉身欲往。
不料撞入一人的懷里。灼人的溫度。許嫣然紅了臉低著頭慌慌地退開。不料踩到了後邊的裙擺直直就跌下去。一雙溫暖的手及時拉住了她。這才免她出丑。她紅透的俏臉像桃花一樣灼灼開在那白衣男子的眼里。
一瞬間的電石雷閃。
兩個人的心里同時有了一個念頭︰就是她（他）了。
許嫣然記得那是衣袂飄飄的白衣男子俊朗的眉目溫暖的笑。
7、
金小麥最近憔悴得厲害消瘦蒼白頭暈。
和小米在街邊吃烤羊肉串的時候她看著那冒煙的爐子就無聲無息地倒了下去不省人事。小米嚇得心髒都快停止了跳動。在好心人的幫助下小米好不容易將金小麥送進了附近的診所。輸液半天總算慢悠悠地醒轉過來了。見她終于醒來小米長長地吐出一口氣皺鼻子皺眼楮地抱怨︰"小麥你怎麼越來越像林黛玉了？站著都能摔倒噢。"金小麥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一抹頑皮的神氣又爬上她略略蒼白的臉頰︰"我的好小米別氣了嘛會長皺紋的噢。"
小米看著金小麥夸張的表情撲哧一聲笑開了。兩個丫頭摟做一團笑得一塌糊涂。時間飛快地從病床前跑過。金小麥好不容易停住了笑一本正經地說︰"小米今天真是謝謝你了啊。改天請你吃雪糕就你最喜歡的五羊牌好不好？"小米也不笑了忽然得了一頓正經的道謝她只覺得臉上一陣熱表情有些訕訕然。這一點倒是和很多人無異的。
說話間醫生進來了。一襲白袍襯得整個人挺俊雅的。眼楮亮亮的好像一直在光。金小麥的眼楮立刻就瞪圓了感覺自己在看一顆璀璨的星星。長這麼大頭一次看見有男子的眼楮這麼亮這麼迷人似乎要把周遭的人和物事都吸進去。
她這麼目不轉楮地看讓醫生的臉有些熱他輕輕咳嗽了聲想轉移金小麥的注意力。
可金小麥看多了幾眼心下猛地一驚。這不是一直糾纏在她夢魘里的男子麼。單眼皮修長的身軀略略卷曲的頭。醫生開始給金小麥換新的藥水他的指尖冰涼像夏日里的冰鎮西瓜。手指瘦削修長而蒼白。那冰涼的指尖拂過金小麥的手清涼一片瞬間卻點燃了朵朵小火花。金小麥有些窘了在心里恥笑自己。這是怎麼啦。
朱雲天小心地收起空的輸液瓶心里有些一樣。這個略略蒼白面容清麗的女孩子竟然給自己一種強烈的似曾相識的感覺。是的他一定在哪里見過。可是他努力地想了好幾回這麼小年紀的小女生自己沒認識幾個啊。到底在哪里見過她呢？那盈盈的眸子里省滿了清澈的泉水讓他的心一下子就柔軟了起來。
8、
閑時朱雲天喜歡擺弄一些書畫。他有時會覺得自己不是這個時代的人。不喜歡電視劇不喜歡上網聊天。不喜歡吸煙偶爾喝一些酒暖身。鐘愛書法鐘愛醫術對古書狂熱地著迷初時見女患者感覺極大不自在。有時給病人開藥單恍惚間龍飛鳳舞地就寫了別人的名字。
很多時候朱雲天的生活只與一個美麗的女人有關。這個女人便是美麗而驕傲的許嫣然如花一樣嬌俏的女子灼灼地開在朱雲天的花圃里令外人驚羨不已。婚後許多年朱雲天仍覺得許嫣然是上天給他的恩賜是他在前世在佛前求了許多許多年才求來的寶貝。他是真真願意對她好啊。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上怕摔了。
可是女人是最寵不得的動物啊。太寵她了她反而會張牙舞爪指甲抓你一臉花。朱雲天便是生生守受了這樣的教訓。他對許嫣然的好變得理所當然再到變得無謂再到變得負擔起來。許嫣然便哭著鬧著要離開。
可這個女人是他生活的重心呵朱雲天說什麼也不肯放手。他甚至跪下去求她低聲下氣。這個一樣驕傲的男人在他心愛的女人面前落魄起來像淋了一場大雨那般的狼狽。
許嫣然離家了許嫣然和別人好了許嫣然不要他的愛了。這些事實如針一樣在朱雲天的心上輾轉不休。很多時候他看著兩人的合影會低低地嘆息。終于他在許嫣然的生活里退化成了一個可有可無的影子。這樣的不甘這樣的無奈這樣的痛苦和折磨。
漸漸風言風語起來了。說許嫣然如何棄了他如何偷漢子如何與人親密地招搖過市。這些那些經有心人添油加醋一股腦地灌進朱雲天的耳朵里。他想躲起來他想遠遠逃開。他想拒絕听取任何有關許嫣然的訊息。可是他做不到對許嫣然的一切無動于衷。他心心念念的都是這個給自己傷害的女子。這個女子他用了整個生命在愛。傷得頭破血流依舊深愛。
實在是無法擺月兌了他開始學會了上網在網上漫步目的地游蕩像一個無心的幽靈。慢慢他開始對一些陌生的女子訴說這些故事。他強調只是故事。可這哪里是故事啊。分明字字句句都是血滴的深情。被這樣愛著的女子是幸福的也是不幸的。愛有時候對任何人來說都未免太沉重了點。要不起這愛承擔不了這情便只能出離只能奪路而逃。從此天涯海角兩不相干。這看似悲劇實則未嘗不是喜劇啊。愛過不悔。不愛心安。
他看他給她寫的信他看他給她買的裙子他看兩人並排的枕頭他看兩人的合照空氣里仿佛都是她的氣息。這個家少了她似乎少了核心。這只美麗的蝴蝶終于不肯為他停留堅決從他生命里起飛不再回來。在時間的海洋里漸漸枯萎的是愛情。
原來有一些人是遇見後注定要分開的。有一些時間是注定用來緬懷的。
生命里山重水復感情起飛又跌落。這一輪回里誰能說得起前因和後果。
9、
許府。慕容家的聘禮送來了堆得一屋子都是。
未來的夫君會是怎樣的一個人呢。許嫣然慌慌地想。泡在溫暖的水里微微閉著眼楮。水真暖花瓣漂浮著散著淡淡的香氣。她感覺自己的身子像一株水仙在水里妖嬈地開放著。之間小環又來添了幾回熱水。于是許嫣然就在一片霧氣氤氳中出神。
白衣男子的笑在她的腦海里浮起來。若可以是他多好。
上國寺開滿桃花的三月是許嫣然這一生最美麗的季節。
三更鼓響靜坐剪燈花。小環進來要為她更衣。她順從了。
小環出去了扣了門。許嫣然卻絲毫沒有睡意仍舊坐銅鏡前。許許多多的事情從她的心間踢踏而過。她忽然感覺一種莫名的絕望。
1o、
金小麥覺得自己得了病叫單相思。
11、
朱雲天的日子漸漸被一個長得像水仙花一樣挺拔的女孩子填滿。
12、
听小環說未來的新姑爺下午要登門拜訪。許嫣然坐著銅鏡前握著梳子的手心都是汗。真的要依著爹爹這樣輕而易舉地就將以後的一生都托付給一個素未謀面的男子麼？她低低地問自己明知沒有答案。姻緣由天真的如此麼？
午後過了些許時辰用過午飯的許嫣然由小環陪著在花園里賞花。花雨繽紛落了她滿身。白衣飄飄的女子不覺在別人的眼里開成了一副清麗的畫作。
听講有人的說話聲不由轉頭去看。
是他！許嫣然的血一下子就沸騰了表情也立刻活潑起來。莫非他就是她的良人未來的相公？
朱雲天正陪著慕容正走進園來。一旁是許嫣然的爹爹許員外。他忽然往前一看便也看到了許嫣然心里一咯 ︰慕容兄要迎娶的女子是她！正如晴天里一個霹靂他有些呆住了以至于慕容正問他話他都傻傻地沒有回應。怎麼會是她？那個他一直念念不忘的白衣女子。她竟然是慕容兄未來的新娘。也就是說是他嫂子了。明朗的天一下子陰了。朱雲天感覺胸口像堵了一團異物險些呼吸不過來。莫非這就是命他與她有緣無份？難道就要這樣眼睜睜地看著她成為別人的新娘？
13、
婚期越來越近。
14、
朱府。
朱雲天坐立不安。
15、
老爺不好啦。小姐投河了。
小環上氣不接下氣地跑進府里因匆忙和著急繡花鞋掉了一只絲凌亂小臉紅撲撲的都是汗。花轎行經泅水橋水流湍急。小姐卻忽然探出頭說是要小解。才見她跨出花轎人就撲通落了水。水花大朵地翻騰起來。接親的大伙都驚呆了。這大喜日子新娘緣何想不開。
急忙尋人下去找無果。空得一只繡花鞋。
16、
伊人今何在空留花自開。朱雲天念著這詩句握著許嫣然留給他的繡帕久久失神。
鳳兮鳳兮非無凰山重水闊不可量。梧桐結陰在朝陽濯羽弱水鳴高翔。他蘸了濃墨在白色的宣紙上龍飛鳳舞。心里積著許多許多對她的想念。那個花一樣的女子還活著麼？朱雲天一直堅信她還好好的堅信她舍不得讓他一個人來面對這漫漫時光。
他撫平信箋給她寫信。
嫣然你知道我在想你麼？
偌大一張信箋寫了良久還是這一行字。他嘆口氣擱下了筆。也罷其實僅此一句便道盡了他的心思。那個有著美麗容顏的身影一直在他的眼前晃個不停。
17、
朱雲天認識許嫣然的時候她還活月兌月兌一個女混混的模樣。不愛上學不听家里人的勸跟一幫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她遇見朱雲天的時候正和幾個哥們在一起吸煙。見她連吸煙的樣子都那麼月兌俗微微皺著的眉頭很好看朱雲天在那一瞬間就把一顆心丟了。
他把許嫣然帶回了家。
後來她竟然迷上了煙在與煙有關的傳說里顛倒了歲月。愛情不順心心里煩躁的時候點一枝看它在蒼白的之間妖嬈地燃燒。煙霧繚繞間仿佛可以找到一個放逐自己的空間。吞一口落寞吐出一口疼這一吞一吐間轉眼便是流年。
她覺得吸煙的女子必定要是妖嬈的女子像張愛玲那樣眼神落寞而清淺不論是坐著還是倚著欄桿姿勢都是一樣地好看。否則便俗了去。煙霧縈繞間你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是朦朧的一個輪廓勾勒著寂寞的身影。女子吸煙要是寂寞的樣子才行不然便有點拿喬作態西施效顰的意味了罷。燃一只煙任自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人的一生中總需要把一些時間留給這肚子一人的平和的不受干擾的思索。
她常常喜歡看那些女子撅起好看的唇將煙圈慢吞吞地吐出。姿勢張揚而冷漠似乎這世界上只存活她一個。吐出的是寂寞吞進的依然是寂寞。這些骨子里都是涼薄的女子讓她微微地心疼卻從不主動靠近。她只是看那枝煙在那些修長蒼白的指尖妖嬈地燃燒一明一滅之間有致命的憂傷。那些弓起中指來彈掉煙燼的姿勢讓她深深著迷。于是情不自禁地開始編織很多很多的故事關于這些寂寞的煙關于這些素不相識的女子。都是有故事的女子吧期待吐出的是傷吸進的是暖心暖肺的安慰。偶爾她看到某個清瘦的女子因吸煙吸得很凶趴在馬桶上"哇哇"地吐個不停。心念一動想去憐惜她。然而終是站了個不遠不近的距離冷眼看著人家並不需要這微薄的憐惜。淡漠紅塵淡漠走過無跡無痕互不探究。
在暗夜吸煙的女子想是心里有著一刀刀深刻劃入的傷明媚而招搖。而在煙燃燒殆盡的一秒她的眸子里忽而閃過一抹痛楚繼而若無其事。那些往事被她一根一根地燃燒吸盡不足掛齒。單薄的煙頭在夜風里一明一滅瞬間便是永恆。只是那些明晃晃的傷終于潛伏下去不再是張揚放肆的樣子。也許會有一顆淚很快地落下來在清涼的夜里淡去了溫度。
指尖的煙在舞蹈在舞蹈。這吸煙的女子便成了一株在暗夜里妖嬈綻放的花蠱惑而風情。一口口地吐盡煙圈一口口地吞噬憂傷一口口地嚼碎寂寞她是無人能懂的女子。她的心事在煙霧縈繞時層層上鎖。過往在眸子里支離破碎。有些人失去了有些事回不了頭。實在痛了便丟下煙大口大口地呼吸繼而嚎啕大哭。終于煙也無法偽裝那些鮮血淋灕的傷。再多的煙也打不了寂寂的長夜治愈不了汩汩血流的心。終于是支離破碎的女子。微笑拾掇不回。有淚滾落依然是寂寞的姿態。
她吸煙吸得很凶的時候他什麼也不說只是靜靜給她端來一杯熱茶用了擔憂的眼神來看她。這個女子他疼入了骨子里。她的一顰一笑都能輕而易舉地扯動他的心。
日子久了她習慣了有他在。他成了溫暖的來源。比煙更誘惑。
于是披了嫁衣做了他的新娘花一樣妖嬈地綻放在他手心。
再見她一臉嬌媚的笑。滿足幸福。小月復微微隆起。她鶯聲燕語地說自己戒了煙。為了肚子里的孩子毅然決然。煙癮襲來也只是取一根來抵在鼻尖輕嗅。說話的當兒雙手溫柔地撫著肚皮臉上都是慈母的神情閃亮得令人轉不開眼。
愛上煙是因為愛上一個與寂寞有關的傳說。而戒煙則是為了愛情。
朱雲天以為就這樣牽著她的手就能走到永遠。
18、
朱郎嫣然來世還要來見你。記得千萬記得嫣然是你愛的女子。
朱雲天在夢魘里苦苦掙扎。那個青衣女子長著姣好的面容。烏黑的長一直拂著他的臉。那明明是一個古裝的女子啊端莊的面容靈動的眸子衣袂飄啊飄。然後他看見一個和自己長得很像的男人。五官神似而面容更顯蒼白眼神更加憂郁。他驀然地驚醒了。空蕩蕩的屋子里都是冷風哪里有佳人的芳蹤？他坐起悵然不已。
如今的嫣然在大洋的彼岸過得可好？這麼久不敢聯系是怕打擾她的幸福。那個女子他一直在用生命來愛著的呵。
"生生世世要與君一起。佛前求了五百年的一回眸。那麼我前世要一直在不停地回頭望你才修得此世同床渡。"那青衣女子嬌柔的聲音依稀還留在耳畔。她也叫嫣然呢。他所愛女子的名字。一生白頭偕老已是難求更何來的生生世世在一起。
而她在夢中對他暖暖地笑耳邊的那株黃菊越地水靈。她說朱郎我已轉世。這一生為花妖仍然為多情的女子。做妖比做人好可以假裝已經把感情一點一滴慢慢兒忘卻。若重來我從不後悔與你相愛一場。每每想起你心口依舊溫柔。
朱雲天反反復復地回想起這夢。離奇的夢。他不禁想這個夢是不是因思念嫣然過甚而引起的。甩甩頭想把腦海里那個曼妙的身影驅逐出境。
19、
又一年春花爛漫。
金小麥像沐浴了春雨的花兒越地挺拔和滋潤了。走在和暖的春陽里勾住了不少男孩兒的眼光。
這個沒心沒肺的姑娘仍是不曉得的。她的不解風情是出了名的。
自從認識了朱雲天大夫後她就有事沒事往那診所跑。在她心里可是完全把朱雲天當成了一個友善的可以信任的大哥哥了。少人的午後她就在診所里繞來繞去讀那些瓶瓶罐罐上的名字讀那些龍飛鳳舞寫在一格格抽屜上的藥名。日子久了病人來要些什麼藥她隨口就能答出在哪個位置。
朱雲天苦笑不得。怎麼平白無故多了個調皮的小妹妹倒是十分聰明和伶俐。漸漸的這個姑娘便成了他診所里不可或缺的人了。他習慣了生活里多了個長大眼楮腰肢挺拔的小姑娘。在他眼里金小麥就是長不大的女孩子永遠需要呵護。
偶爾金小麥會在街邊給朱雲天帶一些零食。然後挨一頓批。朱雲天總是覺得那些街邊小攤的衛生不達標食物吃了會對身體不好。于是老是板了一副臉來對金小麥諄諄教誨。而金小麥總是對他的長篇大論扮個鬼臉就歡快地跑開了遺落一地的歌聲。
日子一天天地過倒也愜意。
金小麥習慣了各種藥的味道某天沒聞到的話心里會慌。
朱雲天習慣了金小麥的吵吵嚷嚷習慣了那個小丫頭在眼前不停地晃。
2o、
許嫣然跳河後並沒死只是頭撞到石頭上暈了過去。水把她沖到了某處村莊的河邊。一個漁婦早起浣衣將她撿了回家。熱湯灌了好幾回終于慢悠悠地醒轉了。
問及姓名和家宅皆是茫然地搖頭一臉的無辜表情。漁婦無法只得留她。看她身上的玉佩跟著上面的名字喚她嫣然。她也歡喜地應了。日里就跟著漁婦去洗洗刷刷。夜來睡在側屋的木板床上。睡不慣漫漫長夜都是翻來又覆去的。漁婦根據她身上的新嫁裳判斷她是某家逃婚的小姐。
就這樣許嫣然由一個萬人寵愛的大小姐變身一個平凡的漁家女早起到溪邊浣紗歸家殷勤地打理家務一樣樣學會了普通人家的活計。
21、
朱雲天至今仍不會相信許嫣然會琵琶別抱。
22、
某個陽光很好的午後朱雲天看著金小麥在店里走來走去的時候忽然想到了許嫣然。想到了他抓奸在床的那個午後。
想到這他的心微微地扭痛著。這麼多年了他還是無法釋懷。嫣然竟然為了一個哪一方面都比不上自己的男人冠冕堂皇地給自己戴綠帽。而且看到他變色的臉渾身**的許嫣然依然嬌媚地笑著花兒一樣妖嬈。
23、
美國加利福尼亞。
許嫣然漫不經心地煮著咖啡。
當年朱雲天將她帶回家的時候她的心里是感激的。
那是個干淨的地方整潔卻溫馨。有家的感覺。而許嫣然最缺少的就是家的呵護。
七歲上成了孤單一個。因為父母離了婚誰都不想要她這個累贅。她將眼淚抹了又抹離了家。從此是沒人疼的孩子。
二十年前是父母棄了她。
而七年前是她棄了朱雲天給自己的家。
24、
放了學的金小麥又帶著一身的陽光蹦蹦跳跳地進了診所。
看到白大褂的朱雲天她開始眉開眼笑。說來也奇怪打從認識朱雲天以後她就鮮少做那個奇怪的夢了。所以她在心里認定朱雲天是她的救星。
她大聲地喊朱雲天的名字跑過去幫冒著冷氣的女乃茶塞到他手里。朱雲天見是她也笑了。店里洋溢著和暖的春意。
"雲天大哥很快就是清明了噢我們找個時間去爬山吧。"金小麥吸著女乃茶口齒不清地說道。朱雲天伸手刮了下她的小鼻子不置可否。記得上次爬山儼然是七年前的事情了。
戴著白草帽的許嫣然像一株婀娜的百合。朱雲天光顧著看眼楮一眨都不眨。本來挺聰明的一個人遇上許嫣然便成了活月兌月兌的呆瓜。
自許嫣然從他的生活里離開朱雲天的日子便只剩下了工作。其他的女子統統都入不了他的眼。不過金小麥融入自己的生活的確是一個很大的意外。他也不清楚什麼時候開始習慣這個長頭有著尖下巴的女孩在周圍晃來晃去。漸漸便開始有些喜歡。
他們一起做菜吃煎像花朵一樣綻放的蛋熬很香很香的豆腐魚頭湯。朱雲天覺得這樣平淡而溫馨的生活的確也夠有滋有味的。而金小麥每次到診所里都能帶來燦爛的陽光和滿地銀鈴般的笑聲。日子便這麼有聲有色地一季又一季。
25、
朱雲天端起咖啡慢慢啜了一口。桌上許嫣然仍然在相框里笑得那麼甜美。
許許多多紛繁的往事踢踢踏踏地跑過他心間。人啊總是這麼沉思著回憶著很快就是一輩子了。某一天他起來的時候往鏡里一瞧竟然有了一兩根白。而活潑水靈如水仙花的金小麥更讓朱雲天微微嘆氣真是歲月不饒人呢。他老在心里想以後金小麥會遇到屬于她自己的男子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而這段與他一起度過的日子將被那女孩毫不憐惜地丟在季節的風里連看第二眼都不曾。
一場大雨在窗外鋪頭蓋面地下著。朱雲天看著窗外夜色越來越深而他卻毫無睡意。金小麥還那麼年輕他有把握來對這女孩子負責麼。他有把握不讓這女孩子以後後悔麼。他心里慌慌的忐忑著。可是想到放金小麥走讓她去尋自己的一片天時他的心忽然有些痛了呼吸有些窒了。他舍不得。驚奇地咀嚼著這個想法他擺擺頭不由地在心下鄙夷自己︰"朱雲天你好歹做個男子漢啊怎麼能對那麼個小姑娘有不良的肖想啊。若一個不小心便會誤了人家姑娘家的大好年華。于是他在心里慢慢地下了決心。
26、
當金小麥又一次冒冒失失地提著食物跑進診所的時候朱雲天感覺自己必須要和她劃清界線了。他不喜歡這個女孩因一時對他的迷戀而在將來後悔。
27、
當金小麥有一次跑進診所的時候朱雲天已經成了她陌生的樣子。冷漠的眼神冷漠的表情。她受不了這麼大的變化以為他是在跟她鬧著玩呢。于是跑過去搖晃著他的一只胳膊跟他撒嬌。因為這麼久以來這個男子都對她一如地好。
不過她錯了。朱雲天冷冷地便甩下了她的手語氣里像凝結著冰冷颼颼地傷人。金小麥的笑一下子就僵在了臉上。
28、
許嫣然的越洋電話打到了朱雲天的家。
29、
要去見她麼？朱雲天站在窗前一枝又一枝地抽煙。
3o、
還是見面了。許嫣然朱雲天一對舊人坐在了同一張桌子邊上慢慢地喝咖啡。沒想到一切竟已是淡若止水了。所有的糾葛所有的恩怨輕輕一笑都不再重要。
31、
金小麥揉揉眼楮伸了個懶腰。此時太陽已經升得老高泄在床前一片明亮。
她迷迷糊糊地走到桌邊拾起散落在地上的稿紙。一夜趕工終于完稿了。這有關于朱雲天和許嫣然的故事終于寫完了。真是一場艱苦的戰役。對擅于寫字的金小麥來說這一個故事從去年寫到今年寫得有些不耐煩了才總算草草收筆真是一件令人驚奇的事情。
朱雲天許嫣然都是這個故事里的主角。金小麥覺得他們一定來過自己的生活。不然這麼長的時間她跟他們同喜同悲是緣何了呢。
金小麥拿起筆整理著紛亂的文稿終于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寫這個故事很辛苦。就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在夢里糾纏不清牽牽絆絆到而今終于天亮了。那些文字和故事仿佛融進了她的血液中。她甚至可以看到那個貌美如花的許嫣然在對她明媚地笑呢。前世今生糾纏不清的緣分啊。
她正沉浸在故事里。這時媽媽在屋外喊她去打醬油。于是金小麥笑笑復伸了個懶腰將朱雲天和許嫣然的糾葛丟在書頁中。